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 3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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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处隐秘山林中，密密麻麻成堆的傀儡大军中央坐着一个身形瘦小的中年人，他头发灰白，左边脸颊上有一道狰狞的伤疤，眼睛里满是专注，充满痴迷地抚摸着傀儡的每一个零部件，手指枯瘦却十分灵巧，像变戏法似的将一个个零部件从复杂的傀儡内部拆卸下来，心疼地修复那些损坏的部件。
由水云铁铸就的傀儡，此时却呆呆地任由他上下摆弄，形成一种奇异的和谐。
疤脸偃师恼怒地想着，今日若不是突然冒出两个不知来历的修者，他早已经捉住那个孩子。那千叶门的老娘们只有这一条血脉，就不信她不把东西交出来，如果她还顽固不化，就把那孩子在她面前一点点撕碎，看着手中有些已受损惨重的傀儡，阴狠的念头一个接一个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嘴里不停地骂骂咧咧。
他似乎已经习惯了对着一片片沉默的傀儡自说自话“修者没有一个好东西，只会躲在祖辈的羽翼下苟延残喘，只有我的傀儡，我的傀儡才是最强大的。”
他抬起头看了看天色，诡异一笑。已经是第五天了，那个女人撑不了那么久，只要再来一次攻击，这个精彩绝伦的庞大阵法会将她吸干。她死了，整个门派就像砧板上的鱼，任由他宰割。
疤脸偃师舔了舔嘴唇，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明天，黎明之时，发起最后一次进攻，拼着损失一半的傀儡的代价也要彻底击垮他们，空气中低低的笑声令人头皮发麻。
传说中登峰造极的偃师不会让人发现自己的藏身之处，他们的真实相貌永远隐藏在层层保护之下，只会呆在他们觉得最安全的地方。
正当疤脸偃师志满得意的谋划时，天空中一片暗云不知何时悄悄遮住了细碎的星光，眼前白光如闪电般略过，他只觉右手一凉，便是漫天血色。
恍惚中，他想，好像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血管的跳动狠狠击打在耳膜上，大脑一阵嗡鸣，而后剧痛传来。
他痛得满地打滚，凄惨地不断哀嚎着“我的手，我的手”，
偃师往往缺少灵根，不擅修炼，失去了右手，他一生的心血就便丧失了十之八九。
前一刻他还觉得胜利如探囊取物一般，但下一刻，一切都被狠狠击碎。
视线中，一双脚出现在离他三尺远的地方，他咬牙忍住疼痛，用左手从怀里掏出药粉，给自己右边手腕的伤口止血，怒吼道“杀”
傀儡大军一震，仿佛如梦初醒，离神秘人最近的十几个傀儡一拥而上，冲向挥剑之人，只见那人剑光微动，一把破剑在他的手中却如皎龙出海，剑光森寒，扑向他的傀儡都被整整齐齐地斩为几块，那刀枪不入的水云铁，在他的剑光下竟像豆腐般不堪一击。
疤脸偃师从未见过如此快的剑，只觉喉间一凉，那人居高临下，手中剑精准无误的在他脖颈上。
冰冷的声音响起“如果不想你的脑袋也掉地上，听话一点”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当这个人将剑放在他脖子上时，疤脸偃师才听见傀儡七零八碎落在地上的声音。他的紧绷皮肤能感觉到粗粝的触感，那人手中竟是一把带锈的锈剑！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他从未受过如此羞辱，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尝到血腥的滋味，抬头盯着眼前的人。
来人一袭黑衣，孤身长剑，从云层落下的星光冰冷如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这个人就像巨大的黑色旋涡，杀意如刀，无声无息切割着他的肌肤。
疤脸偃师咬牙切齿“是你？”他记得今日他就站在那强大的僧人身旁，他居然是剑修？
一道三清五剑，道尊久不出世，三清之位的修者镇守宗脉不出，五剑中形貌剑术都不符合，到底是从哪里冒出一个如此强大的剑修？
令人窒息的压力，强大地笼罩下来，他僵硬地咽下一口唾沫，发现自己的傀儡对他毫无所觉，只觉匪夷所思。
“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傀儡没有察觉？你怎么可能没有任何灵气的流动，不可能的，不可能！我的傀儡才是最强大的”
青弈对他的近乎癫狂的疑问置若罔闻。
“如果不想你的左手也没了，我问，你答”
“是谁指使你攻打千叶门？”
疤脸偃师眼中恨意与恐惧交错“没有谁，你们修者都看不起我，都觉得偃术不过是旁门左道，我偏偏要让你们看看，我的傀儡足以抄家灭门，让你们传承断绝！”
青弈淡淡地道“为什么对修者如此痛恨？”
他紧紧抱住自己残缺的右手，疼痛令他面部表情极为扭曲，却硬是挤出一点怨恨的笑
“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修者，又怎么会明白什么是凡间疾苦，偃师虽然长于傀儡，却无灵根，凡人寿命不过数十载，如不能寿数将近之前修得大成，换取延寿灵丹，其他更是无从谈起。我这一脉，一向人烟稀少，若不是师父耗尽心血为我求来筑基丹，我早已是一堆黄土，你们修者轻贱我等，侮辱吾师，断绝传承是上天给你们的惩罚！”
怨恨的魂灵在面前熊熊燃烧，青弈眼底出现点点淡红
“你背后的人是谁？不怕宗门出手，尸骨无存吗”
疤脸偃师奇怪的表情“你居然不知道？千叶门主十几年前与宗门决裂，宣布自立门户，当时可是闹的轰轰烈烈，就算她肯放下颜面向宗门求援，那帮老道犹豫几日日，山高水长，早已来不及了哈哈哈……嘶”
青弈眼底的红越来越深，面色森然，手中的锈剑割破表皮，疤脸偃师脖颈上露出一丝血线，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气。
他声音低沉“决裂？”
疤脸偃师却突然嘴硬起来“你要杀便杀，此次行动都是因为我一人的怨恨，什么背后指使之人，都是你的臆想”
青弈勾起唇角“是吗？你一个连筑基丹都买不起的小偃师，现在却能耗尽灵石，打造出一支庞大的傀儡大军，你以为别人都和你一样愚蠢吗，只要你告诉我是谁，我也懒得脏了手”
声音缓和下来“而且，我这个人最近越发心慈手软，不会杀你，你杀了多少个千叶门弟子，我便在你身上留多少道口子，至于你的血会不会流干，不是我该操心的事情，如何？”
疤脸偃师脸上的恐惧一闪而过，面前这个人恍如爬出地狱的恶鬼。
但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微张的双唇紧抿，闭上眼一言不发。
烦躁暴虐在青弈的胸口不断交织冲击。眼底红光掠过，抬手一剑斩下。
一只莹白如玉的手，轻轻握住了青弈的剑刃，一切发生的似乎极慢，直到血色从那只手渗出，缓缓滴落地面。
小和尚就像刚刚从噩梦中惊醒，脸色白里透青，深深地看了青弈一眼。
他看到青弈眼底冰冷的杀意，因为他的出现而浮出一丝愕然。
偃师等了一会，睁开眼却看到这诡异的场面，没有任何犹豫，抓住电光火石间的机会冲向离他最近的一尊傀儡，用左手不知按了哪个暗扣，傀儡抱着他猛冲向远方，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在瞬息间完成，阿狸长啸一声，化为巨大的兽身追逐而去。
两人僵持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唯有夜晚刺骨寒冷的山风呼啸而过。
宿冥看着青弈的眼睛，涩然道“你说你想早些离开”
青弈顿了顿，避开宿冥的目光“杀了他，千叶门无事，自然会放我们离去”阿狸若在，定要夸赞这魔头睁眼说瞎话的实力，实在叹为观止。
宿冥放开剑刃，逼近一步“你说，你不会用剑”
青弈一窒，明晃晃的证据还摆在眼前，实在是难以抵赖，他沉默不语，微一用力，残破的锈剑便在他手中化为尘砾，散落在满地凌乱的血色中。
轻声道“你的伤口需要处理”
青弈解开自己左手掌缠绕的白布，拉过宿冥的手想要替他包扎。
宿冥却下意识拂开他的手，后退了一步，青弈伸出的手就那样僵硬在空中。宿冥从小修养深厚，此刻却失态了，他想要说些什么，脱口而出的却是猛烈的咳嗽声，好像要把自己的心肺咳出来一样，朦朦胧胧的想着，今晚的夜色，着实太冷了些。
疤脸偃师此刻在昆吾山跌跌撞撞奔逃，帮他逃走的傀儡早已不知去向，他紧张的四处张望，找了一处平坦的空地，低下头用自己的血画了一个阵法，最后一笔落下，血色亮起又熄灭，阵阵风声吹过，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冷汗涔涔，怎么可能没用，一定是哪一笔画错了，不可能没用的。正当他心急如焚之时，听见一个银铃般悦耳的声音
“你是在找我吗？”
背后的树梢上悄无声息出现一个穿着红衣的小女孩，容颜秀美，声音甜润。她正借着细碎的星光照镜子，那面铜镜通体漆黑，两条蛇缠绕而上。树下一个蒙着眼睛的盲眼男子，静静地守护着她。
疤脸偃师身形僵硬，迅速转身对那个小女孩俯首跪下，态度恭恭敬敬。
他哑声道“一切即将大功告成，阁下只需要出手除去两个人，您要的那件东西 ，马上就能拿到了。”
小女孩放下镜子，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疤脸偃师，长久的凝视中，寒意一点点爬上他的脊背。
只听见小女孩的娇笑声：“你什么都没有带回来，自己成了个废人，还赔进了数万傀儡军团，现在却在我面前大言不惭，胆子真大 ”
明明是一个娇小玲珑的小女孩，却让疤脸偃师却脸色惨白，心知大事不好，眼睛环视一圈，下意识寻找退路。
小女孩叹了口气“偃师果然不堪大用”
疤脸偃师忍不住反驳“不是，他太强了，而且和你一样没有任何灵气……”忽然明白了什么，寒意一点点爬上脊背
“他是你们的人？”
小女孩直勾勾地盯着他，眼中浮现一丝奇异的嫉妒，不置可否地收回视线。
自言自语一般：“不过……你能受他一剑，也算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她殷红嘴唇勾起，漫不经心照着镜子，身旁的盲眼男子，毫不犹豫上前掐住疤脸偃师的喉咙，他发出凄厉的声音“你答应过的，将我师父的魂魄还——”清脆一声响，四肢无力地垂下，双眼充满难以置信，瞳孔逐渐无力涣散。
青弈，她缓缓咀嚼着这个名字，在唇齿间呢喃流动。
扁扁嘴“真是讨厌呢，我折磨了他那么久，他都不肯用剑，怎么这个恶心的家伙一出现，他就肯了呢”
“还是那个和尚阻止了他……噗，真是越发有趣了呢”她兴奋地舔了舔嘴唇，指尖的黑色的气息在不断跳动。
盲眼男子沉默片刻，提醒道 “气息，会被发现”
她眨眨眼，神色无辜“那就发现好了，毕竟……这里只有他一只魔啊”她唇角弯弯，自顾自地说道“单四，你知道一只魔想要找回自己过去的人皮，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吗”
似乎觉得太过可笑，她笑得花枝乱颤，银铃般笑声在旷野中不断回荡，身上鲜红的衣裳衬得越发艳丽诡异。
盲眼男子沉声道“葬部的人也在找他”
小女孩撇撇嘴“那群蠢货，就算把他抓回去，能让他心甘情愿的祭祀魔君吗？”
“有些东西，远远想着，惦念着，便越来越割舍不下，可当走进时才会发现，一切不过是梦幻泡影，实际早已残破不堪。既然用尽办法都除不掉他的心，便让他亲眼看一看吧。”
小女孩若无其事地低下头，发现刚刚疤脸偃师在临死前挣扎溅起的泥土沾污了她的光洁的脚趾。
可怕，似乎在撒娇“单四，那个家伙弄脏了我的脚。”
盲眼男子不言不语，低下身轻轻擦拭着小女孩光洁玲珑的脚趾。
小女孩轻嘬手指，看着镜子中自己美丽的容颜，似乎想出了一个有趣的游戏，“你说，等拿掉了他的心，我便让他吃了那个小和尚，到时候，这位佛子的脸色肯定很有趣”似乎习惯了盲眼男子的沉默，她说完自己满意地点了点头。
此时，远处峰顶的鬼兰晶穿透层层灰尘，泛起清晰明亮的光泽，这是封印魔族三十年后，它第一次重现自己的光芒。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第 37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