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第 1 章 ...
-
那一日
铁骑踏碎京华月色,笙歌翻作刀光剑影。
方应看坐于高楼,看烽火灼天,他手中执了一杯酒,眼中笑容闲雅。
对面听谯楼,那一场战,流出来的血已足使天下惊心。
无情坐于燕窝上,他的发已散乱,白衣染血,战意却更炙更浓。
“好看”,米有桥弹指剥了一个花生,抬头喝了一声彩。
血光映上方应看的眼,他眼中笑意深深。
————
这一场战,从白日至夜深。
他冷眼看着他陷于乱军之中,战。
左右刀光剑影,天地梅消雪融。
他举杯,饮酒如血。
————
一道烟花划破凄凉的雪幕。
那是一个信号。
米有桥见了,笑道,“看来,二帝落入金人之手。”
方应看也笑道:“宗室中听话的好孩子还多得是。”
那一道烟花也映入无情的眼中,他神色微微一变,再抬眼,却是绝然的冷意。
他能于此牵制金人的兵力,却难挽大厦将倾。
无情没有取之不尽的暗器,也没有用之不竭的内力,但他还有这一腔热血。
他横笛于唇,音韵声中,寒星数点,这一曲唱尽阳关,兄弟何在?
楼头白衣猎猎,竟成绝艳。
————
米有桥眯了眯眼,饮了杯中酒,笑道:“今日这京师如此多好戏,小侯爷只看这一场,便只是看看而已?”
方应看眉心金了一金,冷冷笑道:“他死他的,关我屁事。”
————
他身在空中,身后是炸裂的火光。
他提着轻艳的血河剑,踏着一地尸骨,笑得如拈花微笑的佛,斜睨的杀意让人胆寒。
他还是来了,无情心中方转过这个念头,便被拥入一个怀抱中。
那怀抱并非温暖,白色的锦缎是比雪还冷的寒意,却没来由的让人心静。
映入眼帘的那双眼笑得阴阴冷冷,“皇帝都已投降了,你以命守着这破宫殿,值得么?”
“这天下,总得有人流血”,无情看进他的眼底,目光淡然,依旧是拒人千里的冰封雪滞。
“很好,”方应看手中的血河剑抵上他的颈间,耳边几缕散发随剑气飘断,“既如此,你便算死过了,世上再无四大名捕的无情。从今日起,成崖余,你的命属于我。”
他一个字一个字,慢慢的道,语气中是不容置疑的笃定。
无情似笑了笑,又似没有,然后双眼一闭,很干脆的昏了过去。
火光映寒了他的眼,方应看皱了皱眉,面对眼前如此的混乱局面终于清晰的吐出了两个字:“我操”。
听谯楼的这一场战,血透三尺砖,直至金人入主汴京多年后,宫中犹有鬼哭的传闻。
————
夜风轻轻吹散烛烟
无情睁开眼,便看见方应看正立于他的床畔,一双手正在优雅的宽衣解带。
宽自己的衣,解自己的带。
于是无情在继续昏过去还是醒过来之间犹豫了一须臾的光阴。
方应看轻笑了一声,月色如此撩人,他微微眯了眯眼。
他会看着月华碎,他也会为了月华醉。
无情终于抬眼,冷静得看着方应看正在拆解腰间系带的手,轻咳一声,道,“小侯爷,真好闲情”。
方应看哈哈一笑,笑得温柔有礼,“若非如此,成兄岂非还不肯醒?”
————
夜已凉,酒已暖。
“你昏迷了三日。”
“铁手与追命率三千义军于汴水阻金军三万,三日三夜,金兵铁骑未进半寸。”
“冷血于三日前,入金营,刺杀完颜宗翰,至今未返。”
无情举杯,“好兄弟,当浮一大白。”
“三日前,无情于禁宫中阻金入城三千精兵,战一日一夜,生死渺渺。”
无情仰首饮尽杯中酒。
杯置于案上,隔在二人之间,“这三日,小侯爷又做了什么?”
方应看笑道,“我么,相伴美人,坐等时机。”
无情转眸道:“小侯爷倒是实在之人。”
方应看的眼眸深了深,“方某纵然负尽天下,也未尝对成兄有一言设虚。”
无情淡笑不答,方应看的手覆上他的,“无情兄,我为你倒酒。”
无情道,“方小侯爷是善酒之人。”
方应看柔声道,“善酒的人也易醉,但看与谁同醉。”
他接过酒壶,为无情倒酒,酒水溢满杯,他仍没有放下的意思。
“方小侯爷”,无情终于出声提醒。
方应看手微停,深深看了眼无情,然后转身就这么狠狠抱住了他。
无情抬了抬眼,却没有动。
那样的人,在这个时候也是冰冷的。
方应看叹息了一声,十年光阴,刀光剑影,红尘寂寞,常有是漫漫长夜两处沉吟,几时能得如此相拥?
将他压倒在榻上,方应看抬手抽去无情系发的乌木簪,手滑上腰间的系带,看着近在咫尺那张依旧苍白的脸,方应看眉心紧了一紧,“无情,你现在若要反悔,还来得及。”
怀中无情静静的看向他,就算此刻,他依然冷静。他缓缓挑眉道:“无情之情,方小侯爷心知,又何必再问。”
那一转眼的风华,明丽的让人目眩神迷。
方应看笑了,这才是无情。
他理智,他冷情,但他却绝不是不敢面对自己感情的人。
手滑进衣襟,一笑间,挑落帐帷。
江湖纷扰,浮华迷眼。
他是无情,他是方应看。
今夜过后
谁是谁的谁
他自去他的逐鹿天下,江山万里。
他自去他的热血长歌,红尘万丈。
他与他,有情又如何,无情又如何?
————
“你就是无情”,晓露清冷,那女子立于渡口,持伞的手在晨风中凝成一个妩媚的姿势。
无情看定她,道:“郭东神,雷媚。”
“郭东神已死,而雷媚还活着。”雷媚似笑了笑,说话的时候她扬了扬眉,眉间的英气让这阴霾的日头似亮了一亮。
“小侯爷让我送你至此,船在渡口。诸葛先生已在应天府召义军,拥立赵构为新君。”
风吹动江水渺渺,身后故国已化焦土,对岸那一场烽烟方兴,又是多少英雄血,侠士歌。
无情重重的道:“谢。”
“该谢的”,雷媚看着他,淡淡道,“但不是对我。”
“他不需要”,无情静静坐在燕窝上看着她,道。
他要的从来就不是他的谢。
雷媚站在晨光中,抬眼。
她这样一个女子,叛天叛地,是以寂天寞地。
而眼前那一身白衣竟是比这天地更重的寂寞。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