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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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泛黄的圆木桌上是一顿没滋没味的晚餐,一盘凉渍的煮茄子,以及几盘前天的剩菜,两三个瓷盘子中间夹着盘白菜煨粉丝,正腾腾的冒着热气。善于沉默的母亲照旧不发一言,一旁的徐晓晓不住的拿筷夹粉丝,偶尔渐出热汤,桌上只能听到些瓷碗铁勺碰撞的刺耳声音。屋外的夕阳已经快落下,白日里明晃晃的太阳也奄奄的落了帷幕,燥热的空气变的闷闷的,再过不久,天便会全部黑下来,乡下的黑夜,是真的叫伸手不见五指。
徐水水舔了舔嘴角,咸咸的。她蹭的放下碗,有些兴奋的朝外跑去,她差点忘了今天要去看田里的玉米苗,那是她前几天央着母亲种下的,她得负责在太阳落下时给幼苗浇水。菜田离家有近十分钟的路,到那时,天已经全黑了。
村里几户人家的田是挨着的,几亩田埂边挨着好大一块水田,到了炎夏水田上可以看到很多亭立的荷花,水田则由一条石白水泥路与河相隔,这条河叫龙川河,它半围绕着的村就叫龙川镇,这河很长,源头能追到离镇很远的深山处,宛延曲长也能一直延过徐水水他们家。
河上一丛一堆的白菰丛被夏季的晚风吹抚,发出簌簌的共鸣,徐水水心头掠过一丝慌促。这里以前是块坟场,后来才被开发耕耘成荒田,虽然不吉利,但是老底子那时候穷,哪那么多顾虑忌讳。她想起曾偷听母亲与村里那些八卦的闲婆娘侃话,不由得懊恼。
徐水水站在路灯下的那块水泥路上踌躇不前。几月前才普及全镇的路灯并不敞亮,虽把徐水水站的那块水泥地照的发白,却只能能照到一小块田地。
要是徐晓晓早就吓的滚回家了,不,大概她看傍晚了连家门都不会出,这个可悲的胆小鬼。徐水水在心里暗暗的埋汰着妹妹,一边装作淡定往里走,却看到田边立着个黑黑的东西,悄无人声竟不知立了多久。
徐水水屏住一口凉气,脚步停了,再不敢上前一步。
她心下陡生惧意,那团距她不远的黑不溜秋的玩意,令她联想起村口乌阿婆口里的妖怪。乌阿婆是村里的空巢老人,家里养了好些猫,她记得有只毛色花黄眼睛绿幽幽的猫很是招人,她求了阿婆好几次,眼看那猫要进他们家了,却叫母亲又送回去了。
那东西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侯,突然转过来,朝徐水水大叫一声,“嘿!”
徐水水叫他吓得一震,浑身一颤,有点想哭又嫌丢脸,颤了哭音怒道,“你……你深井冰啊!还还,还是大晚上的,真吓人……”
那几亩田后边是户人家,三层独栋房突然亮了灯,橙黄的灯比路灯还耀眼,暗沉的河面在这个晚上朦胧的被罩了片暖黄的光,石白的水泥路上,徐水水恼怒的看着离她几米外的尹凯,和她一般大的男孩脸上还带着丝丝笑意,清俊明朗的脸庞透着稚嫩和捉弄人的邪气。
徐水水气恼羞愤之余,也顾不上看玉米苗,转身就走。
“诶,你怎么走了,怎么了……被我吓到了……”尹凯见她要走,急忙快步跟上,边要拉徐水水衣服便问。
徐水水眼角已带了模糊的泪意,怕人瞧见,走的越发的急了。
“你们女孩子怎么那么不经逗,你……你不会哭了吧,我错了,错了好吧。”尹凯追了上来,隐约间看到她眼角亮亮的似乎是哭了,顿时慌了神。
“没哭,谁哭了。”徐水水一把甩开尹凯。
尹凯家住在村西边和徐隔了有差不多十几户人家,徐和尹都是镇上的大姓,村西是徐父的母家,那盘亘错结了好几户人家,往里走小径繁多,尹家像是守在山门口的大王,他们家没有院门,三层小别墅前是块空地,直接挨了块池子,池子里全是杂乱的水植物,夏季里有青蛙□□还能吊龙虾,徐母喜欢往村西跑,那儿有好些能话家常的妇女老人,徐水水决定以后再不跟着母亲去那儿了,她头枕了枕头,暗暗的想。
半夜里,徐水水又起来了次,睡在一旁的妹妹大刺刺的把脚伸到了她的被子里,竹席被不间断嗡嗡直响的电扇吹的有些凉,她撑起身拉了拉团在一处的被子盖在妹妹身上。又趟回去,呆呆的看着静谧黑暗的房间,有淡淡的光从她挨着的厚重暗红绒窗帘透过,徐水水想了想,又起身,悄悄揭开绒帘一端,朝外望去。
外头是青色黑沉的山,凌晨淡淡缥缈的雾霭为它罩上浅灰的白纱,路上没有人,这个时候竟然也听不到夏季特有的成片蛙声。她揉了揉眼,那条蜿蜒了大半个村的河本该暗沉的伏成条粗曲线,现在竟暗暗的发着光。
徐水水紧盯着那条经过家门的河,那光源好像是从河底发出来的,一整片蜿蜒的河底都好似卧了条同样蜿蜒同样长的金龙,在所有人沉睡的凌晨发出闪耀的光,原本该绚烂天际的光却叫表面黑沉的河水遮住了。
徐水水攸然清醒了,她回头看向仍旧静谧昏晦却因为一角帘子叫她拉起而泄出一片浅浅光河的卧室,母亲在高一点的木制大床上熟睡。邱音推了推离她最近的妹妹,徐晓晓砸吧了下嘴,无动于衷,连姿势也未改。
徐水水揉了揉眼睛,在黑暗里低低叹了口气,复又好奇的朝外望去,她感觉到不对劲。
那条暗暗发光的河竟有了个缺口,一条光束直直的射出穿破浅淡的雾霭。她有些惊奇,手里的帘子被拉紧,遮着绒帘露出一双眼睛,紧张好奇的窥看这一切。
那光并不是从河里泄出的,而是有个人,是有个人站在山腰处,打着工用灯朝河里看。那直直的灯束打在河面,也不知那人看到了什么。
什么也没发生,那灯束在河上探了一圈,忽的灭了。河里的光也慢慢的熄了,连点波澜也没起。徐水水等了一会才百无聊赖的松开帘子,重躺会床上。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呢,无果,徐水水转而想起明天得去看看玉米苗了,又忽然想起那个吓她的男孩,心头仍有些羞愤,努了努嘴,就昏昏沉沉的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