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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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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程中,小婢女与娃娃同车,郎君独坐一车。
小婢女帮洗刷过的娃娃换上了一身新的衣裳。
“你可还记得我吧?我给你送过米糕。”小婢女揉搓起娃娃的脸团,笑容满面,和善极了。
“我叫依思,以柳为姓氏。”柳依思掀起一角车帘,目光投向前面的车驾,语气不自觉的温柔起来,“那个带你来的郎君,姓叶。”
娃娃侧歪着头想,柳与叶,似乎都是大家世族的姓氏。
柳依思的声音轻轻的,似是浮毛,隐约有着诱导的味道,“郎君今日行为浮躁,不似平常。”
“小乞丐,你与郎君可是认识?”
娃娃一抬头就清晰地看到了柳依思眼底暗含的探究以及防备。
她一下子警觉起来。
“郎君心善,每每路过景阳街,都会给予吃食的。”娃娃眨了眨眼,不着痕迹地模糊了过去。
她包含着好奇向柳依思问道:“我是被郎君拾来的,你呢?”
听了娃娃的问话,柳依思似是回想到什么,一举一动都是神采飞扬。
这是前几日刚发生的事,她想,或许这事儿她这辈子也不大可能遗忘了。
杏花林子里提剑的儿郎朗朗,她折花的手还未从树枝间放下,背后妄图行凶的歹徒便已经倒了一地。
“妾拟将身嫁与,纵被无情弃,不能休。”杏林外传过来遥遥远远的腔调,起起伏伏的,听在耳中极美。
她恍惚之中,忘却了大家闺秀该考量的那一套繁琐戒律,见郎君将离开,仓皇追上。
只记得,那时候她自己乱七八糟的说了大堆,脑袋里嗡嗡的。
她正无措的手慌脚乱,就看见郎君含笑点了点头。等再回过神来,她就已经坐上了郎君为她再雇下的马车。
“我啊,是在出家游玩的路上,不巧遇了匪徒,是郎君将我救了出来。”
“郎君,郎君固然是心善的人。”
柳依思又开始语无伦次,她发红的面颊赛过了临水的桃花,羞涩地模样就像是闺阁秀女想起了心悦的儿郎。
她低垂下头,想要遮掩住,却未想早已防不胜防,早已流露出满满的春芳。
叶从之显然没有急事在身,在往去京畿的路上,除了时不时的停车行诊,还询问起柳依思和娃娃是否愿意,在路过当地闻名的景点处时停下来,一起四处游转游转,也好不枉此行。
娃娃早便听说叶家人每逢出门在外都会随行,日日皆需行善诊,听闻总归听闻,亲眼看到后心头才别有触动。
如今叶小郎君年方十三,却已经不知道结了多少善缘。
不怪叶家人如此善得民心。
郎君诊病时,小婢女自然而然般的揽下了其他繁琐的事物。娃娃的腿不方便,只能老实待在车里,掀起车帘看外头那轰轰闹闹的人群。
“郎君容色俊雅。”
“郎君温柔。”有女眷微红了脸。
“郎君慈悲。”老人家顶着灰白的发。
“郎君年幼博学!”更有儿郎抱着书经赶来求知问学。
柳依思竖着耳朵听,忙碌匆匆中一心多用,险些写错了郎君口述出的药名。
柳依思听了好久,也想了好久,却仍想不到一个合适的词去形容郎君。
柳依思认真看着叶从之,他离她不远,面孔棱角她也都看得分明,可是合起来去思考这个人,她就是看不通透。
燮和天下,民安民生。
正因为她看到的关于郎君的一切,太过简单,太过纯正、太过美好,所以才更不敢相信。
叶从之坐在椅凳上,面上是和煦的微笑,他正劝慰着一位身怀六甲的焦虑妇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妇人破涕为笑。
柳依思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笑了。
叶郎君,哪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好去想?
郎君,分明就是郎君嘛。
车外那般热闹,车中又那样静。
娃娃紧抓着自己的衣裤,她摸着自己的腿,心中莫名生出愧疚。
她帮不上郎君。
她……无用。
娃娃望着郎君。
恰逢郎君转头。
对视良久,娃娃终忍不住率先躲向一边,她放下了车帘,不再向外看。
而郎君的目光还是过了许久后才从车上移开。
郎君行诊一直都没得空休息,柳依思蹬蹬下了马车。
“郎君,略微歇息。”柳依思将来就诊的人们一拦。
“我们不急的,叶郎君快休息去!”就诊的人们也笑呵呵说。
柳依思意识到自己的失礼,朝人群歉意弯身。
叶从之感激的上了马车,他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娃娃递上了早就准备好了的汗巾。
叶从之接过,却没有立即去擦,他只是看着娃娃。
“怎么了?”叶从之问道。
“没什么。”娃娃扭着嘴巴。
还真是个别扭的娃娃。
叶从之轻笑。
她扭扭捏捏半天,最终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郎君有一手好医术,却为何一直没有替我医治腿?”娃娃问出了自己早有的疑惑。
叶从之淡淡说道:“我已经看过了,你的腿没有病故。”
娃娃不信。
叶从之也不解释,抬了汗巾擦汗。
“可是我站不起来啊!”看他满不在意的样子,娃娃声急。
叶从之蹙眉,只觉她有些无理取闹了。
他对自己诊断的结果无比确信, 娃娃的腿绝对没有一丁点儿的毛病,就算是她下一刻站起来跑跳他都不会惊奇。
叶从之冰冷的眼神让娃娃的心微微一凉。
她抿抿唇,深吸了一口气,鼓足了勇气问叶从之,“郎君既然不喜欢我,又为什么要捡我回来。”
“郎君待我,如对仇恶。”娃娃轻轻说。
“我未做什么对不起郎君的坏事,敢问是哪里惹恼了郎君?”
面对娃娃一连串如同责问的话语,叶从之嘴角扬起有些嘲讽的笑容。
可若细看这笑,又似乎还掺杂着另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娃娃恼火,她最烦郎君看她时的怪异神情,面上各色的喜怒哀惧爱恶都在交错翻滚。
这种眼神,她常从母妃的眼中见过。
就算她运气不好吧。
她在宫中本就没过过什么好日子,年前里,又因她救了个顺眼的儿郎,就被母妃责罚,扔来了景阳街做乞丐。
好不容易不做乞丐了,以为日子有了盼头。
现如今,又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叶小郎君,使得他处处不给自己好脸色看。
她嘀咕抱怨,“果真是儿郎随母亲,郎君同母妃,倒都是小心眼的性子。”
她声音小得很。
娃娃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急忙捂住了嘴。
她抬抬眼皮,见郎君没听清正疑惑看她,心下暗自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