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今晚吃夜宵吗？》行走的蒲公英

43、第四十三章

　　如果以前有人告诉江渔，杨纪堂其实特别会玩身怀绝技，她肯定不信，现在说杨纪堂能拿奥运会冠军她都信，可惜隋朝没有奥运会。

　　为此，江渔也很奇怪，好好一个精通诸艺，朝气蓬勃的人怎么就变成了这样，难道人长大几岁，性格就会发生这么大变化？

　　她想问个清楚，杨纪堂只说年岁渐长，好静而不好动了，将将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她年纪太小，进公主府做事时，娘子已是这般冷清避世的模样。

　　还好杨纪堂手下留情，没让她做什么为难的事，可以说是故意放了她一马，烹鱼嘛，她本来就打算现钓现吃，不然不会把刀匣都带上。

　　将将不知去哪弄来两口铁锅和各式调料，江渔就在岸边不远处，用鹅卵石和河沙搭了个土灶，放上木柴架上锅，在绿水青山间夏日野炊，别有一番风味。

　　“纪堂，去捡点干树叶过来——”专心烹饪的江渔用木棍怼着怎么点都点不燃的木柴，将将在河边剖鱼去麟，能帮忙的只有在一边悠悠然坐着的杨纪堂。

　　“我？”听到这样的吩咐，杨纪堂还真有点不可思议，不过闲着也是没事，她就听了话，走到树下挑挑拣拣，抓了一把枯叶过来。

　　有了引火的枯叶，木柴很快就被点燃，江渔用手赶着呛人的烟雾，架锅烧水，对纪堂道：“柴有点湿，烟太大了，咳咳，你去拿一下碗筷，别呆在这儿了。”

　　玉盘银箸递上。

　　待水烧沸，江渔将要用到的餐盘都入水烫了一边，对神色好奇的纪堂解释道：“这是简单消毒，免得碗筷不干净——好好好，我知道这都是皇室贡品，可是贡品也会有看不见的灰尘，还是要养成好习惯，我们扬楼的后厨可是每日都要将餐具煮一次的。”

　　消过毒后，江渔另起一锅热水，开始处理这二十多条鱼。

　　小杂鱼不少，那就做一锅杂鱼汤，可是杨纪堂砸的不少是大鱼，鱼之大，一锅炖不下，还有几只皮韧肉厚的草鱼，江渔在现代从没见过这么大只的草鱼，只怕肉质太老，口感不好。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杨纪堂天之娇女，从没干过粗活，可是见江渔忙得起劲，也不好意思在一边干等着。

　　没想到她会主动请缨，看来那日动手参与做蛋糕后，长公主殿下找到了新乐子，江渔也觉得大家一同参与的野炊会比较有趣，想了想，递给她一把姜蒜道：“把姜蒜洗干净，找块干净石头把它们砸碎，这个不用我教你吧。”

　　听起来不难，杨纪堂照她所说，并膝蹲在河边，纤纤素手在老姜和大蒜上揉啊捏的，洗得相当认真，连边角缝隙都不放过，看得江渔一阵恍惚：这么细嫩的手指，就是洗个姜蒜都怕被磨破，真能拉弓引弦？

　　既然她这么听话，江渔也不客气了，出来玩就是图个开心，反正杨纪堂也挺享受这种参与其中的乐趣，堂堂长公主被使唤着倒水、捡柴、配菜……让江渔的恶趣味得以大大满足。

　　用时不久，一方平整青石上，摆着一锅先煎后煮的奶白色杂鱼汤，一钵鲜香浓郁的酱烧鱼杂，一盘蒸熟后淋热油的豆豉蒸鱼，一盘红亮酸甜的西湖醋鱼，菜色之丰富，让人食指大动，锅中还有汤汁翻滚，扑腾腾冒着水泡的声音。

　　没有主食，将将去马车上取了几块糕点，一副迫不及待要开动的模样。

　　“别急别急别急！你家娘子都没急呢！”江渔连忙拦着她，还有最后一道菜没上，怎么能提前动手。

　　杨纪堂闻言只得敛色端坐，其实她也饿了，被江渔使唤着做了不少杂事，虽然都不麻烦，但一直在东奔西走，相比以往整日不动，今日消耗了不少体力，饿意也来得格外汹涌。

　　江渔从锅中捞出卤煮得酥软脱骨的大草鱼，鱼肉脱落在汤汁中，可以看见嶙峋的鱼骨，异香扑鼻的卤汁被倒掉，炖煮太久，原本粗糙的草鱼肉走向另一个极端，细散欲溶，彻底失了鱼肉口感。

　　一把剔骨尖刀在手中灵活转动，去了鱼头，剃掉残存的鱼肉，连鱼骨缝隙中残存的肉渣都不放过，只剩被卤煮入味，呈现酱色的骨架，将几只大草鱼都如此处理后，尖刀压住鱼尾，手指压折，鱼骨一声脆响，从中间断开。

　　江渔烧了一锅热油，在油沸时下入鱼骨块，小火慢炸以免炸糊，待到酱色的骨刺颜色加深，锅铲轻压就能脆响折断时，起锅撒上一把细盐，如此，几只加起来重逾十来斤的草鱼就只剩这一盘酥脆的炸鱼骨。

　　她的动作很快，短短时间内，杨纪堂却已调整了好几次坐姿，在饥饿时守着一桌美食不动，无疑很考验定力。

　　“好了，蒸煮煎炸卤，今天咱们抓的鱼都在这儿了，长公主可还满意？”江渔大剌剌坐下，反正也不是什么正式餐桌，也不用太在意座位问题。

　　“你的手艺，不该问我是否满意，应该问有多满意。”杨纪堂从不吝于夸赞她的厨艺，害江渔因为这一本正经的彩虹屁而脸红。

　　将将还不敢和自家娘子同席共食，在杨纪堂的命令下，才怯怯坐下。

　　“诶，开动之前，我要先介绍一下——”

　　二人只当她要介绍菜品，强按着双手不动，却听江渔说：“今天呢，这五道菜，是将将洗的鱼刮的鳞，长公主殿下捡的柴、提的河水，以及准备的辅料，在下不才，只负责了控火、颠锅和调味，这一次的分工协作很成功，意味着，你们和我一样，可以在扬楼谋求一份差事了，扬楼永远欢迎你们的到来！”

　　前面说的还挺像话，后面又没着没调了，也没人和她较真，将将是和自家娘子同桌不敢开腔，杨纪堂早见识过她没正形的样子，何况当下心情不错，也乐得和她开玩笑。

　　“我若是去了扬楼，你该发多少工钱给我？”

　　“啊？呃……”江渔脸都僵了，且不说人家是长公主，还占了扬楼九成的收入，这都要算工钱吗？她连忙举起筷子，僵硬地揭过话题：“说什么呢，吃饭吃饭，再不吃就冷了。”

　　胡吹乱诌到此结束，一提起筷子，就再无人有心开口说话，五道菜色香味各有不同，同样是鱼，却千差万别，煮的滋补，蒸的细嫩，炸的酥脆，烧的辛辣，卤的醇厚。尤其是别出心裁的炸鱼骨，先卤后炸，将咸香两种口味结合，更是将食材的善用发挥到极致，鱼肉太老，便只取鱼骨，在嘴里咬出脆响也很有意趣，就是……浪费了很多肉。

　　“本以为鱼的吃法，再精细不过是金齑玉脍，原来是我孤陋寡闻了，熟鱼的烹制也有这么多种类。”

　　听她感叹，江渔才想起这年代流行吃生鱼片，还是淡水生鱼片，什么冰着吃，蘸着酱吃，卷着蔬菜吃，家家户户爱吃生鱼，金齑玉脍就是用八种调料蘸着鱼片吃。

　　“不是我说，吃多了生鱼对身体不好，容易生病，偶尔尝鲜可以，不能经常吃。”江渔本想通过科学进行劝诫，却自认解释不清寄生虫是什么，先劝了再说。

　　“不会是因为你爱烹制熟鱼，所以才这样说吧？”杨纪堂谑道。

　　“当然不是啦！”江渔气急，看看，什么叫好心被当做驴肝肺。

　　“好啦，鱼脍性凉，我胃口也差，本来吃得就不多，不必担心。”

　　这是安抚吗，感情胃口差还是好事了不成，江渔无语，叮嘱道：“咱们可是好朋友，听我一句劝，一日三餐不可少，要是没胃口的话，什么时候来扬楼蹭饭都行。”

　　杨纪堂沉默半晌：“不如让我一旨诏书传你入府。”

　　江渔捂着胸做惊恐状：“咱们是知交，是知己，你不会这样坑我吧。”

　　“坑？”杨纪堂似笑非笑，不知在想些什么，“成为一介名厨，和享尽荣华富贵，哪个更好？”

　　又回到了这个话题，江渔在心里幽幽叹气：“成为名厨并不阻碍我享受荣华富贵，可是走捷径贪慕荣华会阻碍我成为名厨，你说哪个好？”

　　杨纪堂没有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