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书店》南神朱雀

7、将军墓前三尺草 戏子家事天下知

　　“怎么，不是觉得良心不安嘛。”奈何低头看着我笑道。

　　没想到奈何居然这么了解我，我可从来没有跟他说过我对什么人、什么事的负面看法。

　　“啊，是有点……”我没想到他会带我来慰灵。一个人的执念散了就是散了，不会再有什么死灰复燃之说。而成义辞大爷的执念已经消散了，无论过程是怎样的，只要夙愿达成，执念就不会有过多的纠缠。 奈何此举，只是想让我安心。

　　我还是有一点点感动的。

　　慰灵仪式倒是很简单，也很快就结束了。
　　临走前，我很认真的给成义辞大爷的坟除了除草，人家可是人民英雄，坟头长草太不合适了。唉，可惜没带花来……然后奈何就递给我一束白色的菊花。

　　啧，这个人，细心的可怕。

　　我叼着花束，把它轻轻的放在成大爷墓前，默默走回奈何身边，心里为成大爷感到一丝不值，“走吧。”

　　奈何很乖的把我再次抱起来，“嗯，好。”他低头盯着我，“感觉怎么样？内心宁静吗？”

　　我：“……”唯美的气氛一下子开始中二。。。
　　“还好。”我回答他，确实还不错。
　　“啊，那就好。”我们一言不发的往外走。

　　路过一个摆满了祭品的碑，上面刻的是一个小明星的名字。因为死因过于奇葩，我对她还有点印象。 她前两天跟男朋友闹别扭，一边离家出走一边气鼓鼓的直播吐槽她男票这不好那不好，然后因为走路不看路被一辆货车给撞了。虽然是火速送医院，还是没抢救过来，挂了。 当时各大电视台轮流播放她死的有多惨，各大杂志，报纸也纷纷辟出一块儿板面报道，底下粉丝团更是骂声一片，齐齐唾弃她男票无情和货车司机瞎。不过讽刺的是，她死的第二天有一个老一辈慈善家董大爷去世了。整个TV居然只有ZCTV1官方报道了一分钟董大爷的事迹，其他台全是清一色的小明星，仿佛不知道董大爷这个人。这巨大的反差，也确实让我对董大爷感到心疼和悲哀。

　　不过现在看来，好像也不只是董大爷待遇不咋地，至少还有成大爷陪他……成大爷也是惨，连儿子都不愿意来看看，董大爷还有ZCTV1报道呢。

　　真真是“将军墓前三尺草 戏子家事天下知”。

　　不过我的职责只在于维护天道的正常运转，其它东西看到了也无需管，更何况，这些东西是阴间管不了的……人家某九亿逃了九亿税务还不是好端端的在家里坐着，阴间顶多也就是在生死簿上记她一笔过……

　　不过话又说回来……

　　“奈何……你不是说没钱买猫粮的嘛……”忽然发现我今天又没吃早餐唉，“刚刚还给某个老大妈塞了红包吧……嗯？”真是的，有钱塞红包没钱养我……

　　“没有啦，刚刚是透支了那个大妈阳寿在阴间官网上兑换的啦……”奈何摆摆手，“我怎么可能还有，阳间的账目可一直是你管啊……”
　　“……所以问题来了，我们这个月的生活费……”这是一个极其现实的问题，“生活费啊啊啊！会饿死的啊啊啊！”
　　“咳咳咳，不要在意，下一单咱们收money哈……”奈何毫无诚意的打着哈哈。
　　啊，每次都这样……每次都要我拼了老命的催他快点，跟催我追的小说作者更新一样频繁。
　　唉╯﹏╰，下一单下一单，不知道啥时候才能接到下一单。这几十年来单子愈发的难接了，90几几年的时候，也可能是由于战争不断的原因吧，一天能接十几个单子……那都是曾经的辉煌啊……我们监察科，什么时候才能重返荣耀啊……
　　然而，我并没有想到，下一单居然来到这么快呢。

　　――――――小剧场――――――――
　　奈何做了个梦。
　　他梦到了自己很久很久以前的生活。

　　“娘亲……娘……”小小的他在宽敞的园子里跌跌撞撞的奔向不远处的母亲，却只换来母亲的一瞥。
　　“离我远点 !谁是你娘亲 !”那女人的衣着虽算不得华丽，却也是在长安城里都难得一件的好款式。她天庭饱满，朱唇凤眼，可看向他的眼神里尽然全是厌恶。
　　是了……他总是忘记，母亲是以他为耻的啊。
　　于是他停下来，温顺的听从她的话――“离我远些”。
　　他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甚至不知父亲姓甚名谁，也许这也正是母亲讨厌他的原因吧……但他觉得，只要自己乖一点，听话一点，娘亲一定会喜欢他的。
　　但是好可惜啊，娘亲最不喜欢的就是看见他，……所以他就只好离娘亲远远的。
　　其实不仅是娘亲，还有娘亲的爹娘，还有自己的姨母和舅舅舅妈们，甚至是在外祖父的大宅里做工的小孩子，都不喜欢他。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自己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没有人愿意理他呢？

　　他只能跟池子里的鱼说话。而鱼们常常是在池边打个转就游走了。他就只好对着水面上的“自己”说话：

　　“喂，他们问什么不理我呢？……为什么他们总是说我脏呢？”他看着“自己”，光洁的额头，外祖父说是削福的尖下巴，随娘的眼睛大大的，嵌在白瓷似的脸上，没有一点胎记或是痣什么的。衣服也很干净啊……可是为什么呢？

　　他每天都在想着这个问题，直到那一场战乱。
　　叛军杀进了长安，将祖父的大宅洗劫一空，掳走了所有的女眷。娘亲不从，叛军头子气急败坏的一刀捅进娘亲的腹部，血，溅了他一脸。头子见到吓傻了的他，笑嘻嘻的也给了他一刀。

　　再次醒来的时候入眼的是一个奇怪的人。他右脸覆着一块银面具，露出的左眼下牵出两条黑色的纹路，正一脸怜惜的看着他。
　　面具人转过身去，和周围几个打扮同样奇怪的人说了些什么，似乎还有了些争执，他什么都听不见，也感受不到脖子的疼痛。

　　好奇怪啊。他想。

　　等他再次听到声音时，是在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地方。在一条河边，一个一身白衣的女人指着那个面具人，“叫师傅。”面具人朝他笑了笑，“从现在开始，你就叫奈何了哦。”

　　师傅对他很严格也很好，可是除了师傅，别人还是不怎么待见他。不过也没关系，有师傅就够了。

　　“……师傅 ! ! !”奈何从梦中惊醒，翻身而起，惊出一身冷汗。身上的毛团“咕噜噜”滚到地上，摔出一个忘川来，“哎呦!你丫干啥啊……大半夜的不睡觉……”
　　忘川骂骂咧咧的爬上床，“咋了？做噩梦啦？”
　　“……没事儿。”奈何重新躺了回去，揉了揉忘川自觉的放在他颈窝里毛茸茸的脑袋，扯出一抹微笑。

　　还好，他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