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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嚣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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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繁华昌盛,热闹非凡。集四海之奇珍,归八荒之异宝,举目皆是茶坊酒肆,耳边传来笙鼓喧嚣。
纪娆找长安城闻名的工匠打一对长命锁,约定月底来取,付了定银后,便准备打道回府。
行至西市,马车突然颠簸,紧接着拉车马匹嘶鸣一声,将纪娆惊了一下。
橘白忙拉开帘子责问道:“发生了何事?都将夫人惊着了!”
马夫有些惶恐,他转头过来颤颤巍巍道:“夫人息怒,前方也有马车驶来,两匹马谁也不让谁,竟这样撞上了,夫人莫急,小人下车将马拉开。”
马夫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一声嚣张的男声。
“是谁敢挡本王去路,是否不要命了?你下车来,让本王看看你是何人,竟如此大胆?”
纪娆微微皱眉,让蝉衣下车查看情况。
蝉衣下了马车,看到前方马车上一个锦衣华服的少年踩着小厮的背趾高气扬走了下来,她福了福礼,正色道:“车上坐的是永安侯府……”
蝉衣话未讲完便被此人打断,他盛气凌人,语气很是嚣张:“我管你永安侯还是通臂猿猴,挡了本王的路就要给本王磕头认错!”
纪娆这时终于坐不住了,她伸手拨开帘子,在橘白的搀扶下缓缓走下马车,巧笑倩兮:“小公子勿怪,我这就叫马夫将车挪开,让小公子先行通过。”
那人身边小厮尖嘴猴腮,立刻纠正道:“什么小公子?这是小王爷!”
纪娆这才仔细端详那人,面容稚嫩,年岁不大,但穿着华贵,不像普通勋贵,又想起刚刚小厮说的“小王爷”,思来想去也只有一人,那就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宣王周云贺。
周云贺仔仔细细打量纪娆,觉得眼前的小娘子甚是美丽,一时间心神荡漾,马上便将刚刚怒火抛之脑后,和颜悦色地问道:“小娘子生得好生貌美,不知是谁家姑娘?”
橘白牙尖嘴利,立刻冷脸道:“什么小娘子,这是永安侯府萧夫人!”
周云贺也不生气,兀自重复了一遍“永安侯府萧夫人”,突然目瞪口呆,忙道:“你是我三舅舅府上的?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啊!”
他说完又自顾自道:“不过……萧夫人?我三舅舅可没娶妻啊?”顿了顿,突然想到了什么,脱口而出,“你是我三舅舅那草包兄长的夫人!”
草包兄长?这个称呼倒是逗乐了纪娆。
周云贺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不恰当的话,又连忙解释道:“那个……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是我三舅舅庶兄的夫人?”
宣王竟然叫萧无澜三舅舅?
纪娆刚开始有些疑惑,后来便想通了,萧无澜的胞姐萧笙是先帝的丽妃,可惜红颜薄命,入宫门短短半年便香消玉殒,按照辈分,宣王叫他一声三舅倒也合情合理。
纪娆舒展了眉头,并不恼火,她温柔地点了点头,回答:“正是。”
周云贺看着纪娆心中暗叹,不禁觉得可惜,如此貌美的小娘子怎么就嫁给了萧咏怀那个油头粉面的草包呢?真真是暴殄天物。
纪娆见这位年轻的宣王殿下消了气,便福礼道:“我这便让车夫将马车挪开,供小王爷先行通过。”
她说着对蝉衣使了个眼色,蝉衣立刻和车夫一起将马牵到一旁,为那位小王爷让道。
周云贺见状,也不想再为难纪娆,便不甘心地抿了抿嘴,转身踏上了马车。
传闻这位小王爷嚣张跋扈,纪娆如今一见,觉得他纨绔之余到还有些可爱,她用手帕掩面笑了笑,待宣王车马离开后才上了马车,然后一路通行无阻到永安侯府门口。
纪娆入了侯府,突然想到了什么,问蝉衣道:“我未去贴身照顾二爷,老夫人那里有没有说什么?”
蝉衣摇了摇头:“并未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何况昨日是姨娘将小姐赶走不让小姐照顾的,在场之人可都听到了,老夫人应该不会说什么吧?”
毕竟佘嫣儿为萧家诞下了长子,睿哥儿又机灵可爱很得殷老夫人宠爱,因此萧咏怀如此宠爱佘嫣儿,殷老夫人虽不满但也是默许的。
纪娆伸手扶了一下头上珠钗,淡淡道:“虽是不用我照顾,但偶尔还是得去做个样子的。”
“小姐……我们现在去二爷那里?”橘白怯怯道。
纪娆点了点头:“自然,总不好落人口舌。”
她说完往萧咏怀的住所走去,未进门便听到里面传来打情骂俏的声音,纪娆不动声色地走进来,轻轻咳嗽一声,两人男笑女娇自然是没听到,倒是佘嫣儿身边的翠丝眼神尖利,看到纪娆忙行礼高声道:“奴婢给夫人请安。”
佘嫣儿这才注意到纪娆,她将碟中最后一瓣柑橘喂给躺床上动也不能动的萧咏怀,然后转身故意惊讶道:“是姐姐来了,刚刚光顾着给二爷喂橘子,竟然都没注意到,嫣儿问姐姐安好。”
每当萧咏怀在场时,佘嫣儿就要装出那副低眉顺眼柔弱可怜的模样来,而面对纪娆时,她便毫不掩饰地露出自己的尖利獠牙,也不觉得累。
萧咏怀自从被疯马踢中后,佘嫣儿儿便寸步不离体贴入微地照顾他,两人又恢复了以往的浓情蜜意,枕边风听多了他对纪娆又隐隐有了些厌恶。
“你怎么来了?”萧咏怀怪她打扰了自己和佘嫣儿打情骂俏,语气也很耐烦。
纪娆听出他语气中的厌恶,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萧咏怀和佘嫣儿一样,不仅会唱戏,这变脸的功夫也是一绝,前阵子巴巴跑到她院中说什么“夫妻情分”,如今和佘嫣儿快活了两日,竟将自己说话的话抛诸脑后了。
纪娆也不恼怒,她低头瞥了一眼自己殷红的蔻丹,漫不经心道:“我当然是来照顾二爷的,不然还能是来看戏的吗?”
佘嫣儿一听这话就激动了,忙道:“姐姐,二爷不用你照顾。”
纪娆又将视线投到床上的萧咏怀身上,萧咏怀也掷地有声地拒绝:“我不用你照顾,这里有嫣儿照顾我就行了,你且回去吧!”
如此甚好,她才懒得多看二人一眼呢,幽幽开口道:“二爷既然不想我在此,那我便不多作打扰了。”
说完之后,纪娆也不迟疑,立刻回了自己的染冬园。
近来天是越发冷了,纪娆懒得出门,便让蝉衣为她搜罗来了一堆医书,日日都看,除了十五那天去殷老夫人那里请安,这二十天来都未曾出过门。
橘白端来一碗鸡汤放在桌上,看见纪娆看医书看得正入迷,便道:“小姐,歇歇吧,都看了整整一日了,这是蝉衣姐姐熬的鸡汤。”
纪娆坐直身子,一双白皙的柔荑拿起玉调羹,轻抿一口,不禁夸赞道:“蝉衣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
橘白一听就急了,她忙道:“小姐,我呢我呢?”
纪娆被她逗乐,看着橘白圆润的脸蛋:“你啊,是越来越珠圆玉润了。”
橘白先开始还以为纪娆在夸她,得意地回了一句:“那是自然,”说完后又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过头一脸着急,“小姐,你取笑我。”
“哪有?我分明是在夸你有福气,”纪娆说完见蝉衣不在,便转移了话题,问,“蝉衣还在厨房忙活吗?”
橘白摇了摇头:“蝉衣姐姐去库房领东西了。”
纪娆喝了几口又放下继续看医书,橘白见她看得入迷,有些不解,问道:“小姐,你以前都喜欢看些诗词文章的,如今怎么看起医书来了?”
纪娆视线并未从那本泛黄书籍上挪开,她唇角微弯,耐心回答:“为了自保。”
橘白不理解她的意思,兀自将这两个字重复了一遍:“自保?”顿了顿又一脸疑惑地摇头,“橘白不明白。”
纪娆终于抬了头,她郑重其事地看着橘白:“害人之人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们不去害人,保不住别人不来害我们,你明白吗?”
虽说不害别人,但前世欺她辱她害她满门之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明白,小姐是想防佘姨娘,”橘白心直口快,“我说得对吧?小姐。”
纪娆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说对也对,说不对也不对,因为她要防的并非佘嫣儿一人。
片刻之后,她还是摇了摇头。
“怎么不对啊?小姐你近来讲话我都听不懂。”
橘白才说完,蝉衣便急匆匆地推门而入,因为进来得急,脚下一滑,踉跄一下差点摔倒在地了。
“蝉衣,何事如此慌张?”
蝉衣理顺了气,走到纪娆跟前:“小姐,我听闻佘姨娘家里来人了。”
纪娆听了这话立刻将手中医书放下来,一脸凝重地望着蝉衣,重复了一遍她刚刚的话:“佘姨娘家里来人了?”
“正是,听说是佘姨娘的亲姐姐来了。”
纪娆呼吸一滞。
佘媚儿来了!
明明前世她春天才来,这世怎么来得如此早?
她想着佘媚儿,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张这样的脸:吊眼巧鼻,肤色白皙,好看是好看,可眼波流转间却透着心计。
这两姐妹,都是心肠歹毒的货色,可与佘嫣儿的愚昧不同的是,这个佘媚儿却绝顶聪明,前世纪娆能落到那个下场,她功不可没。
纪娆定了定心,又将医书拿起来。
罢了罢了,既来之则安之,若这就怕了,也就枉废她两世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