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无香》蕉叶鱼

3、抉择

　　透过红纱，我看到了一副黑色的眼眸，浓的化不开的深邃。四目相望，他不解的双眸跟我期盼的眼神隔着一层纱，朦胧氤氲，却不是那种熟悉的感觉。

　　揽在腰间的手臂一怔，疑惑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心中慌乱，低头下意识的避开了他的目光。
　　不想因短暂的分神，俩人竟朝着舞池旁的雅座坠去。
　　客人们惊吓的往四周逃散，舞娘们惊叫着，我的思绪却一直徘徊在回忆里，有些失落。
　　直到听见杯盏碎裂的声音和渐浓的血腥味，我才渐渐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被保护在怀抱里，没有受伤，身下的陌生男子紧皱着眉头，鲜血染红了他背后的地板。

　　正想查看他的伤势时，我却被强行拽了起来，两个男子迅速钳制住我的双臂，不能动弹。
　　“先把她关押起来，快去找这里最好的大夫，如果王爷有什么差池，你们谁也别想脱罪！”我怔怔得望着这个身材魁梧的施令者，脑海里回荡着他不容置喙的话，心下震惊，默默念着，王爷，他是皇室中人。
　　歌舞坊的老板娘听到躁乱早早地开始分散客人，着人去各处请当地名医，让窃窃私语的舞娘们赶紧回房待命，临走时目光都聚焦着那位王爷。场面一度十分混乱，人人脚步慌乱匆忙，这春宵时刻已经兴致全无，只想赶紧离开是非之地。
　　而我，红纱被强行摘掉，在被带走的最后一刻，我重新打量着地上因我受伤的陌生男子，他竟也在直直望着我，眼神深邃尖锐，仿佛要看穿我的内心；而我的眼中却流露着深深的关切和不安的恐慌，一直望着直到他消失在视野中。

　　我被关在自己房间，门外有侍卫时刻把守着，楼下只会有更多，坐在窗前思绪万千。
　　夜已深，桌上的红烛已快燃尽，看着一滴滴烛泪流淌下来，然后凝结成珠，最后变成一堆堆再也数不清的泪珠聚成的蜡块，朦胧中有着通透，如玉的模样，却柔软的禁不住凿击。
　　那最后的一丝光亮，灼烧着我的眼睛，那场血雨腥风就像是一个前世的梦映在这火光中，遥远却记忆犹新，手上沾染的那熟悉的人的血，那股无法忘掉的血腥味，却不知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究竟是为何，连报仇都无从谈起。

　　门忽然被推开了，那股劲风扑灭了红烛的最后一丝光，那股灼烧感消失了，心里竟然平静了许多。

　　“王爷要见你，跟我走。”还是命令式的言语，我抬头望着这个惯常施令的男人，应该是这位王爷的心腹之人，那一脸的冷漠严厉确实让人望而生畏。
　　我随他走出房间，心里继续想着那些当年杀我爹娘的人的话，“不要反抗了，这是命令。”
　　最后，他停在了歌舞坊最豪华的房间前，老板娘看来不敢一丝怠慢。
　　隔着一扇门，里面静悄悄的不知等待我的会是什么？我望着门，心里又念起母亲最后的叮嘱，“不要想报仇，千万不要。。千万。”

　　身后的催促声打断了心绪，我缓缓推开了那扇门走进去，站在自己熟悉的地方望着这个陌生的男人，屋子里静悄悄的，同往常的热闹大不相同。他刚刚到最后还在想着保护我，但那种尖锐的眼神却像是在述说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我认识你么，怎么你会知道我的名字？”他语气温柔却眼神机警，直奔主题。
　　“奴家并不识王爷尊容，只是觉得像在哪里见过王爷，名字便脱口而出了，能在这偏僻的小镇得王爷救命之恩，奴家感激不尽，王爷因此负伤是奴家的过失，甘愿受罚。”我跪在那里，语气中掩不住惊慌和不安。
　　“为何要带红纱呢，明明你的眼神灼灼，目光含情最是动人。看你有危险，我不忍不救，连我自己也说不上原因。”他停顿了一下，把我扶起来，“可愿意随我回府，为我再舞？”
　　我惊讶地抬头望着他，那机警的神色已褪，坚定而深邃。
　　“王爷盛情，红娘愿随侍王爷左右，照料伤势，为王爷排忧，以报救命之恩。”
　　“你还是叫我风吧，很久没听人这么喊我了。”
　　“风。”
　　“在我身边，总会护你周全。”

　　这离皇城千里的城郭，却还是在几天之内便流言满城，天子的四皇子依旧是那个风流才子，为救心爱舞娘而负伤，换得美人心，抱得美人归。

　　而那令无数佳人眼红嫉妒的舞娘，不知几世修福，竟得到纵有倾国倾城貌，也换不来的金玉生活。

　　我坐在回皇城的马车里，这不可逃避的抉择，不知是福是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