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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回】惹孽缘祸至李黄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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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初三刻,一行人抵达小桑村,罗村长和众村民都出来迎接,吴三当即把吴家染坊所遭遇的一切,大致说了。
众村民听罢哗然道:“中午的恶道士和是他们是一路的,他若知同伙被杀,说不定会来寻仇,要是再操控野猪攻击村庄,这可怎么办?”
罗村长大声道:“事已至此,再担心也没用,应早作提防为上。”命众人赶紧制作坚固的栅栏,把村庄围上三圈。
说干就干,年轻力壮之人一起动手,连空、云、秩三灵子也来帮忙,可惜他们身小力弱,又没干过这种活,钉的栅栏不结实,一晃就散。
众人笑道:“不用你们啦,自去玩吧。”
三灵子扁着嘴,有些沮丧。
刘铁匠笑道:“我家后院有许多木头,你们帮我挑些厚实来,可好?”
三灵子笑道:“好!”兴冲冲地齐向刘家铁匠铺奔去。
刘铁匠笑道:“这些孩儿真可爱!”
众人知他盼孙儿,都笑道:“你闺女就快临盆了,不用再看着人家的孩儿羡慕。”
刘铁匠闻言,抚须大笑。
铁匠铺因经常打造铁器,自然备有大量作烧火之用的木材。
三灵子来到刘铁匠家,见李云浅和赵发也在后院挑木材,便问好道:“云浅师叔好,阿发哥哥好。”
李、赵二人笑着应了。
三灵子专挑厚实的木材,却见李云浅挑选的是细薄木材,奇道:“云浅师叔,这么细的木头,怎么抵挡野猪?”
李云浅道:“这些木头是厨房烧火做饭用的。”
秩灵子道:“云浅师叔要做饭么?”
李云浅道:“近来正学……”
赵发撇嘴道:“做得忒难吃。”
李云浅道:“你做得就很好吃么?”
赵发笑道:“我做的至少不用倒掉。”
李云浅道:“几时倒掉了?梨花姐姐都吃了。”
赵发笑道:“她舌头有毛病,尝不出饭菜一股焦味,这才吃下去了。”
李云浅啐道:“有焦味你别吃!”
赵发道:“我才不吃呢,待会被毒死。”
李云浅道:“怎地被毒死?”
赵发笑道:“咦,难道不是梨花姐姐总指使让你去青林子砍柴,你心生怨忿,特地做难吃的饭菜,毒死她么?”
李云浅顺手拔一把草,往他口里塞道:“整日价胡说八道,我要毒也先毒你!”
赵发连忙吐出,也抓一把泥往李云浅嘴巴塞。
李云浅侧脸避过,没有吃泥,却被泥巴糊了一脸。
空云秩三灵子见他们打闹起来,心想这二人年岁跟师父相若,怎地还像小孩儿般,一言不合便打闹起来?都指着嘻嘻哈哈发笑。
李、赵二人闹得一会儿,又逗了逗三灵子,便将挑好的木材捆好背起,先行离开。
三灵子随即也选好木柴,各抱一捆出了铁匠铺。
岂料才出门口,就看见叮铛急匆匆跑来道:“桐儿哥哥在哪儿?”
空灵子道:“师父受了伤,在村长家养伤。”
叮铛连“多谢”都来不及说,又急匆匆赶去村长家,不多时,吴桐便随着叮铛,自村长家走出,赶往李家。
云、秩二灵子好奇心起,将木材往空灵子怀中一放,尾随而去。
才进李家门,便听屋中吵嚷声、啼哭声不绝于耳,是从内室传来的。
二灵子掀帘而入,但见室内挤满了人,个个愁苦悲戚,吴大姐和她的儿女都在,李长生、李二嫂、叮铛则一起跪在吴桐面前,哭道:“你一定要救救长贵(爹爹)!救救长贵(爹爹)!”
吴桐也相对着跪他们,连道:“使不得!”
二灵子还没弄清楚发生何事,这时,罗村长、吴三夫妇、吴二姐夫妇、凤凰女也来了。
李长生三人一见吴三夫妇,又忙转向他们跪哭道:“吴三弟(吴三叔),吴三妹子(吴三婶子),请你们跟桐儿(桐儿哥哥)说,请他一定救救长贵(爹爹)!”
吴三夫妇忙扶道:“李大哥、李二嫂、叮铛,你们为何这般?”
众人上前,把三人一同扶去坐下,罗村长和吴三娘子等从旁安慰。
吴三问道:“桐儿,李二叔生的是甚病?”
吴桐把父亲拉去角落,低声道:“李二叔没有生病,他是中了‘采阳补阴之术’。”
吴三大惊失色道:“你说什么?”
吴桐道:“他定是与人交|媾,被对方采去了阳元。”
吴三叹道:“怎么做这等事,那他……”
吴桐沮丧道:“李二叔现已油尽灯枯,便有解药在此,也救不活了……”眼看李二嫂伤心至斯,又怎好再把这等事说与她知!
此时有一黄衫少女进来,秩灵子一眼就认出她,正是日间在棚井边逗弄猫狗的少女,叮铛介绍过,她是刘铁匠的小女儿刘小闻。
刘小闻径直走到吴桐跟前,道:“桐儿哥哥,刚才我姐夫晕倒在村口,不省人事,我姐姐让我来请你给瞧瞧。”
吴桐见屋内一片愁云惨雾,也不便打招呼,只对父亲道:“我去黄家一趟。”就随刘小闻前往黄家。
刘小闻的姐夫姓黄,是村中一名书生,去年才跟她姐姐成婚。
吴桐来到黄家,见屋中同样挤满亲友,人人面带焦急,看他来到,如获救星,忙拥至榻前,让给黄生看病。
吴桐见黄生气若游丝,浑身冒着虚汗,面如白纸,当即伸手去搭他脉搏,不禁眉头大皱。
云、秩二个跟屁灵子,照样跟着吴桐到黄家,如今就站在师父身后。
秩灵子看到榻上的黄生,只觉颇为眼熟,仔细一想,顿时想起日间在青林子的草丛中,与狐夫人一起的那个裸身男人,脱口而出道:“今朝我在山阳道见过这个哥哥,他和……”说到此,见师父猛然回过头来,不断朝他打眼色。
秩灵子机灵至极,虽不知为何缘故,却明白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是师父不愿他当众讲出的,眼看大伙都在看自己,立刻改口道:“他在河边捧水吃,我问他吴家染坊怎么走,他还给我指路,当时可精神了,怎地如今竟病得这样厉害?”
黄父闻言长声叹息,一旁黄母黄妻双双垂泪,亲戚朋友连忙安慰。
吴桐道:“黄伯伯、黄伯母、黄家嫂子,你们切莫着急,黄大哥感染了风寒,尚不严重,待我开些药,煎汤服下,当可稳定病情。”
黄家人忙道:“多谢!”
吴桐写好药方,交代黄家人如何煎熬后,便拉着云、秩二灵子离开黄家,来到村头东首的梨花树下,观左右无人,问道:“秩秩,你刚才说见到黄家哥哥,接下来如何?”
秩灵子即把日间在山阳道采蘑菇时所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全说了,连被狐夫人迷惑也一并交代,但他仍不解当时黄生和狐夫人在草丛中作甚,问道:“师父,左护法说他们在‘敦伦’、‘苟合’,是甚意思?”
云灵子也看着师父,盼他解答。
吴桐并不说话,心中揣测道:“黄大哥一如李二叔般,中了‘采阳补阴之术’,秩秩见到黄大哥和狐夫人交|媾,莫非是狐夫人施的采补术,他们的元阳是被狐夫人采去的?”
秩灵子拉他手晃道:“师父师父,你快说呀!”
吴桐皱眉道:“你别吵,我正在想法子救黄大哥。”
云灵子道:“师父,你不是说黄家哥哥是感染风寒么?”
吴桐道:“我是不想黄家人担心,才说是风寒。”
云灵子道:“难道黄家哥哥得了更严重的病?”
秩灵子道:“我知道了,黄家哥哥今日和狐夫人一起,定是狐夫人害得他生病,说不定是用毒药把他害成现在这般模样。”
云灵子道:“师父,黄家哥哥是中毒吗?”
吴桐也没法跟他们说明中间曲折,便道:“是、是。”
云、秩二灵子笑道:“师父医术高明,定能配出解药。”
吴桐道:“要配解药,需得先知毒药是用何材料……我明日就去狐狸坡见狐夫人。”
秩灵子道:“我也去!”
吴桐道:“你就不能乖一点,让我少操心点么?”
秩灵子脸上一红,忽见三师哥扮鬼脸嘲笑自己。
吴桐伸指在云灵子额头轻轻一推道:“笑什么?你也一样不叫人省心。”说罢各拉二灵子一只小手,再去把仍在帮忙钉栅栏的空灵子叫来,一起进了罗村长家。
吴家染坊的人和小桑村主村的人都沾亲带故,各自只需到亲戚家暂住便可。
与吴家有亲的原是李家,可今李二叔这般光景,吴家也不好再打扰,因此罗村长招呼他们来自己家住。
此时罗村长、吴大姐一家、吴二姐夫妇、吴三夫妇、凤凰女都在李家相陪,吴二姐的儿女在外面帮忙钉制栅栏,连那位寄住在村长家的赵梨花也出去了,如今家中空无一人。
罗村长家极宽敞,厅堂中央铺着精美的氍毹,堂上贴着寿星公,前有长案一条,中间摆供香烛瓜果,左右各是一盆不老松。
空、云、秩三灵子是头一回来村长家,眼看厅堂左右堆满大大小小、各色各样的缸罐瓶壶,好奇得很,上蹿下跳,东瞅西瞧。
吴桐把他们脱得乱七八糟的鞋子放进履橱,叮嘱道:“你们老实点,别碰坏村长的东西。”
三灵子笑道:“知道啦!”边说边奔进里屋的走廊。
走廊墙上数扇黑木花窗排列,夜风吹拂,一阵淡淡的梨花香自窗外飘进。
三灵子搬来胡凳站于上,透过窗棂向外望,但见千百株梨花皑皑,连绵不绝,在夜幕下皓如万里冰封!
吴桐见这三孩儿实在顽皮,摇摇头,正要抱下地,忽见远处一株梨花树下,一男一女手牵手依靠着树干。
男子面如白玉,衣似凝酥,直欲与花林融为一体,正是李云浅。
女子是个十六、七岁模样的村女,身着浅黄麻布长衫,内里一件绯红诃子,下身一裳翠绿色襦裙,长发披背,戴绯红头巾,鬓边还别了一小簇梨花,她的肌肤便如那花瓣儿般洁白。
三灵子见到这村女,欢声道:“姑姑!”
村女闻声看过来,喜道:“你们三个小娃儿,可算来了。”说着就朝屋子走来。
这名村女正是寄住在罗村长家的赵梨花,她与吴桐同辈,三灵子自该称她作“姑姑”。
赵梨花自后门进屋,首先来到吴桐跟前,拉他手,关切道:“我听说你被野猪咬伤了!”
吴桐笑道:“只是皮肉伤,娘娘和小凤凰给我敷过药,已经没事了。”
赵梨花道:“待会我煮鸡汤给你补补。”又把三灵子搂在怀中,笑道:“姑姑好想你们!”
云灵子扁嘴道:“那你怎地许久都不去道观看我们?”
赵梨花歉然道:“近来只顾着忙别的事了,真对不起!”说着把三灵子抱进厅堂,取出糕点蜜饯和甜羊奶给他们吃。
这时李云浅进来,赵梨花也给他倒了盏羊奶。
李云浅吃了一口道:“太甜啦!”
赵梨花拿水给他兑了。
李云浅这才满意,自抓一把瓜子嗑。
吴桐沉吟片刻,对赵梨花道:“姐姐,我有话跟你说。”说罢,自先进里屋。
赵梨花旋即跟进去。
云灵子吃松子糕吃得津津有味,忽见李云浅伸长脖子,直往里屋瞧,两眼瞪得大大的,表情十分滑稽,与适才在吴家染坊,那副超然脱俗的模样全不相同,忍不住打趣道:“云浅师叔,你的眼珠子要掉出来了。”
空、秩二灵子也都笑起来。
李云浅满脸通红,站起道:“我回去了。”
秩灵子奇道:“云浅师叔,你现住哪儿?”
李云浅道:“住阿发家。”
阿发便是赵发,他家在村长家正西首,两家正门不靠近,后门却斜对着开。
又过得良久,吴桐和赵梨花自里屋走出,李云浅早离去多时。
赵梨花道:“桐儿,你既有伤,也快去休息罢。”
吴桐道:“是。”
哪知话音刚落,李茼进来说李二叔病情有变,让吴桐去瞧瞧。
吴桐吩咐三灵子要听姑姑的话,随李茼去了。
赵梨花见碟中糕饼均所剩无几,甜羊奶早已底朝天,笑道:“你们饿了?”
空、云二灵子昨夜随二师哥离开宁阳观,追秩灵子来到小桑村,至今一日都没吃东西;秩灵子倒是吃过晚饭,也只吃得一半,染坊就被野猪攻击,根本没吃饱。
赵梨花微微一笑,转身去厨房,不多时端出三碗热汤面。
三灵子大喜,端过就吃,大声赞道:“好吃!”
秩灵子想起李云浅和赵发在刘铁匠家后院打闹一事,问道:“姑姑,云浅师叔做的饭菜很难吃么?”
赵梨花一怔,想了须臾道:“应该不难吃。”
三灵子心想:“好吃便好吃,不好吃便不好吃,怎么叫‘应该不难吃’?阿发哥哥说姑姑舌头有毛病,莫非是真的?可姑姑做的汤面却好吃极了。”
待汤面吃完,赵梨花把三灵子领进一间卧房。
卧房颇雅致,摆有青松翠柏绿竹盆栽,珠链纱帐色皆葱碧,墙上字画亦是黛墨山水,秩灵子观之,仿佛又进到青林子。
赵梨花取出被褥枕头,在榻上铺好道:“今晚你们睡这儿。”
云灵子道:“这是金锭叔叔的房间么?”
赵梨花道:“正是。”
“金锭叔叔”全名罗金锭,是罗村长的老来独子,如今在宁海县中开了家杂货铺。
赵梨花道:“他已许久没回来住啦,不过平时我常打扫,榻上很干净。”
云灵子有先见之明,把衣衫都带来了,于是三灵子沐浴更衣,这才上榻。
赵梨花离开后,三灵子直挺挺并排躺着,望着幔帐顶端。
秩灵子叹道:“师父不在,真没趣儿。”
空灵子和云灵子躺在他左右,闻言对望一眼,一起伸手各掐他一边脸蛋道:“你还敢说,就是你任性胡闹,害得师父受伤!”
秩灵子急道:“不就是杀了几只狐狸么,有甚大不了,你们干么都怪我?”
空灵子啐道:“区区几只狐狸都杀不干净,还留下活口,给它回去通风报信!不怪你怪谁?”
秩灵子道:“我明明没见到有活口……”
云灵子道:“那你可曾去四周草丛中查看?”
秩灵子“啊”了一声,脸上一红,心道:“都怪右护法唠叨,我心中不痛快,一时忘了。”
云灵子嗔道:“看你这模样,就知定是没有!”
空灵子笑道:“粗心大意的孩子,累得师父受伤,得罚你!”揪住他打屁股。
云灵子也呵他痒,把秩灵子弄得又急又笑,滚下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