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修仙的日常》情辞

2、入世

　　“心亭，你已经是个成熟的合体期修士了。”华发男子面对铜镜端坐，视线却是落在镜中跪着的男子身上。
　　“是的，师尊。”铜镜模糊，映不出男子看似毕恭毕敬，实则内心乐开花，跪求表扬的期待。
　　“可是你心态却赶不上，一点担当都没有。所以为师决定让你去下界待上一甲子，历练一番再回来。”华发男子叹口气，铜镜模糊，可我心如明镜，怎看不出？
　　“啊？不要啊师尊。”不等他发表意见，华发尊者直接一巴掌将他的神魂送入轮回。
　　“天谕门，总算能清净一阵了。”
　　……
　　昭心亭，北雪城一霸。
　　出身自富贵世家，衔着金汤匙长大，上无八十老母耳提面命，下无黄口小儿嗷嗷待哺，家财万贯，忠仆若干，简直人生赢家。
　　自被师尊打下界后，生活过得有滋有味，上至赌场，下至青楼，他罩的，混的一个风生水起，岂是一个放浪形骸足以形容。
　　然而，未成年未加冠，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能干什么？
　　产业他家的，掌柜的谨遵上一辈遗命，不得放公子进来。
　　于是，每次前往都是“小孩子家家，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瞧不起人，不来了!”小少爷振臂一挥，我要混吃等死，玩乐又不只此一种。
　　所谓玩物丧志，所谓沉溺于声色犬马，到这里就成了和名叫“阿花”的狗，名为“草”的马终日厮混。
　　终于到了昭心亭十五岁，远房亲戚前来道贺，欢迎欢迎，宅斗要开始了吗？期待期待!
　　所谓高手过招，一招定胜负，打他个措手不及，结局就是：一招致命，昭心亭躺在乱葬岗尸堆里，心想：我年纪轻轻就死了啊。
　　那么，回去找师尊吧！
　　然而你师尊还是你师尊，修为高就是了不起，又是一掌，直接用尸换魂。
　　“不到一甲子别想回来!”
　　现在昭心亭横尸在这唯有乌鸦才眷顾的死人堆里，一脸惊悚。
　　“师尊你这是什么效率，我一回来身上就多了一位朋友啊!”
　　身上一具女尸目龇俱裂，口边还有白沫，被掐死的吧，惨不忍睹。
　　心里默念得罪了，试图将尸体掀翻爬起来，结果手肘好像碰到了什么。
　　莫不是又得罪了哪位兄弟？
　　微微偏头，一个孩子正用手捂着脑袋，小脸皱得，那是愤愤不平？
　　有温度，活的，惊喜啊!
　　昭心亭伸手要揉揉他脑袋，结果被人躲了，手尬在空中。
　　“洗手!”男孩小声念叨。
　　好吧，粘着尸泥和枯叶的手的确不怎么受人欢迎。这位姑娘衣服还算干净，先征用一下擦个手吧。
　　“你还要把后面那位姐姐无视多久？很不礼貌诶。”
　　昭心亭转身一看，会发光的女子正一脸温婉地对他笑。
　　这张脸，好像是……
　　“你……你是那具女尸，不，姑娘？”
　　“小女子正是。”发光体颇为讲究，还行了个礼。
　　平日不下山，做山顶洞人这么久，第一次见鬼。今日真是活久见，活见鬼!
　　“小女子遭奸人所害，命丧于此，本成怨鬼，幸得恩公身上灵力缓和，得以净化，有了这往生的机会。小女子在此谢过恩公，若这肉身污了您，还望谅解。”
　　“不碍事，不碍事，你往生去吧。我会好好安葬你的尸体的。”
　　女子再是盈盈一拜，告辞离去。
　　发光体一走，四周霎时暗淡下去，就剩两双晶亮的眸子互相折射光彩。
　　荒郊野岭，有个不惧鬼神的童子，这实在是细思极恐，溜了溜了。
　　昭心亭前脚刚迈出去，后腿就被抱住了。
　　“你想如何？”
　　“你要负责。”
　　“我做了什么？!”
　　“勾引我来此地，害我回不了家。”
　　“我是那么下贱的人吗？还有你家又不会跑，还能回不去!你家在哪？我要找你家家长交流一下。”
　　“冥界。”
　　“……你是冥界的人你会进不去？”
　　“鬼都要特定时间才能进出，我个凡人更是特殊了。好不容易出来一次，都到门口了，见到你这的光芒就多看了一眼，结果就晕在家门口，错过时机就进不去了。”
　　“尸横乱葬岗，锅从天上降。这锅我不背，明明是你贪玩惹的祸。……算了，大人不和小孩子计较，冥界下次开门什么时候？”
　　“六十年后。”
　　昭心亭现在就想念一句经典台词：你怎么不去死!六十年后说不定都归西了直接变鬼魂回冥界不更方便吗？
　　“我可以不管你吗？”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
　　“你可以试试，看无知小儿横死街头。我不介意让你修仙途中多一个心魔。”
　　真是一个又倔又上道的小破孩。
　　“行，我护你六十年。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冷哼一声，鼻孔朝天，“你可给我听好了，小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殿下是也!”
　　一阵冷风肆意掠过。
　　“你觉不觉得有点冷？”
　　男孩一脸不明觉厉。
　　“你在讲冷笑话吗？这是什么名字!”
　　男孩尴尬地摸摸鼻头“好吧，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的名字，冥界的人都叫我殿下。”
　　“算了我给你取一个。我取过的名字有树有花，再来个石头刚好可以凑个庭院。那你就叫木石吧。”
　　“好随意……”
　　“果然小孩子就是没文化，我是因为可怜你才收留你的，正应了那句心非木石岂无感。多有诗情画意!”
　　“谁要你可怜!”
　　“若不是害怕，你为何死攥着我衣袖不放？”小男孩哑口无言，终究不过是个迷途稚子。
　　“我叫昭心亭，以后就是你师傅了。”伸出手向着小木石，傻孩子沉浸在这晶亮的目光中，就这么被蛊惑了。
　　听得耳边一声轻笑才回过神来，“我什么时候要拜师了？”
　　“名字都取了，不就如同再生父母嘛。一日再造之恩，与师者传道授业解惑无甚差别。再说是师徒，照顾起来也方便。”一本正经地调笑。
　　“唔，好像挺有道理。”
　　果然小孩子读书少就是好骗。
　　“既然我是你师傅了，东西拿来吧。”
　　“什么东西？”
　　“学费啊!天真的孩子，你上学，吃饭，穿衣要不要钱？别藏了，把钱袋给我，我刚遭变故，身无分文，你总不能饿死靠山吧。”
　　不情不愿递上钱袋，中途手肘还拐了三回，自己的宝贝入了别人手中，肉疼。
　　“沉甸甸的挺有份量，小子有前途。我看看。”
　　原来是满满一袋，铜钱啊!
　　一夜暴富路线失误，小兄弟原来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不过，却也聊胜于无。
　　“走，我们出去，觅食!”大手牵小手，十五岁的少年脸上意气风发，未尝人间疾苦，五岁的稚子终是露出一个符合年纪的烂漫笑容，今日最顺心的事，竟是去找吃的!
　　……
　　兰溪村。
　　历经一番短途跋涉，编造一个令人动容的故事，忽悠大法与卖惨神术结合，终于骗得村里人脆弱的同情心与，一间无人居住的瓦房。
　　“小石砸，以后这就是我们家了!”
　　第一件事，打开房门，看见一屋蛛网。
　　第二件事，静坐修炼，攒点灵气，掐个诀，净尘术，才不要大扫除。
　　第三件事，入住!
　　昭心亭做人的第一个转折点，就是从活到死再复活，富二代成穷光蛋。
　　三日后。
　　木石小友上吐下泻。
　　“这是水土不服了？后不后悔抢我吃的？不过问你个问题，你在冥界吃啥？”这探究的目光已经让人自行脑补五岁稚子食人的场面，啧啧啧，够血腥。
　　“你放心……不吃人……”
　　“唔，听说水土不服要喝泥巴水。”
　　“你能去冥界？”
　　“不能，不过都是死人堆，尸塚的土质应该差不多吧。”
　　木石瘫在床上，紧紧攥住昭心亭衣角，气若游丝来一句“不许去……我不喝尸泥水。”
　　“行，那我们换种方式。你会飞吗？”
　　木石递出了一个看白痴的眼神。
　　“看来是不会，那事情就简单多了。”
　　昭心亭抄起孩子的鞋子，开始刮泥巴。
　　“机智如我，药引子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孩子，还好你是用脚爬的。”
　　木石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有一个一肚子坏水的师傅还是挺尸吧。
　　“谁!”阴风怒号，下一刻昭心亭就被打晕了。
　　风止，一袭黑衣的貌美妇人现身。她以指对准木石的眉心，一道青色的灵力被渡入木石体内，同时一股阴森鬼气被抽出。
　　“殿下，既然还是来了，就别再回冥界了。槿娘得罪了。”
　　妇人轻抚木石眼角泪痣，缓缓唱起歌谣，似乎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木石的脸色缓和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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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心亭只觉得做了一场梦，梦里似有还无的歌声牵引着，等他离声源越来越近，一切被一场鬼哭狼嚎撕碎。
　　梦醒，蓬头稚子端坐床头，这是好了？惊喜不过片刻，震惊来的更快。
　　“我是谁？我在哪？”
　　昭心亭抓住木石的手，制止他人生哲学三连。
　　孩子啊，不过吐了一日，能把记忆吐没了！
　　接着他一本正经地握着木石的手，“记着，你叫木石，是要与我昭心亭共度一生的人。”
　　六十年，也就人的一辈子了，这话没毛病。对，没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