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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重逢 ...

  •   沐沉夕回到长安的第一天,就深刻领教了怀春少女们的疯狂。

      她刚从明德门进来,过了安义坊和保宁坊,就听到了喧天的吵嚷声。这动静,比起战场上的战鼓擂擂,冲杀震天,不遑多让。

      也只有七岁那年,她随爹爹班师回朝,陛下亲临迎接的阵仗可以比拟了。

      她好奇地挤进去想看个热闹,刚钻进人群,就听到一声尖叫:“季白公子到了——”

      季白两个字,听得沐沉夕心尖直颤,扭头就准备走。

      刚一抬脚,街道两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们就像是浪潮一般汹涌了起来。

      一阵推挤,直接将她拍在了身后的门板上。

      一同被拍在门板上的还有一位无辜的大娘,但就大娘脸上这可疑的两抹胭脂来看,她八成也是来看季白公子的。

      季白,是谢云诀的字。

      十三岁那年,他曾在西窗下执了她的手握住狼毫的笔,一笔一划写下这两个字。

      彼时她还是长安城里四大世家都高攀不上的金凤凰。出身将门世家,祖上是开国元勋,父亲与当今圣上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姑姑是皇贵妃。

      可一转眼,她就成了落毛的凤凰。姑姑暴毙,全家满门抄斩,只余下一个早被逐出家门不成器的弟弟。

      如今落毛的凤凰差点被长安城的姑娘们挤成了肉饼。

      耳边传来车辙声,人群松了开来,她喘了口气。一转头,就看到人群又如同海浪一般涌来,而人群中央自动开山劈海般让开一条路,让马车通行。

      那马车四面由丝绸装裹,车檐如飞,挂着蓝色的璎珞。四匹骏马在长安的街道上疾驰,片刻也不曾停留。

      然而还是不断有女子将手中的瓜果和鲜花抛洒过去。

      沐沉夕眼看着又要被挤在门上,情急之下攀着一个姑娘的肩膀,一个借力掠上低矮的屋檐。
      登了高,沐沉夕才忽然发现,屋檐上也是别有洞天。

      不少身穿罗裙的姑娘坐在屋顶上,就她们这扶风弱柳不甚娇羞的模样,也不知道怎么爬上屋顶的。

      脚下的瓦片不堪重负,摇摇欲坠。

      沐沉夕还没站稳,忽然感觉脚下一空,她心道不妙。伸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已经不由自主坠了下去,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巨响。

      她摔得龇牙咧嘴,还被好几个瓦片砸了脑袋,却顾不得那许多,赶紧爬了起来。

      她原本只是想低调地潜回长安,却不曾想,刚入城还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冤家路窄遇上了谢云诀出行。

      足见军师临行前为她起的卦准到出神。

      他说,她此一程长安之行凶多吉少,处处掣肘,诸多不利,乃大凶之象。

      军师诚不欺她。

      沐沉夕正要从后窗户翻出去,斜剌里忽然冲出来一个人,一把抱住了她的腰,嘴里吼道:“你踩塌了我家的房梁,赔钱——”

      叫嚷的是个大娘,生的是膀大腰圆,一双胳膊因为常年抡面条,练就得孔武有力。这要是以前,沐沉夕一定会拍着大娘的胳膊感慨,这一身力气,不送上战场真是屈才了。

      然而此刻,外面的马蹄声停止,她听到外面一声断喝:“那边什么情况?速去查探!”

      “是!”

      沐沉夕赶忙摸钱袋子:“赔赔赔,一两够么?”可是伸手一摸,沐沉夕傻眼了,钱袋子不见了!
      一定是方才太过拥挤的时候挤掉了。

      此行果然过于凶险。

      身后的门已经被踹开,大娘惨叫了一声:“我的门——”

      但守城的神武军已经冲了进来,沐沉夕趁着这会儿的功夫推开窗户跳了出去。

      圣上当年可是下旨满门抄斩,漏了她一个躲在雍关城三年。要是让人抓到她,免不得脖子上挨上一刀。

      沐沉夕脚一落地,顿时眼前一黑。这乌压压的人群根本是寸步难行。

      身后的神武军也冲了过来,她赶忙再度借力,掠上了另一个屋顶。

      然而凶卦的神威再度显现,沐沉夕脚下的瓦片松动,她一个趔趄,骨碌碌滚了下去。

      从屋顶滚下去的一刹那,沐沉夕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长安城的屋舍怎的如此粗制滥造......

      下方原本堆满了花枝招展的姑娘们,沐沉夕心道,就算是砸下去,怎么着也有人接着。

      然而原本拥挤在一处的姑娘们,忽然整齐地让开了一圈。她结结实实砸在了地上,浑身震得发疼,脑袋磕了一下也有些懵。

      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觉,此时此刻,喧嚷的街道忽然一片寂静。

      接着,一双黑色的锦靴落在地上,一袭大红色朝服的世家公子自马车上下来。长身玉立,只一个回眸,就不知要误了多少人的终身。

      他目不斜视穿过人群,径直走向摔在地上那灰头土脸的女子。

      方才还兴奋地抛掷瓜果的姑娘们,此刻只觉得自己就连呼吸也仿佛要惊扰到这位谪仙。

      沐沉夕缓过劲来,睁开了眼,正对上一双冰冷的眼眸。

      她打了个激灵,心底一片绝望。

      她......不至于这么背吧?刚回长安,就遇到了她此生最怕见到的人——谢云诀。

      他负手立在她身旁,薄唇轻启:“何时归来的?”

      她下意识地答道:“刚...刚才...”

      沐沉夕觉得此情此景有些诡异,谢云诀显然没有扶她起来的意思。也是,她现在浑身脏兮兮的,以谢云诀这般素有洁癖之人,怕是一根指头都不想沾染到她。

      她自觉地爬了起来,刚起身,顿时头晕目眩,趔趄着扑向了谢云诀。

      伴随着一阵抽气声,沐沉夕落入了结实的怀抱中。

      谢云诀皱起了眉头,沐沉夕赶忙站稳,赫然瞧见他的衣衫上沾染了一片脏污。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温热的血流了出来。

      沐沉夕很想向他解释,这是因为她方才磕到了头,并不是血气方刚,抱了一下美人就流了鼻血。

      不染纤尘的唐国第一世家谢公子,就这样身上沾了一片血污。沐沉夕退后了一步,不等谢云诀发作,转头就要溜。

      他忽然出手,一把攥住了她的胳膊。一名身着黑衣配着短刀的男子拦住了她的去路,神武军也围了上来。

      沐沉夕觉得自己的脑袋在脖子上已然摇摇欲坠,天意不可违,她怕是出师未捷就要死在谢云诀手里了。

      “谢公子,你我相识一场,可否给条生路?”沐沉夕垂死挣扎着。

      “好。”

      柳暗花明,沐沉夕赶忙道谢:“大恩大德,有空再报。告辞——”

      她转身要走,然而谢云诀并未松手。

      “告辞——”她用力挣脱开,短刀男子拦住了她的去路。

      这是谢云诀的贴身侍卫,名唤夜晓。一柄短刀使得出神入化,长安无出其右。

      沐沉夕的手也摸上了腰间的匕首,转头看向了谢云诀:“谢公子,不是说放我一条生路么?”
      身前,夜晓的短刀噌然出鞘,神武军将这里围紧,围观的姑娘们也被驱赶到了远处。

      “随我回去,便是生路。”

      “回哪里?”

      “谢家。”

      谢云诀,果然想她死!

      沐沉夕也拔出了匕首,忽然返身将刀抵在了谢云诀的脖子上:“抱歉,情势所逼,迫不得已。”
      说完转头对着神武军大喝:“谢云诀在我手上,你们速速让开,否则——”

      “否则如何?”他垂眸瞧着她,眼底没有半点波澜。

      沐沉夕的匕首紧了紧:“否则我划花他的脸!”

      远处顿时传来了一阵尖叫,坊间大乱。方才还如花似玉的姑娘们此刻全都化身厉鬼,疯狂地推开阻拦她们的士兵,冲上前要救谢云诀。

      神武军的都统慌了神,连忙向后撤了撤:“姑娘刀下留情,有话好商量。”

      “让开!”

      神武军打开了一个缺口,沐沉夕自背后想要勾住谢云诀的脖子来挟持他。无奈谢云诀这几年身形见长,如今少说也有八尺,她踮着脚尖颇有些吃力。

      只好放弃了,一手勾住他胳膊,一手将匕首抵在他脖子上。

      这个姿势,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两夫妇挽着胳膊出来散步。

      谢云诀的步伐分毫不乱,信步随她撤退,似乎并不担心自己的美貌会有什么损伤。

      沐沉夕对长安城的大街小巷熟悉得闭上眼都能走完,三两下就甩脱了神武军。

      行至西市旁的怀远坊,她这才松了手。转头一看谢云诀,除了身上有些血污,却是连发梢都一丝不苟。仿佛只是随她散了个步。

      两人躲在一处小巷子里,沐沉夕探头看了看,发现没人追来,这才来得及喘口气。

      “谢兄,多有得罪了。”沐沉夕抱拳,说完一手攀着矮墙就要翻进人家的院子里。手上用力,一条腿跨上墙头,动作十分熟练。

      谢云诀抬头看着她:“你为何要逃?”

      “不逃等着被砍头么?”

      谢云诀不疾不徐从袖子里出去一个明黄色的卷轴:“近日皇太后寿宴,陛下大赦天下,我此行就是要去宣读圣上旨意。你,也在大赦之中。”

      沐沉夕差点从墙头上滚下来,她错愕地瞧着他:“当...当真?”

      “我从不说假话。”

      这倒是真的,谢家素来以君子自居,家规严苛。谢云诀更是中正守礼,认识他以来,沐沉夕还真没听他说过假话。

      她顺着墙滑下来:“你不早说,我还以为神武军要捉我回去砍头。”

      谢云诀将卷轴放回袖子里,又取了一方绢帕递给她:“脏。”

      沐沉夕接了过来,擦了擦脸,素白的绢帕立刻污了一大片。她又擦了擦鼻下,一阵清香扑鼻:“今日情急,实在是抱歉。不过,陛下虽然大赦,但你我身份有别。今日就此别过,谢兄,他日有缘再会了。”

      “你要去何处?”

      沐沉夕顿了顿:“回家。”

      “沐府已被查封。”

      “我知道,只是有些不值钱的物件在家中,或许还在,我去瞧瞧。”说完便要离开。

      这一别,相见无期。

      沐沉夕咬了咬牙,却还是挤出了笑容,转身踏出去两步。

      忽然,她脚下虚浮,头如同坠了铅一般。她低头看着手中的帕子,忽然明白过来。转头看向谢云诀,说出了一句粗鄙之语:“谢云诀,你大爷的——”

      说完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谢云诀揽住了她的腰,俯身抱起,大步走出了坊间。那里,一辆马车已经停好......

  •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咸鱼太子妃她恃宠生娇》正在连载中,可以来看咯~
    某日春光明媚,苏亦行去郊外踏青
    意外救下了一个被兄弟买1凶追杀的倒霉蛋
    苏亦行义愤填膺:不就是一点家产么?又不是有皇位要继承,至于下此毒手么?!走,我爹替你做主。
    倒霉蛋:“...”
    苏亦行:你也别难过了,往好处想,幸亏你兄弟不是太子。听说他杀人如麻,暴虐成性。还喜欢吃人肉!(以下省略一万字太子坏话)
    倒霉蛋: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说?
    苏亦行:天高皇帝远,他反正也听不到。听说最近太子还要选妃,也不知最后谁那么倒霉会被选上。
    倒霉蛋(迷之微笑)
    几日后,苏亦行接到了选妃的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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