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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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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疫民稀稀疏疏散去,天也大亮了。
妈妈在屋内烧着了取暖的炉,搬摆出吃饭的碗筷。
九君等在外面,她将从仓库中翻腾出来的灯笼一盏盏都点亮挂上。
白日点灯。
她叫了郎君盛粥后,又回到了叶府,同妈妈一起熬好了饭,等郎君归来一同吃。
为了今日的腊八节日,九君可是特意花了好多的功夫去找寻了好些红小豆、赤小豆呢。
腊八,腊八。
赤豆打鬼。
她好好记着,有人曾青涩地给她唱谣曲小调。
“种满啊赤豆,结多儿果果,疫鬼不上门来,阿止无病无灾。”
火炉盆上大锅盆,赤豆一个个蹦上了舀子,笑得她眼睛都溅满了星星。
“腊八腊八!”她兴奋大叫。
“对。”得到点头作应答。
叶从之一步步踏着灯火在石板路上倒映的细微光亮而来。
九君远远见了,略等那身影大些了,快跑进了屋内,将粥盛了满满当当的三大碗,每个碗里的豆粒子,都一颗颗饱满地爆炸开。
三人都捧着粥坐在桌前。
九君用勺子挖起一勺,吹气儿散热。
叶从之突然问她道,“会唱曲吗?”
“我……不会。”
叶从之笑,轻轻哼起小调。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好听。”九君的眼睛亮得发光。
“是跟柳姑娘学的吧?”
叶从之摇头,“前日不还给你说起过,从前家里有个娃娃。”
“最近又回想起来不少。”叶从之指指脑袋,笑容柔和,“她曲唱的极好。”
“伶人吗?”
“不是。”
“她唱这曲的时候曾问过我一个问题。”
“她问我相思是什么吗?”
“我那时尚不知那滋味。”
“现下里,我真希望可以当面告诉她,这相思是我尝过的世界上最苦最涩的东西。”
滚烫的热粥入腹,升起的热气迷蒙了人眼。
“郎君安康,娘子安康。”妈妈笑开眉眼。
九君随着妈妈说了一句,声音小得被风一刮就飘走了。
愿妈妈常笑长寿。
愿郎君无病无灾。
郎君在庭院中烫了驱寒酒。
“郎君,都已经安排好了。”妈妈说道。
路上要用的粮食、水,厚厚的铺盖……她都通通塞入了马车里。
“九君呢?”
“熟睡过去了。”
九君的那碗赤豆粥里妈妈给添了料,叫她睡个好觉。
叶从之点点头。
他看着满院儿点燃的灯笼。
“陛下来得倒比咱预计的要快上许多,叶府也留不得人了。”
“妈妈带上九君与我走反路。”
“等她醒来,便随她想去留罢。”
酒煮得沸腾。
叶从之倒出一杯子,端着暖手。
他突然摇头呵呵笑起来,感慨说道:“那个娃娃那样好认……”
“妈妈说是吗?”
“郎君……”妈妈欲言又止。
从之回过头,对着妈妈笑了,笑容缓缓如山间流出的泉水。,清澈却涩凉。
“她问怎么会喜欢上她?”
问的好傻的问题。
世人都将稀少的作宝贝看待。
所以那个娃娃那样子傻,傻成她般的想必不会多见。
若问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那个娃娃的。
叶从之苦笑,他认为自己向来坦诚,向来直面对错,但这个问题,其实他并不大愿意面对承认的。
因为似乎不经岁月,他只消得看了她第一眼,就隐隐约约知道,有什么会不一样了。
这是这些年来妈妈头一次自郎君眼中看到不加掩饰的情绪。
妈妈不由得有些恍惚,好似时光又回到了多年前,岁月清愉,耳旁是娃娃清脆嬉笑。
从之一杯一杯饮下苦酒。
妈妈头一次没有劝说郎君,她只是心疼地将郎君望着。
酒杯中映出深深浅浅的影子,随着动作产生的波动杂糅到一起。
郎君的眼中也会有思念。
是的,思念。
他在思念一个娃娃。
叶府门前,郎君和妈妈各驾了辆马车。
“郎君先行。”妈妈笑道。
叶从之颔首。
他高高扬起绳鞭,马蹄踏地,迸溅起尘烟。
妈妈目送郎君行远。
她低头抚摸着马儿,又不舍地回过身来看头叶府的匾牌。
匾牌上的字如若蛟龙出海。
妈妈笑着松开了手中的缰绳。
她大跨步入府。
她叶府若待贵客。
妈妈一步步循规蹈矩地来。
拂席,扫榻,倒履,拥慧……
门突然开了。
蹲伏的礼仪戛然而止。
鲜红的血滴在扫帚之上。
妈妈安静地闭上眼,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