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昔音》枫风风

1、楔子

　　马蹄踏碎了积水，溅起一簇水花，湘怜撩起帘子，回头望了眼玲珑塔，从近在眼前到只能看到隐隐的轮廓，湘怜心想：“应该快到国界了。”
　　天色渐沉，连绵的烟雨已下了半日，丝毫没有停的意思，在马车中摇晃的湘怜心情已不像早晨那样雀跃了，她把怀碧从腰间抽出轻放在腿上，拿起手帕小心地擦拭起来，剑柄红色的流苏铺散开来。
　　八年了，父王和皇兄终于来接她了。
　　“我就说皇兄不会忘了我的，不过我这几年因为病的缘故容貌身体一点也没有变，会不会吓到他们？”
　　“吓到他们才好呢，我两年前就寄信说我病好了，要皇兄接我回家，现在才来。”
　　她拿起短剑仔细地检查了一遍，把剑利落地收入鞘中。
　　“回宫后，一定要好好地和他“切磋”，定要把他的华阳宫给剿一剿。”
　　谢怜是朔方国唯二的公主。朔方国君与王后多年伉俪情深，曾昭告天下王后在一日，后宫只一人。后宫子嗣原只有皇后诞下的清平公主和皇子湘昂。湘怜是王后病逝后，国君续娶的王后之妹所生。湘怜总觉得后宫冷清，皇姐在她三岁时就远嫁了，其他人也都唯唯诺诺，成天这不敢那不敢的。好在她还有个长他十几岁的皇兄，平日里会教他字画骑射之类的。
　　她离开皇宫时才十四岁，原因是得病，十三岁那年起在便开始做噩梦，梦中无我，却终日不醒。醒来后就胡言乱语，到处游荡，然后又突然睡下。
　　她把玩起剑上的流苏，红色的穗子从她的指尖流下。她想起皇兄送他出宫时，站在马车后目送她走的身影，又转念想道：“陪我去狩一次猎我勉强还能原谅，现在病好了，总没问题了吧。”
　　马嘶吼了一声，轿前的马被勒直了身子，又踏了几步。
　　此时天已经全黑了，绵绵地烟雨却仍并没有停，罩在一片漆黑的江面上，队伍站在江边的沙地上，一阵风吹过，砂石磷磷，幽幽的水草和着水流摇晃，
　　立马在队首的是一个皮肤黝黑穿着银盔的人，一个声音粗厚的士兵报告道：“苏将军，过了这条河就是朔方了。”
　　“嗯？哪儿？”
　　“……属下知罪。”
　　“去，把那位公主请出来渡河。”
　　“是！”
　　几根长矛刺穿了轿子，霎时间轿子便分崩离析，湘怜捂着胳膊一跃而出，却见凶手竟是前来护送自己的士兵。
　　“你们竟敢行刺公主？”
　　为首的人笑道：“朔方连国都没了，公主要了又有何用？”
　　“胡说！在这造什么谣。”
　　“信不信由你，你父王亲手被我燧国国君当着数万人的面斩于尧宫前时，我可是在场的”他上下端详了眼湘怜，“你的眉眼还是与他有几分相似的。”
　　“住口”，湘怜举剑便刺，那人在马上轻轻松松格挡了两下，“公主不必发这么大的火，我的宝刀原是不打算见血的，你就乖乖地到那江中心处，就当殉了你的父王和故国。”
　　“对了，还有，你还有个王兄，死在了女人怀里，真可做个风流鬼，哈哈。”
　　湘怜只纵身一跃，短剑直直地向他的心脏刺去，那人刚作势要挡，她便轻踏马头飞身落在他身后马背，直割咽喉。那人忙一侧身，身上绕起万束雷光，硬生生将湘怜镇落。
　　他摸了下脖子，指尖有丝丝鲜血，“很好，很好”，他大笑起来，手中长刀顿时雷光四溅，挥刀出手，一道雷便落了下来，湘怜躲闪不及，吐出血来。
　　接着第二道，第三道，湘怜被打入水草中，她忙稳了稳气息，堪堪躲过了第四道。
　　湘怜起身提剑，脚下的水草如同千百条黑蛇，背后的江风吹散了她今天精心梳好的发髻，她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跪下说你说谎，我不杀你。”
　　那人笑得更夸张了，连士兵们也笑了起来，有人甚至捂起了肚子。
　　“小姑娘，事实就是事实，叔叔我还哄你不成”，他故作夸张地抹下眼角的泪道“我真的好怕你杀我呀，来呀。”
　　“朔方就是养多了像你这样只会逞口舌之勇的人，才会被灭的。”
　　“说多少遍都行，朔方亡了，整个宁安城都被烧了。”
　　“江对面就是你的故国，看得见你的宫殿吗，都成灰啦！”
　　湘怜静静的凝望着面前的人，把短剑收入鞘中，快速地捻起手诀，高声唱道：“吾蠢物湘式，以凡者之躯，窥九天之变，愿以身为殉，以魂为介，求降诸神。”
　　天空中一条银线从她头顶向上延伸、洞开，一扇朱红色高约百丈的大门显现，一只利爪从门缝中伸出。湘怜一步一步得向他走去。
　　“疯了，疯了，这疯子居然能降神，都给我上！上！谁敢后退，株九族！”
　　士兵纷纷上前，却被这周围的魂力压迫得无法动身一步。连马也倒了下来。
　　那人发狂似得挥刀，却连一道雷都已挥不出。眼见门中半条腿已然露出，湘怜却吐出一大口鲜血，半跪在地上，门也停止了打开。
　　“不好！逃！逃！她不行了。”
　　湘怜抬眼望着丧家犬般逃跑的众人，冷笑一声，强撑着捻了一遍手诀，却还是太迟，头顶的大门瞬间凝成一道金光，爆炸开来。
　　水淹没了她的头顶，接着淹没了她的意识。
　　朔方确实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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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新人处女作，求轻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