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炼传说》四海胡一统

1、武炼传说

　　一
　　大业三年，飞仙岭,千云门弟子舍内，一名身着道袍的青年正在闭目打坐。
　　门外传来脚步，来人停在窗下，窗户吱呀被人推开，一张清秀少年的脸庞出现在窗外。
　　“师兄，师门要我们下山帮村民治水。”
　　“不去，我要修炼。”房中青年眼皮都没抬一下。
　　“哦。”少年掩上窗户转身离去。
　　大业三年，文玉轩治水有功，得师门赐灵剑一把。
　　“多谢小仙师为我们拔除水患！多谢小仙师啊！”村民们鞠躬道谢不已，文玉轩微微摆手，御剑离去。
　　大业七年，还是那间弟子舍，青年依旧在闭目打坐。
　　窗户再一次被推开。
　　“师兄，师门要我们下山除妖。”
　　“不去，我要修炼。”
　　“哦。”
　　大业七年，文玉轩除妖有功，赐灵丹一枚。
　　“多谢仙师救命之恩！多谢仙师啊！”村民们叩头道谢不已，文玉轩微微摆手，御剑离去。
　　大业十一年。
　　“师兄，师门要我们去参加迷仙林大比。”
　　“不去。”
　　“哦。”
　　大业十一年，文玉轩迷仙林大比胜出，得极品灵剑一把，升为真传。
　　大业十二年。
　　“师兄。”
　　“不去。”
　　“哦。”
　　大业十四年。
　　“师兄。”
　　“不去。”
　　大业十七年。
　　“师兄。”
　　“不去。”
　　大业十九年。
　　“师......”文玉轩手伸到一半又放下：“算了。”

　　征讨邪宗，扫灭妖魔，抵御兽潮，文玉轩屡建奇功声名鹊起，千云门门庭若市一时如日中天。
　　大业二十年，文玉轩得掌门亲传，升做内门大师兄，代管门内弟子事宜。

　　大业二十二年，文玉轩正去往弟子舍，一名年轻弟子行色匆匆从后赶了上来。
　　“你往哪去”文玉轩伸手拦住他。
　　“啊，大师兄，我正要去弟子舍，师门有任务给草庐那位师兄。”
　　“什么任务？”
　　“探秘苍云邪地。”
　　“知道了，我会通知他的，你回去吧。”
　　“是。”年轻弟子躬身一礼，转身离去。
　　文玉轩来到草庐窗前，像往常一样叩响了窗扉：“师兄，师门又有......”话还没说完，先从房间传来一阵笑声，随后前庭传来一声声响，文玉轩绕到前庭一看，紧锁了二十年的房门已訇然中开，庭院当中一道久违的熟悉身影正仰天长啸。
　　“师兄？”文玉轩惊讶道。
　　“师弟！”那身影转过身来。
　　“师兄！”
　　“师弟！”
　　“师弟,你来的正好,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是！师兄！你出关了！”文玉轩笑容满面喜不自胜。
　　“不！师弟！我要飞升了！”师兄容光焕发神采飞扬。
　　“哈”文玉轩顿时一头雾水。
　　“我已抵达虚王境巅峰，不日便可迈入道源，举霞飞升了，哈哈哈哈！哎，师弟，你怎么好像不开心？”师兄一边大笑着一边拍了拍文玉轩的肩膀，文玉轩此时一脸便秘的表情。
　　“呃，师兄你不知道吗？”
　　“嗯？知道什么？”
　　“九州是举派飞升制，必须要有四十九名道源同在才能飞升。”文玉轩看着师兄的脸，小心翼翼的解释。
　　师兄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是这样吗？”
　　“正是。”
　　“嗯，那宗门现在有几个道源境。”师兄皱着眉头问道。
　　“别说道源境了，就连虚王境，都只有师兄你一个。”文玉轩探出一根手指。
　　“啥！”师兄瞪着大眼，一脸难以置信的望向文玉轩，文玉轩一脸真诚的点了点头。
　　二
　　大业三十五年，千云门郑子布突破虚王，迈入道源，成为天乱后九州第一个道源境大修。

　　千云门宗门大殿，各峰长老俱在，众人的目光一致投注在殿堂中央的文玉轩身上。
　　“......依上述所言，不出百年。我千云门必可举派同登仙界，共享仙福。”文玉轩将手中长卷合起，抬头看向殿中最高处的交椅，坐在那的是一道终年笼罩在迷雾中的混沌身影。
　　“......尔等以为如何？”迷雾微微晃动了一下，仿佛刚刚睡醒一样的慵懒语调从中响起。两旁座上，一干老头眼神交汇，一阵窃窃私语。
　　文玉轩眼观鼻鼻观心，似乎对长老席上的结果并不关心，托着卷轴的手却微微收紧。
　　长老席上突然安静了下来，老头们似乎有了决议,只见长老席居中那个长胡子老头站起身来，向混沌身影拱手道：“启禀掌门，我等一番商议，认为此事可为。”其余老头们也跟着附和道：“此事可为，此事可为。”
　　“好！”迷雾中传来一声笑声，混沌中人一拍面前案几，整团迷雾突然拉长：“文玉轩听令。”
　　“弟子在！”文玉轩连忙单膝下跪。
　　“自今日起，文玉轩代本掌门之职，专责统筹规划飞升一事，门内其余子弟需听凭文玉轩调遣，不得有误！”
　　文玉轩大吃一惊，连忙抬头，却差点一头撞进那团迷雾之中。那混沌身影不知何时已来到他身前。
　　文玉轩感觉肩上一震，一只看不清样貌的手掌搭上了他的肩膀，同时一声轻笑从耳畔迷雾中传来：“可别让我失望。”不等文玉轩答话，一阵狂风卷起，那团混沌已狂笑着飞出大殿，如流星般冲向天际去了。
　　“这.......”长老们面面相觑，良久，忽然一致向文玉轩躬身道：“恭喜文掌门！”
　　文玉轩回过神看着这群老头，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涌上心头。
　　大殿外，师兄小心的探出半颗脑袋，立马又收了回去。

　　好不容易说服那群老头不弄什么即位大典，文玉轩才想起还在殿外等消息的师兄，连忙往殿外走去，刚跨出殿门，师兄已经迎了上来。
　　“怎么样了师弟？”师兄满脸急切。
　　“掌门已经同意了。”文玉轩想表现的高兴一些，可脑子里乱糟糟的，实在笑不太出来。
　　“那就好那就好！”师兄似乎完全没注意到文玉轩的异常：“你们商量的时候没出什么事吧，我好像看见有团乱七八糟的东西从里面飞出来了。”
　　“......那是掌门。”文玉轩看着师兄一脸无奈。
　　“啊？”师兄愣了愣，连忙打哈哈：“难怪飞的那么帅！”
　　看着师兄一脸心虚的左顾右盼，文玉轩摇摇头：“他已经走了。”
　　“啊？那就好那就好。”师兄刚如释重负的吐了口气，突然又想起什么来：“嗯？掌门走了？那飞升计划谁来主持？他有留下手令吗？他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说着脸色焦急起来。
　　“不用担心，师兄，掌门走之前都安排好了。”文玉轩伸手按住师兄的肩膀，试图让他安定下来：“掌门已经任命我代掌宗门，从今天起，我们就是掌门了。”
　　师兄果然停了下来，他看着文玉轩，脸上神情几番变动，最终叹了口气：“师弟，是我太着急了，飞升的事就先不提了，我们赶紧让草堂长老先给你看看吧。”
　　“什......师兄，我说的是真的！”
　　“是是是，师兄信你，草堂长老应该还没走吧？”
　　“师兄！”

　　大业三十六年，飞仙岭上，千云门宗门广场人头攒动。
　　“自今日起，本派封锁山门做飞升修行，任何人不得擅离宗门，否则以叛门论处。以下四十八名弟子必须严格按照宗门安排，争取早日修至道源境：苏天宇、文燕、姜婕......”
　　“其余弟子暂时放下外界事务，全力辅助以上弟子修行，以求早日飞升，同登仙界。”
　　文玉轩扫了一眼广场上议论纷纷的弟子们，一挥袖袍道：“封，山门。”

　　大业三十六年，盛极一时的千云门毫无征兆突然锁宗，门下弟子全部召回再不在外界走动，各大宗门纷纷派出弟子上飞仙岭叩门问询，均未收到回应，千云门彻底和外界隔绝了联系。千云门锁宗消息转瞬传遍了整个修行界，一时间各地谣言四起，各种说法层出不穷，有人说，天地将异变，千云门有所感应锁宗避祸，有人说，不世妖魔将出世，千云门为诛妖魔闭关苦修，有人说是炼制仙宝，有人说参悟神功，甚至有人猜测，整个千云门已惨遭灭门，飞仙岭上早成尸骨地，只是被阵法掩盖，外界无法得知而已。

　　千云门内对外界的猜测一无所知，此刻他们正在飞仙岭上大排长龙，挨个领取新宗主安排下的任务。

　　飞升计划在飞仙岭上如火如荼的展开了，千云门从上到下整个都被调动了起来，对于没能被选入执行飞升的千云门弟子来说，他们的日常明显走向了奇怪的方向，原本也是仙道缥缈的他们，如今不是像个老农似的在药田里挥汗如雨，就是跟个伙夫似的在丹炉前鼓风摇扇，修者重要的修行课业反而成了最细枝末节的事，细枝末节到要靠自己偷空才能完成。而对选入飞升计划的弟子来说，他们的生活也没有愉快多少，日益拥挤的洗灵池，仿佛永远也吃不完的丹药，还有那个一成不变让人审美，不，审丑疲劳的后山幻境都让他们渐渐烦躁。
　　飞升计划缓慢而明确的推进着，千云门人的生活已纯粹变成了昨日的重复，这种机械式的重复让整个千云门陷入一种危险的沉默，每个走在路上的人都带着一种一触即发的紧绷感。到了这个时候，还保持着计划刚开始热情的也就只有文玉轩和师兄了，没人知道他们两个是怎么做到的，明明和所有人一样的连轴转，这两个家伙却始终像打了鸡血一样的旺盛，旺盛到令人恐惧。文玉轩两人的热情并没有感染到任何人，其他人依然紧绷着、沉默着，这份沉默已接近爆发了。
　　好在计划终于在沉默爆发前完成了。
　　随着后山一道灵光的升起，广场上顿时沸腾，等候在这的所有弟子，包括各峰长老，都欢呼起来，他们跳着，嚷着，拥抱着，几乎所有人眼里都含着泪，那是苦尽甘来喜极而泣的泪水。
　　建成十二年，千云门终于集齐了四十九名道源，达成了飞升的初始条件，此时距千云门锁宗已过去五十七年。
　　依然是千云门宗门大殿，各峰长老再次齐聚，不同的是掌门位子上的人换做了文玉轩。文玉轩看着下方整齐的四十多名弟子，道源境特有的气场在他们身上氤氲升腾，文玉轩和身旁的师兄对视，两人脸上都露出笑意。
　　“传令，即刻准备飞升事宜。”
　　三
　　文玉轩一掌将身前案几拍成了两截，殿中那名弟子一个哆嗦，好像这一掌隔空落在了他身上。
　　“什么叫不能飞升！”文玉轩饱含怒气的声音响起。
　　底下弟子擦了擦汗，整个头都埋了下去，不敢看文玉轩一眼，小心翼翼的说道：“经几位道源境师兄研究发现，打开仙门需要全部的帝尊残页，可门内现在只有两张。”
　　“现在才知道，你们早干什么吃的！”文玉轩愤怒的抓起随桌断而滚落脚前的玉案往大殿中间摔去，玉案落在阶下摔做一地的玉粉。
　　“好了好了，消消气，这也不是他们的错。”师兄的表情比文玉轩更急，却还是对文玉轩安抚道，文玉轩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叹了口气，问道：“那其他的残页在哪里。”
　　“这个......”底下弟子又开始擦汗：“封锁山门之前，探听到的消息是，在其他宗门手中。”
　　师兄原本还有些距离的眉毛彻底连在了一起，他弯下身，向文玉轩轻声说道：“这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文玉轩缓缓起身：“传令下去，开山门。”

　　建成十五年，千云门重开山门，消失了六十年的仙门重现人间。

　　建成十六年春，风凌谷，汇天门。
　　汇天门宗主云岚从静室出来，照例往前殿走去，初春的晨风湿润柔和，扑打在人身上更觉清凉，云岚于是心情大好，手里的两个铁蛋子也越发盘旋。拐过一个弯口，渐渐有人声传来，那是新入门的弟子在广场上操练，云岚往前走了两步，人声突然变得嘈杂起来，云岚愣了愣，随后脸色变得不太好看，他加快了步伐，两个铁蛋子在手心撞得咯哒作响。
　　“你们这帮......”云岚人还没拐过弯来，喝骂声先飞了出来，然后他的喝骂戛然而止。
　　广场上一半人转过头来看向云岚，另一半人仍看着天上。
　　云岚也看着天上，准确的说，是看着人，密密麻麻的人，多到了遮蔽了一方天空。
　　“我靠。”云岚手里的铁蛋子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文玉轩悬在人群中，往下一点指，冷冷道：“给我砸！”
　　积攒了六十年的压力此刻得到了宣泄，所有人都近乎癫狂的泼洒着自己的法力，各色光华顿时烟花一样在天上炸开，汇天门宗门大阵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云岚像箭支一样在大阵内窜来窜去：“干什么呢？都傻啦？还不快聚阵？人家都打上门来啦！”
　　天穹上传来一声清脆的碎裂声，云岚转过头，看着渐渐消失的大阵光华，念叨道：“完了。”
　　一刻钟后，鼻青脸肿的云岚被文玉轩拎在手里，像甩破麻袋一样甩着：“把残页交出来！”
　　云岚艰难的指了指后方大殿，一个千云门弟子立马飞了过去，不一会又飞了回来。
　　“掌门，找到了。”
　　“哼！”文玉轩把云岚往地上一掼，接过残页扬长而去。

　　三日后，同样的人群出现在了云河山的太一门，文玉轩依旧是不带丝毫感情的向下一指：“砸！”
　　一个时辰后，太一门掌门公孙玄被文玉轩像拎小鸡一样拎在手里：“把残页交出来！”
　　公孙玄艰难的从怀里掏出一张书页，文玉轩接过残页，将公孙玄往地上一掼，扬长而去。

　　重开山门的千云门像一阵狂风席卷了整个修行界，相同的场景在逍遥宗，赤练宗，问心宫轮番上演，所有门派的掌门被文玉轩挨个拎了个遍，问心宫宫主苏滢捂着胸口委顿在地，望着扬长而去的文玉轩眼角含泪：“人家好歹也是女生，怎么可以这么粗暴？”

　　千云门，悟道峰。
　　文玉轩看着摆在桌上的残页。
　　“少一张。”
　　“啊？”悟道峰长老下意识接到。
　　“少了一张！”文玉轩猛的抬头，表情狰狞仿佛欲择人而噬。
　　“可能......可能是流落在某处秘境。”悟道峰长老额头见汗。
　　文玉轩死死的看着悟道峰长老，有一瞬间长老以为自己要死了。
　　“找到它。”文玉轩终于移开了视线。
　　“是。”悟道峰长老擦了擦自己的满头汗。

　　建成十九年，森罗殿的鬼王得到一仙道法宝，据闻有飞升之能。
　　同样是建成十九年，森罗殿，文玉轩一脚踩在鬼王的头上：“快说！残页在哪？”
　　“我真的不知什么残页啊，上仙，我......我生前是文盲啊！”鬼王辩解道。
　　“禀师叔，鬼窟已翻遍，没有。”
　　“哼！”文玉轩在鬼王头上猛踏一脚，转身就走。
　　望着扬长而去的文玉轩等人鬼王摸着头委屈落泪：“什么嘛,上来就几个打我一个，太欺负人了！”

　　建成二十七年，有妖修向古云妖王献上一残谱。
　　古云岛上，文玉轩一拳砸在妖王脸上：“快说！残页在哪里！”
　　“我不几道呀，我没拿过腻们东西呀。”妖王无辜道。
　　“禀师叔，妖穴已翻遍，没有。”
　　“哼！”文玉轩一脚把妖王踹倒，转身就走。
　　望着扬长而去的文玉轩等人妖王摸着腮帮委屈落泪：“啥玩意呀，冤枉银连歉都不道一个，赔我牙！”

　　建成三十七年，有修家见一书页状器物从天而降，落入鲲群所在的迷失漩涡。
　　迷失漩涡里，文玉轩一把拎起一个秃头老汉：“快说！残页在哪里！”
　　“啥书哇我不知道啊，我就是个农民，这是哪啊？我儿子呢？你见我儿子没？”秃头老汉反问道。
　　“禀师叔，鲲巢已翻遍，没有。”
　　“哼！”文玉轩一把把老头掼倒在地，转身就走。
　　望着扬长而去的文玉轩等人老头摸着脸委屈落泪：“什么人啊，讲不讲道理了，看把我摔的，都破相了！”

　　建成三十九年。
　　“再给我出去找！找不到你们就一个也别回来！”千云门内，文玉轩大发雷霆，千云门全宗尽出，弟子遍布九州各地。

　　文玉轩再次来到那间熟悉的弟子舍，看见师兄搬了张小板凳坐在门前，正望着天空叹气连连。
　　“唉，师弟呀，你说，我是不是没机会飞升了。”
　　“不会的，师兄，我已经派出全宗弟子前往九州各地，一定会找到的。”
　　“唉，但愿如此吧。”

　　建成五十九年，悟道峰上，文玉轩皱着眉头，正一条条的查看着各地弟子发回来的消息，在他身旁，传讯符堆得像两座小山一样。
　　“掌门，掌门！”一个年轻弟子远远的跑了过来。
　　文玉轩抬头扫了一眼，又把头埋回符堆里。
　　“什么事。”
　　年轻弟子扶着门框一阵大喘气：“最后一张残页找到了！”
　　“你说什么？！”文玉轩猛地抬头。
　　“残页！找到了！可以飞升了！”弟子重复道。
　　文玉轩眼里简直放出光来。
　　“好！”他激动的一拍桌子，小山样的符堆顿时塌作一地。
　　四
　　建成六十年，飞仙岭，千云门。
　　广场上，千云门弟子席地而坐，四十九名道源境分布其中，隐成阵势，众人上空，九张残破书页临虚而立，无风自动。
　　“今日，开天门，你我同登仙界，共享长生。”文玉轩的声音在人群里回荡。
　　“同登仙界！共享长生！”广场上响起如山的喝应声。
　　文玉轩看向坐在不远处的师兄，师兄手都捏紧了，额头全是汗，眼里却闪着光。
　　文玉轩笑了，师兄四周围看看，不明白文玉轩在笑什么：“怎么了？”
　　“没什么。”文玉轩含糊道，随后抬头：“起！”
　　师兄于是顾不得想文玉轩笑的什么了，四十九名道源齐捏手决，四十九道灵光分别打在了九张残页上，残页在空中颤动的更厉害，活像一尾离了水的鱼，使劲的甩着不存在的尾巴，以一种不惜撕破自己也要挣脱出束缚的态势。但它终归没有撕破自己，也没有挣脱束缚，于是它安静了下来。
　　灵纹从残页中生长出来，在空中盘结，仿佛双无形大手在虚空中笔走龙蛇，灵光下众人屏息凝神，看着空中渐渐勾勒成形的大阵。
　　即将收拢的大阵突然停顿，大阵下的人顿时心中一颤，未等他们惊骇出声，画龙点睛之笔已然落下，瞬间强光炸裂，仿佛一个太阳砸在了眼前，众人再睁不开眼。
　　等到光华敛去，广场上早已空无一人，九张发黄的书页飘飘荡荡的落在了广场上，本就不完整的纸面又残破了几分。

　　五
　　文玉轩爬起身来，有些茫然的扫过眼前这片荒野，在他身旁，是和他一样茫然的千云子弟。
　　“这是什么地方？”人群里有人问道，没有人回答，除了不是飞仙岭外，没人能给出更有用的答案。
　　“我们到仙界了吗？”新的问题被提了出来，这个问题不仅比上个问题更难答，还兼带起一部分人的恐慌。
　　“好了！”文玉轩适时遏制了恐慌的传播：“执法长老带几名弟子外出打探，其他人原地修整。”
　　找到主心骨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执法长老领了数人往远方飞去，剩下人在原地搭建起临时居所，文玉轩来到师兄的身边，后者脸上写满担忧与茫然。
　　“师弟，这怎么不像仙界啊？”师兄忧心忡忡。
　　“也许仙界就是这样呢？没事的，师兄。”文玉轩安慰道。师兄没接话，眼神里的担忧一点不见少。
　　文玉轩又扫过这片荒野，明白到自己的话有多没说服力，于是也不说了，两个人就这么并排站着。

　　师兄又搭起了一个草庐，和飞仙岭上的一模一样，只是这次他没把自己锁在门里，而是坐在门外晒太阳。
　　“师兄！”文玉轩的喊声隔着老远就传了过来，带着股子高兴的意味，师兄起身迎他，神情透着股子索然。
　　文玉轩远远看见师兄这副表情——实际上他已经看了好几天，但他知道今天可以不必再看：“师兄，都查清楚了。”
　　师兄果然变了神色，变得期许忐忑惶急，像个等糖吃的小孩。
　　“怎么样怎么样这里是仙界吗？”
　　“是，也不是。”文玉轩道。
　　“什么意思？”师兄对这个自相矛盾的回答感到困惑。
　　“这是玉灵界，是九州的上界，也就是我们说的仙界。”文玉轩接着说。
　　“我们说的仙界？还有别的仙界？”师兄愈加不明白。
　　“有！真正的仙界！师兄，原来真仙界和九州隔了不止一重天的，九州上面是玉灵，玉灵上面是上清，上清上面是太虚，太虚之上才是真仙界，那里是真正的长生地。我们只要再跨过三重天就到真仙界了，开天门的法子也知道了，只需要凑齐一百零八名玉灵境和七枚仙玉就可以.......”文玉轩越说越来兴致，师兄的脸色却一点一点黯然，他突然转身走开，文玉轩看着他的背影，印象中挺拔的身影此刻显得如此苍老，透着股化不去的萧索。
　　“师兄？”文玉轩唤道，师兄没回应，文玉轩看着师兄走进草庐，他跟进去，看着师兄很慢的在床上躺下了，面朝着墙壁。
　　文玉轩突然也觉得索然了，他索然无味的在桌旁坐下，撑着手，看着窗外。

　　外面开始起风了，狂风裹着砂石铺天盖地的卷，屋内却安静的针落可闻。

　　“师弟。”师兄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发闷。
　　“嗯？”
　　“我们出门走走吧？”
　　“去哪？”
　　“哪都行，四处逛逛。”
　　“就我们两个？”
　　“对。”
　　“去哪都行？”
　　“都行。”
　　“不告诉其他人？”
　　床那边有一瞬停顿，随后传来回答：“依你。”
　　文玉轩笑了，笑的像个孩童。
　　“师兄？”
　　“嗯？”
　　“师兄。”
　　“嗯。”
　　“师兄。”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