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一梦千年（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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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水是个又小又偏僻的县镇，除了隔壁县的人知道外，不会有人再听说过。因为皇帝压根不知道这个地方，所以这里没有皇帝派遣的官员，加上民风淳朴，这里的人也乐得轻快。
像宁水这样近乎处于隐世状态，完全没有记录在案的地方，生活虽然清苦，但有一类人爱死了这种地方。
那就是术士，也就是现代的异能者，只是在古代没有那神奇的脑洞和小说构建出异能者这个名字。
虽然是术士，但在古代多是江湖骗子，很少将能力用在正点上。斩妖除魔的主流还是和尚和道士，而其中的得道高人的实力可以不输于现代的任何异能者，甚至还有净化的能力。
术士为什么爱死这种地方呢，因为与世隔绝，完全可以为他们的长生不老打掩护，更重要的是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老和尚给小和尚讲故事……
咳，简单来说就是宁水旁边有一座叫凝雾的山峰，山顶上有一座叫静水的寺庙，庙里有个被称为明光大师的得道高僧。
这个明光大师不知在山中修行了多少岁月，但是驻颜有方，披着个美青年的皮囊，每次下山都能把县里的姑娘迷的一阵春心荡漾，不停哀嚎他当初为什么想不开出了家。
当然长得好看归长得好看，明光大师却绝对不是一个花瓶，他是可以堪称守护神的存在。有他驻守着，宁水从来没有糟心的鬼怪妖魔来骚扰，宁水的术士也就懈怠下来，专注混吃等死。
虽然明光大师一再强调，提升自己的实力才是重中之重，但是术士们才不听呢，先不说这地方偏，世上能打过明光的绝对超不过一手之数。
钟序锦的第一世名叫张帆，父母早亡，从小在宁水长大，后来觉醒了异能，发现县上开小茶楼的冯程也是同道中人，年龄相仿的两人一拍即合，张帆就在小茶楼里做工，顺便混吃混喝混住。
张帆觉醒得是风元素掌控，每一个人的异能都是携带在灵魂中的，除了特殊情况，生生世世都是这个异能不会改变。所以对此，钟序锦没有任何意外，借着张帆的视角，咸鱼了二十多年。
建中二年，唐德宗李适当政。
这年秋天，宁水迎来了外来客。
这是一个欲要赴长安赶考的跛脚书生，他姓何，叫何云双。
他来自一个更加遥远的地方，因为天生的残疾而被遗弃，受当地一个心软的教书先生教养，与那位先生的女儿一同成长，后来长大成亲，考取功名。
何云双本是要赴来年科考，但那教书先生已逝，这一去便是留他夫人孑然一身，独自生存。他自是不忍，干脆带着夫人去赴考。
结果路走到一半，却发现他的夫人何李氏有了身孕，胎像不稳，不能再有奔波，便决定放弃这次科举，等到下一次。
何云双一个落魄书生，没多少钱，住不起客栈，又无人愿意收留他们，最后听从一个老人的建议来到不远的宁水安歇。
冯程的茶楼对面住着何婶，家里有空余的房间，年岁已大，无儿无女，见何云双又是本家的，就热情的邀请他住下，还时常照顾何李氏。
可惜何李氏身子骨弱，后来虽艰难诞下一对龙凤胎，但一直缠绵病榻，无法下床，只能靠药吊命。
自此何云双再未提过科考一事，只是每天抄书，写些字画拿到邻县去卖以谋生计。
贞元四年。
“谢谢张叔！”何思洁将张帆递给她的肉包子塞进嘴里，吃得嘴角冒油。
“可别让你爹发现了，不然又追着我塞钱！”张帆摸了摸何思洁的头顶。
“知道了，张叔，我去找我弟玩了！”何思洁挥挥手，一蹦一跳的跑远了。
何思洁是龙凤胎中的姐姐，弟弟叫何思邀。在姐弟俩三岁多的时候，何李氏还是没撑过去，撒手人寰了。因为何李氏闺名李洁邀，何云双便如此取名纪念夫人。
虽然何云双是个酸腐书生，什么事都算得清清楚楚，不肯欠他人半分。但从未拘束这对儿女，何思洁也没有半分女儿家的样，姐弟俩被全县的人宠的无法无天，天真烂漫。
钟序锦从张帆的余光中望着何思洁。他一开始还不确定，但七年下来，还是清楚何云双就是古鸣的门卫老何。
只是他从未听说老何有儿女，每次见他也是独来独往。
“抱歉，张兄，小女又顽劣了。”给何思洁收拾烂摊子的何云双匆匆而来，往张帆手里塞了几枚铜钱。
“给多了。”张帆摆手，只拿走了一枚，见何云双面有忧色问道，“怎么愁眉苦脸的？”
“张兄，实不相瞒，我想在科举上搏一把，如若不中，我就回来，好生照顾他俩，如果中了，也能让他们生活好些。不日，我将启程，这些日子，劳烦县里的人担待了。”何云双作为一个合格的书生，自然是想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的，而不是蹉跎岁月，只是放不下儿女，才将想法搁浅，如今一双儿女已大，这个想法自然死灰复燃。
“你自己拿主意吧，思洁思邀一定要交代好。”张帆也不好参和人家的主意如是说道，“好好考，你孩子有我们一个县的人宠着怕什么！早点回来，别让孩子们念你。”
何云双松了一口气：“多谢张兄谅解。”这时的何云双并不知道他做了个让他后悔一生的决定。
自何云双决定离开，张帆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姐弟俩疯闹了。直到送行的那天早上，才见到他俩沉默的站在一边，一声不吭。
“坏了，坏了，那俩孩子不见了！”才过中午，何婶疯疯癫癫的跑到茶楼里，急得落泪。
冯程连忙安慰她：“没事的，这才几个时辰，跑不了多远，我和张帆到外面找找，你再在县里看看……”
冯程的话未说完，一股压抑的波动从远方传来，他迅速与张帆对视一眼，是术法暴乱！
“何婶，我们先走了！”张帆虽然是个半吊子，但还是有点能力，拽着冯程运用风速疾驰而去。
‘
术法暴乱也就是现代异能者觉醒时受怨气侵袭逐渐转向堕落者而产生的波动。这波动普通人感受不到，却能被危害到，放任不管，后果严重。
“……俱胝喃。怛侄他。唵。折戾主戾。准提娑婆诃……”邻县只离宁水一里多的地，在靠近邻县的时候，就听见清越的佛音，仿佛从四面八方而来，涤荡着心中的燥意和欲念。
冯程悄悄松气：“是明光大师！”
两人进入县内，发现引起波动的竟是何云双，他一手牵着何思邀，一手抱着何思洁。
何思洁的脸上沾满了鲜血，双瞳涣散，了无生机。
浓郁的黑气从何云双身上溢散，一道道极强的风刃四处袭掠，经过之处一片狼藉。
明光站在对面，淡然垂眸念诵佛经，一袭雪白的僧袍猎猎，风刃接近他时就化为虚无，不伤分毫。
一道道梵文闪着圣洁的白光将黑气包住，一点点压抑毁灭的气息。梵文包裹着两人，将其他人隔绝在外。
钟序锦透过梵文发现何云双已经恢复了理智，明光也停下诵经，对着何云双说了几句话，在何云双点头后，所有的梵文崩散成星星点点的光芒，两人也不见了踪影。
神奇的是摧毁的建筑已经复原，人们熙熙攘攘的在街上往来，仿佛刚才的一切什么都没有发生。
“思洁是怎么了？”张帆担忧的问道。
“还有口气，明光大师能解决的。”冯程叹气，县里的人将姐弟俩养的太骄纵，他能猜到这多半是他们偷溜出来寻找爹爹，到饭点却没钱，只能干偷鸡摸狗的事情。他们已经习惯别人的谅解和有个爹在身后收拾烂摊子的状况，结果被人逮到，发生了意外。后面自不用说，必然是何云双看见然后黑化。
“不过每次看都觉得明光大师的能力很神奇。”冯程感叹道。
“嗯？明光大师也是术士吗？”明光鲜少下山，张帆自然不了解，但冯程的父辈却与明光有些交集。
“是啊，除了术士，还有哪一类人能一直保持年轻的样貌。”
明光大师的异能肯定不是元素掌控，应该是特殊类异能。只是老何，他似乎也是风元素掌控。钟序锦不确定的推测道。
两人回宁水后只解释姐弟俩被何云双带走，就不再多言。自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何云双和他的儿女。
贞元十三年，一直独身一人的明光在静水庙前捡到一个弃婴，将他带回去独自抚养。
永贞元年，唐宪宗李纯当政。
“明光大师将他那小徒弟看得真紧，这九年多了都没有下过山。”冯程倚在茶楼的窗边嘀咕道。
明光声名远扬，想拜他为师的不知多少，他却始终没有松口，躲到凝雾山上清修。孤儿弃婴明光也遇到不少，却只是将他们安排给合适的人家，从未收留。所以冯程可是好奇得紧。
钟序锦同张帆的视线一起望向窗外，就见明光领着一个白色僧袍，才到他胸前的小沙弥从远方徐徐走来。
两颗光亮的脑袋反射着太阳的光，仿佛为他们镀上一层圣光。
钟序锦咋咋嘴，这颜值高就是好啊，不仅能驾驭住光头这个造型，还凹出了圣洁感。
“这不来了吗？”张帆扬扬下巴。
明光领着沙弥一路上微笑着同人问好，然后在茶楼前站定。
双手合实，微笑致意。“冯施主，小徒口渴，麻烦来一壶茶水。”说完，明光又转头对张帆点头，“张施主。”明光姿容俊秀，语气平和温暖，就像山岚间的清风徐来，让人不自觉的觉得舒服。
明光旁边的沙弥板着一张有些婴儿肥的小脸规规矩矩的行礼，就在他抬手的时候，钟序锦好像看见他的袖袍里一抹青色闪过，再去看时，空无一物，许是错觉。
小沙弥虽只有九岁，但也能从五官中看出日后又是一位能靠脸迷倒万千少女的美男子。
最为出色的还是他的眼睛，一片澄澈，好似能倒映出世间万象。
冯程被这双眼睛迷住，赞叹道：“他日后的成就必然不低！”
明光摸了摸小沙弥的头，笑得更加温柔，却毫不谦虚的说到：“当然！”
茶端来后，冯程与明光在一边交谈，小沙弥乖乖巧巧的坐在椅子上喝茶。
钟序锦则专注于听冯程对话。他发现明光用语通俗，一点不像现世中的高僧，说话神叨叨的，而且他还看见明光给了冯程茶水钱，他一直以为他们是来化缘也就是变相乞讨的。
“佛语禅机只会在问道论佛中说，用通俗易懂的话说出能让每个人都懂的深奥的真理才是真本领。他人不懂还满口虚言，只是一味标榜，不值一提！化缘乃是化度的因缘，佛教认为布施的人可以与佛门结缘。冯施主并不信佛，自要按成正常买卖来算。”小沙弥的声音从一旁响起，他直视张帆的眼睛，表情严肃。
钟序锦被这一眼吓了一跳，那沙弥分明是通过张帆的眼睛望向他。
张帆不明所以的问道：“你说这做什么？”
“自言自语。”小沙弥对有人对自己师父存在质疑非常不满。
一旁的明光笑了笑，带着宠溺无半分责备的意思：“静心。”
冯程见状皱眉道：“明光大师修得是太上无情道，如今这般怎可使得？”
太上无情道，这玄幻小说中的东西都出来了，这世界是魔改的吧。
若是谢执虚听到肯定是要啧一句“无风不起浪，这多正常”的，但是谢执虚不在也无从说起。而热衷于吐槽的钟序锦没有发现那小沙弥又看了张帆一眼。
“尽善尽美非为道，这样挺好的。”明光安抚身边有些焦躁的小沙弥。
“那也不能就这么宠着，日后怎办？”何家的事情总让冯程患得患失。
明光嘴角的笑容仿佛能让每个人溺死在其中，两个字轻清清浅浅又包含无限的坚定和温暖“我在…”
小沙弥的眼睛瞬间愉悦的弯成一对月牙。
真的是撩爆了！这放现代，得有多少人赶着为他死啊！一个和尚这么撩真的好吗？钟序锦看着养眼的一对师徒无话可说，幸好是在古代，不然这单纯的师生情得被腐女想成什么样。
小沙弥喝完茶，明光就带他起身告辞，对欲言又止的冯程说到：“等小徒年岁稍长，贫僧会放他独自下山历练，如今时候未到。”冯程听完才放心，明光大师应是有分寸的。
之后四十多年，张帆冯程依然呆在茶楼中混日子，索性有明光的例子，县上的人对于他俩容貌未变并没有多大惊奇。
当年的那个小沙弥他们也再未见过，问起偶尔下山的明光，明光也只道他下山游历。
开成五年，唐文宗李昂当政。
这四十年来，术士的实力渐渐发展，虽然并未表现在明面上，但在对抗堕落者的圈子里还是颇富盛名。
这段时间堕落者又在韬光养晦，于是术士们就膨胀了，他们推选了一位能力特殊的术士，希望他潜入堕落者内部里应外合，一举消灭堕落者。
这个不知是姓严还是姓颜的异能者起初是不答应的，奈何他的实力数一数二又容易心软最后点头答应。
会昌五年，唐武宗李炎当政。
潜入内部的术士身份败露，生死不知，又恰逢唐武宗灭佛高潮，佛门实力受到巨大冲击。
气急败坏的堕落者趁机反击。
在宁水，明光大师不知何时何故身殒，他的徒弟也下落不明。
安逸惯的冯程张帆两人面对堕落者的反扑有心无力，最后在这场战争中不幸结束一生。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一梦千年（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