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今晚吃夜宵吗？》行走的蒲公英

81、第八十章

　　灶君会在城北灶君祠举行，据记载称：灶神名隗，状如美女，姓张名单，八月初三是灶君诞辰日，也就成了名厨齐聚的灶君会。

　　先是拜祭灶君，然后分食烤好的牛羊，热热闹闹庆祝完后，才是万众瞩目的灶君会比试。

　　至于比试的过程，并不像江渔所想那样闹哄哄一群人围成一团，而是设在一处大宅院内，共三进院落，参赛者鱼贯而入，顺利过关便可进入客房等候，若被筛选下来只能自后门而出。

　　江渔在门外偶遇了张九娘，只见她又是面纱又是帷帽，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藏在角落避开人群，可怜兮兮的，也就绝了打招呼的心思。

　　带着将将入内，验过身份后就是第一进院落，琳琅满目的食材如一条长龙般摆开，五位评审站在食材后，抽取食材叫人作答。若只是如此应当不难，却不知为何，有大半的人惨然落败，灰溜溜从后门走了出去。

　　第一关就淘汰这么多人，着实给了后面的人不少心理压力。

　　轮到江渔时，她也不免深吸了一口气。

　　“薤叶与葱叶，请分辨。”

　　“薤叶弯曲，葱叶笔直。”第一题还算容易，江渔轻松答完，继续前行。

　　第二位评审指着两节藕，道：“若要煲汤，二者择一，你会选择哪一种？”

　　“九孔藕脆嫩，宜生吃或清炒；七孔藕软糯，适合煲汤。”

　　“请前行。”

　　第三位评审拿出两盆水，装着两只体型大小差不多的鲫鱼：“一是河中所钓，一是渔民所养，试分辨。”

　　前两关轻松闯过的江渔停下了脚步，紧盯着鲫鱼迟迟不语，正当将将想说随便猜一条也有一半正确率时，江渔道：“侧线鳞二十九片的是野生鲫鱼，侧线鳞三十二片的是养殖鱼，因此，左为河中所钓，右是渔民所养。”

　　“正确，请前行。”

　　没想到会这么有难度，江渔吐了口气，又往前走了几步。

　　“这是一黑熊的四掌，请择出最优的一掌。”

　　江渔犹豫了一下，挑出个头较小的一掌道：“此乃右前掌，前掌比后掌肥腴，而右掌常年掏食蜂蜜，比左掌更滋补。”

　　“答得好，请前进。”

　　前四位评审就考了这么多花样，也不知第五位会出什么难题，江渔提着一颗心，一点也不敢放松。

　　却见第五位评审拿出迥然不同的两物，一是瓜形的茭白，一是如黑稻的菰米，问道：“谢灵运有诗曰‘苹萍泛沉深，菰蒲冒清浅’，其中的菰是指何物？”

　　这题太过简单，江渔手已指向菰米，却忽然觉得不对劲，事出反常必有妖，前面都这么难，怎么最后一题反而是送分题。

　　她忽然想到什么，冷汗顿出，收回手道：“菰的种实为菰米，变异的菰不结菰米，但根茎会长成茭白，因此这二者都是菰。”

　　见没能难倒她，评审有些遗憾地摇摇头，不过很快就笑道：“恭喜这位姑娘，请入第二进院落。”

　　江渔进了第二进院落，才发现如今等在这里的不过十数人，张九娘也在其中。

　　她还没走过去，将将就比她更激动地唤了张九娘一声。如今院中只有她与张九娘二人是女子，旁观的眼神不少，张九娘已羞得抬不起头，连与江渔打招呼都是用的气声。

　　江渔怕吓到她，笑了笑没说话，将将却叽叽喳喳地说起来了，无非是方才江渔遇见的难题，什么菰米茭白，那评审也太为难人了。

　　张九娘这才抬起头，有些奇怪地说：“方才我……我作答时，没问过，这么……这么难的题呀。”

　　“运气问题吧。”江渔这样说，实际上也意识到了什么，前来参赛的女子不多，知道她是京中御厨的人也不少。兴许评审看出了她的身份，故意挑难题让她作答，好杀杀这位京城来客的威风，否则以方才五题的难度，只怕能入第二进院落的人连十个都凑不够。

　　不一会儿，许久不见的刘江刘湖两兄弟也进来了，很罕见地没有带随从，而是腰挎木匣。

　　见到江渔时，二人明显眼前一亮，作揖道：“许久不见，听闻江姑娘已受封为御厨，还担心您会看不上小小灶君会。”

　　江渔笑了笑：“好久不见，如此幸会我怎会不来。不过，今日我们又是对手了。”

　　刘湖沉不住气一些，道：“江姑娘那三道菜，我与师兄已琢磨透了。”

　　江渔眨眨眼，回应道：“刘氏食谱，我也琢磨透了。”

　　最终，三人都忍不住笑出声，刘江笑得犹为大声：“哈哈，那还是手下见真章！”

　　没一会儿，已有二十余大厨杀出重围，加上各自带的随从，好几十人在这里互相攀谈嬉笑，很是热闹。

　　直到一声铜锣声响，一位着粗布麻衣的老者高声道：“第二轮比试，刀功较艺即将开始，请各位入席。”

　　院中有简陋的石桌石凳，诸人纷纷入座，张九娘先挑了最角落处坐下，然后拉着江渔不让走，江渔明白她不愿靠近不熟的人，因此随了她的心意坐下。

　　诸人入席完毕，立马有仆从捧了刀具、水盆与豆腐分发，老者宣布道：“刀功较艺，一向比的是切豆腐，不管你们用什么刀法，有什么花样，尽管使出来，最终择十位最优者进入第三轮。时间为两刻钟，诸位请开始吧！”

　　同样的刀具，同样的豆腐，这才算得上公平公正嘛，江渔心里舒服了不少，不过没急着动手，而是环视了一圈。

　　原本她以为文思豆腐的技艺已足矣，谁料这一望，发现大部分厨师切的都是文思豆腐。

　　想想也是，文思豆腐是淮扬名菜，在场都是有名望的大厨，能不会做这个吗，现在比的不是会不会，而是谁切得更好。

　　身旁的张九娘已开始动刀，虽说她性子羞涩，但一摸到刀具就展现出了干脆利落的一面。

　　江渔也提刀动手，表情是说不出的严肃，分明是秋日天气，却有汗珠从额上滴落，将将帮不上什么忙，只好为她擦着汗，免得汗水湿了眼睛。

　　约一刻后，江渔与张九娘几乎同时停刀，几乎同时看了眼对方的水盆，不由笑出声来。

　　张九娘别出心裁，一块豆腐被她切做四朵盛开的菊花状，恰好是一勺舀起一朵的大小。

　　而江渔切的这一块，叫蒲公英豆腐或许更合适些，细如发丝，甚至能穿过针孔，在水里飘飘荡荡，宛如风中摇曳的蒲公英。

　　“很厉害嘛！”江渔赞叹道。

　　张九娘脸上的绯红几乎要穿过面纱：“江姑娘也是。”

　　很快时间截止，评审们手执纸笔，挨个察看点评，再抉出最优秀的十人。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不少人已开始左顾右盼地骚动，江渔与张九娘一直没有出声，一个是信心满满，一个是难得见到这么多人，羞得说不出话。

　　麻衣老者出来宣布结果时，再淡定的人都不免有些紧张。

　　好在结果并不意外，第一个就点到了江渔，江渔笑着站起，走向第三进院落，却听第二个名字是张九娘，笑意更甚。

　　仅有的两个厨娘竟一同过关入选，让不少男厨师汗颜。

　　不出意外，没一会儿，刘江刘湖二位师兄弟携手赶到，与江渔同道恭喜。第三进院落已是一片喜气洋洋的模样，天下名厨何其之多，能走到这一步已是不易，但既然已到这一步，人人都会努力争夺魁首之位。

　　十人齐聚，这最关键的第三轮是要先抽取食材再进行烹饪，有仆从捧了竹筹而来，由顺序依次抽签，江渔是第一个。

　　想不到自己能拔得头筹，江渔活动了下手指，摸了第一支竹筹，横过来看，是用蝇头小楷写下的两字——青虾。

　　江渔渐渐勾起唇角，努力克制自己笑不要笑得太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