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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异客之章 ...

  •   与众多妖怪一样执着于四魂之玉的妖女里陶,用逝者的骨灰和墓土制造出了一具陶土的人形身躯,然而没有灵魂的身体无论多么精美,终究不过是空壳而已。

      这副伪身的主人是巫女桔梗,在五十年前便已命归黄泉的四魂之玉的守护者。被冥界使者带走的已死之人,本不该回到生者的世界,桔梗的灵魂在数百年后已经转世,里陶的诡计原本不会成功——如果戈薇没有通过食骨之井出现在此地。

      桔梗、戈薇、四魂之玉……横跨百年的故事跌宕荒唐,如命运的诡计。

      但五十年前死去的巫女并没有认命,所以她的怨念才会在被复活后显得愈发深重,像一颗黑暗的种子在寒冷的地底萌芽生发,在冒出尘世的封印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桔梗的灵魂从戈薇身上飞入陶土的身躯,被复活了的巫女也被复活了所有的恨意。

      “犬夜叉,你为什么还活着?你不是应该被我封印了吗?”

      五十年前的鲜血从陶土制成的肩膀渗出来,就像完完全全的新伤。

      “太可恨了,我恨你……你为什么背叛我,犬夜叉?”

      五十年前的桔梗最终在火焰里与四魂之玉同归于尽,那时候的她闭上了双眼,然而赤色的烈焰仍然穿透她的眼皮刺入她的瞳孔。桔梗生前最后所看见的,就是弥漫于周身的、辽阔得无法驱散的红。是赤色的火焰、赤色的血,还有犬夜叉的那身红衣。

      赤色是桔梗的终局,她此刻用那双漆黑的眼睛凝视着前方,火焰烧灼到她的瞳孔里,她的世界因为死亡的阴影而变得那么小,她的全部视野只剩下犬夜叉身上的那抹朱红。

      然后是背叛了自己的恋人的,那双金色的瞳孔。

      桔梗停在了犬夜叉的面前,由指尖散发出来的灵力刺伤了犬夜叉。曾经天真可爱的妹妹枫已经成为了满头白发的老妪,而桔梗毫不犹豫地从她手中夺过了弓箭,羽箭直至犬夜叉——五十年前的那副场景,在全然不同的时空再度重现。

      唯一的区别大概是,即便被复活,即便看上去和过去别无二致,现实却是桔梗已经死去了。在灵魂被戈薇夺取的瞬间,她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了这一点。死去的桔梗是悲哀的,被迫回到人世的桔梗同样悲惨,但即使自身的存在只是悲剧的一部分,桔梗也不会将命运交到他人手中。

      [必须要活下去……只有先活下来,才能够复仇。]

      “我怎么会轻易死掉!我说过了,我的死期也就是你的死期!”

      怀着对人世的憎恨的桔梗,从悬崖的顶端落入了深渊上的云雾。

      没有人料想到,悬崖的云雾之下竟是一条河流。五十年后的桔梗凭借着临死之时的执念和陶土的身体存活了下来。复苏了意识的桔梗感觉自己恍惚做了一个分外漫长的梦,她梦见了童稚时期的自己和幼年的妹妹枫,梦见自己穿着旧时的巫女服走在乡间野花盛开的道路上,梦里有犬夜叉,还有自己的死亡。

      醒来的桔梗一时竟分不清,生和死,究竟哪个才是幻梦。

      桔梗听见了近处的流水之声,猜测自己是因此保住了性命。但她此刻并不浸泡于水中,而是平躺于干燥的地上,她困惑地眨了眨眼,意识到肩上的伤口已经愈合,而自己身上的衣服则是干的。桔梗身旁传来噼里啪啦的柴火燃烧的声音,她朝声源处转过头,借着温暖的火光看见了一张少年人的脸。

      无论是俊秀的外貌、青蓝色的瞳孔还是那身并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奇装异服,都足以令人印象深刻,但桔梗确信自己从未见过这个人。少年正盘腿坐在火堆边上烤鱼,发现桔梗醒来后,便朝她偏过头。

      “醒了?要吃吗?”

      他顺手将串着烤鱼的树枝伸向桔梗,但不待她回复,便自行说到:

      “但这具非人的身体,也不需要吃东西吧?”

      少年的言辞立即引起了桔梗的警惕,这个来路不明的陌生人或许是桔梗的救命恩人,但既然他有此判断,就说明他趁着她昏迷的时候查看了她的身体。

      桔梗微微皱起了眉头,露出一脸防备的神情。但少年像是窥见了她的心思一般,一边啃着烤鱼,一边满不在乎地解释:

      “放心,你的衣服是风吹干的。”

      “风?”

      少年吞进一大口鱼肉,却又一时吞咽不下,像仓鼠一样鼓起腮帮子咀嚼着。他伸出右手的食指,指尖上忽然旋转起一只小小的龙卷风。

      “用这个。”

      桔梗闻言多少松了口气,就算一向有着超乎年龄和阅历的沉稳,她本来也不过是个小姑娘而已。

      “你为什么知道是‘非人的身体’?”

      少年瞥了她一眼,仿佛责备她大惊小怪:“这种事情,不是一眼就看出来了么?”

      明明一早就知道桔梗所使用的是陶土的身体,第一句话却反而来问她吃不吃东西,虽然并不了解对方,但桔梗已隐约发觉了少年的恶劣之处。

      “你是谁?”

      桔梗猜测他是除妖人或者阴阳师,但绝不是妖怪——曾经与妖怪交手不下百次的桔梗没有从对方身上发现丝毫妖怪的气息,但奇怪的是,少年身上也没有其他的气息。不管是人类还是妖怪,都不免因为自身的类属以及过往的经历而散发出独特的气息,然而少年却像是诞生于虚空中一般,在气息上干净到仿佛没有任何的过往。

      “我叫杰尔金,”少年说,同时思考着,“是个——被流放的已死之人。”

      作为一名与此世之人有着五十年代沟的巫女,桔梗感觉这个信息量有点太大。

      “你……是已死之人?”

      虽然对方自称为死者,但和满怀仇恨的桔梗不同,少年散发出那种生者独有的活泼气氛,而且还正津津有味地吃着烤鱼,这副入世乐生的态度完全不像是死人所该有的。桔梗自认为自己还算得上是个喜怒不形于色之人,但这一次似乎也被对方看穿了心思。

      “虽说是已死之人,但和小姐你不一样。我虽然离开了人类的身躯,灵魂却保有了生前的特质,在具有实体的方面和普通的生者没有什么区别。而且我可不像你那样散发着黑色的怨念。”

      少年的目光把桔梗看得不由一惊,他秀美而狭长的眼角透着少年人的狡黠,桔梗恍惚感觉自己被森林深处的狐狸所盯上。

      “身为净化邪祟的巫女,你是怀着对谁的憎恨死去的呢?”

      桔梗已经确信了这个家伙有着极其顽劣的性格。她扭过了脸,背对火光说到:

      “这和你没关系。”

      名为杰尔金的少年面对桔梗的冷淡态度也不生气:

      “那至少把名字告诉身为救命恩人的我吧?”

      虽说杰尔金的确是桔梗的救命恩人,但这句话从前者口中说出来不知为何显得特别欠揍,或许是因为他的尾音还有一点上扬的缘故。桔梗冷着脸回答了他。

      “桔梗。”

      “那么,巫女小姐,”即便特地询问了桔梗的姓名,杰尔金也完全不打算以姓名来称呼她,“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此地?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从哪里落入水中的,但你身上并没有打斗的痕迹——肩膀上的伤口显然是前世留下的。像你这样机警的人,是不可能因为‘走在河边脚滑’一类的缘故掉入水中的。你肩上的伤口虽然严重但不至于丧命,你是为什么死去的呢?让你死去的那个原因,和你的复活有什么关联?”

      “够了!”桔梗以十分罕见的激愤态度打断了少年的话,她在此之间从未想过会有另一个人比犬夜叉更令她恨不得拉开弓箭。“不要用那副瞧不起人的神情揣测我——感谢您救了我,我现在要走了。”

      杰尔金并不动气,只是神色安然地看着面前的火光。

      “你要去哪里?身为已死之人的你,如今还有归宿可去么?”

      杰尔金的话令桔梗的内心掠过一阵钝痛,已经死去了五十年的她,连妹妹都背叛了自己的她,早已无处可去了。但桔梗从不向人展露自己软弱的一面,尤其她还摸不清面前知人的善恶。

      “那也是我自己的事,不劳你费心。”

      身着跨服的巫女义无反顾地迈着寂寞的步伐,迎着夕阳晦暗的残影,走入了无边无际的黑夜之中。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异客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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