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今晚吃夜宵吗？》行走的蒲公英

40、第四十章

　　吴记成衣铺一夜关门大吉，店铺搬了个空，照长公主府的规格装饰了一遍，杨纪堂将手中的话本翻了五六七八遍，才等到姗姗来迟的江渔。

　　之所以来得这么迟——是因为不能空手前来。

　　见她又和以前那样穿着粗布外衣，丝毫不注意形象，杨纪堂不经意地垂下眼，落在江渔眼里，长公主这是饿的。

　　“来，吃饱了就有力气啦——”江渔耍宝似的逗她，身后将将也捧着餐盒过来。

　　杨纪堂惊讶道：“怎么这么多？”

　　“多乎哉？不多也。”江渔摇头晃脑揭开餐盒，竟是八宝汤、八宝糕、八宝鸭、岭上白云、云中雏凤五道菜品，“那天你光看比试，不能尝，肯定馋死了，怎么样，喜欢吧？”

　　杨纪堂没有说话，很想告诉她自己一点都不馋，可食物就放在眼前，说不想吃是不可能的，“你做这些……和那天的总归不一样，千人千手，不同厨师有不同的手段，你没必要学别人的菜品。”

　　江渔掏出食谱拍在桌上，“谁说不一样了，至少能有七八分像！我可是照菜谱做的！”

　　“菜谱？”

　　“嗯哼。”江渔挑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把刘江刘湖师兄弟前来的事说了一遍，言语中不乏对淮扬刘生的疑惑。

　　“他啊……”杨纪堂似是回想起什么，手指在桌边拨动，片刻后开口：“淮扬刘氏以厨艺闻名，刘生原本是秀才，弃文从厨，本就是惊奇之举，之前宫里要招他为御厨，也被回绝了。”

　　江渔张大了嘴，听起来确实很厉害啊，还有回绝皇宫召请的胆子。

　　却听杨纪堂接着说：“听说拒绝宫中召请后，他身价翻了百倍，更是无人不知……”语气中颇有些无奈的好笑。

　　搞半天也是个炒作高手，江渔怯怯开口：“要不你也招我为御厨，让我回绝一次呗？”

　　“……”杨纪堂不想理她，自己都挽留她多少回了，到头来这人还不是屁颠屁颠跑回扬楼，害自己要偷摸着跑来和她见面，还敢提出这种要求。

　　她没好气地说：“御厨从来不招女子，你想回绝也没这个机会！”

　　“好吧，”江渔耸耸肩，本来就是开玩笑嘛，她布设好碗筷，对杨纪堂道：“快点吃饭吧，本来应该还有个蛋糕，这东西太麻烦，我安排的人还在准备材料，等会儿才能做好。”

　　她转身要走，却没能走动一步，回头看，杨纪堂拉住了一边衣袖，目光灼灼道：“等我和你一起去，行吗？”

　　江渔半晌没说出话，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没听错，愣愣地点头，偷偷问将将：“你家娘子不是最讨厌油烟吗？没吃错药吧？”

　　将将怒道：“你才吃错药！娘子身体好多了，不需要吃药！”

　　考虑到安全问题，江渔吩咐扬楼后厨的人不许到后院来，还把裴一刀叫来守门，膀大腰圆的裴一刀挎着把刀，往厨房后门一站，那叫一个威风凛凛，没人敢来招惹这位杀神。

　　经过改造的后院，厨具一应俱全，炭火烧得劈啪作响，今天的杨纪堂格外有求知欲，江渔也很有耐心地给她讲解着：“这个是蛋黄、黄油、面粉和糖的混合物，经过均匀搅拌，不能有颗粒，这一盆是合格了的。”

　　她又端起另一盆道：“这是蛋清加糖反复打发出的蛋白霜，喏，搅拌器提起时，能拉出一个勾，也是合格的。”

　　“然后需要将蛋白霜加入蛋黄糊混合，混合时分三批次，上下翻动均匀，不能搅拌过度，否则做出来的蛋糕就会有气泡……”

　　“听起来不难，让我来试试。”杨纪堂忽然开口。

　　“？”江渔真不明白这位殿下为什么会一时兴起，怎么看她都不像是会对下厨感兴趣的人。可是杨纪堂开了口，岂是她能拒绝的，“那我教你，手给我。”

　　杨纪堂今天穿的小袖袍，倒也不碍事，江渔绕到她身后，她的脖颈如天鹅般优雅，没有一丝细纹，不由怀疑是否一口气就能吹破她的肌肤。江渔握着她的手腕，雪皓素腕比新剥的鸡蛋还要滑嫩。头搭在香肩上，温香软玉在怀，让人感慨其冰肌玉肤，弱骨纤形，

　　冷郁的兰香让人心旷神怡，江渔真的很喜欢这种味道，不过气若幽兰的绝世美人在烟熏火燎的灶台旁，总有种好风景被污染的感觉。

　　“好，轻一点，你可以不用动，握紧木铲就行。”需要动手时，江渔没再心猿意马下去，专心致志地握着她的手来回翻动。

　　有一点红晕，自双颊泛至莹白的耳垂，杨纪堂没想到江渔会用这种姿势进行指导，被一身烟火气的江渔包围，听着她专注的声音，一侧头就能感受到呼吸间的热气。她的神色始终淡定，只有微红的耳垂与往常不同。

　　好在是眼前的蛋糕液同时吸引了二人的注意力。

　　“现在基本混合均匀了，下一步是倒入模具烤制，烤的时候要注意火候的大小和均匀，这个全凭经验手感，只能我来，没办法教你。”

　　原本贴紧的身躯分开，仿佛有一部分被抽离的理智又回到了身体里，杨纪堂看着她娴熟地将蛋糕液倒入模具，增减着木柴，放进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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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出锅的蛋糕散发着浓郁的鸡蛋甜香，闻之食欲大开，江渔趁热切下一块蛋糕装盘，匆忙下没来得及准备奶油，便浇上一层晶莹剔透的蜂蜜，蜂蜜受热，浸润着蛋糕金黄微焦的表皮，冒出微不可见的细密气泡。

　　“你亲手做的蛋糕，快尝尝。”

　　“好。”虽然出力不多，到这的确是杨纪堂第一次亲自动手参与食物的制作，那种感觉总归不一样。

　　江渔眼巴巴看着她优雅执勺品尝，薄唇轻启，喉管起伏，想象着这一口该有多甜，只觉得自己也有些馋，“是不是自己做的蛋糕格外好吃？”

　　杨纪堂微微一笑：“照你这么说，你每日吃自己做的膳食，会比别人觉得更好吃吗？”

　　这点江渔还真没想过，她沉吟片刻道：“兴许还真是，下厨毕竟是体力活。你想啊，端着这么重的锅和铲挥来挥去，体力消耗得多大，饿极了再吃饭，就觉得特别香。”

　　杨纪堂莞尔，想起山林相拥那一夜，她给自己讲的三碗米饭的故事，却见江渔神情飘忽，二人眸光交错的刹那，都明白对方和自己想到了一处去。

　　这样的心有灵犀没维持太久，江渔忽然板起脸，换了个语气说教：“所以说，你之所以食欲差，还是因为太宅了！你想想，平日里几天不出门不运动，也不参加交际集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天天呆在宅子里看书，能不食欲差吗？没长赘肉都算好的！要我看，就该开朗一点，多出去玩，别总是死宅……”

　　这人说翻脸就翻脸，来得猝不及防，杨纪堂瞪大了秋水双眸，眨呀眨，不懂死宅是什么意思，但别的话还是听懂了，自己这是……被教训了？

　　“江小厨娘还有什么高见？”杨纪堂很想听听她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什么高见低见？”江渔又切了一块蛋糕放在她面前，道：“闲着没事，出门赏赏花，看看戏，骑骑马，打打球不好吗？呆在府里多闷啊，我记得你骑马也挺厉害的，没事多出去玩玩呗。”她知道隋朝受胡人风气影响，贵族女子很流行骑马蹴鞠这一套，这才对嘛，这种开放自由的风气才是她心中的盛世，不要像程朱理学兴起后，女子都裹小脚，被关在暗无天日的阁楼里。

　　听了这番话，杨纪堂竟没有反驳，而是很认真地点头道：“这几日天气不错，不如你陪我骑马踏青？”

　　你是在逗我吧！江渔在心里咆哮，这都快六月了还踏青？哦还骑马？她连骡子都骑不好，骑锤子的马踏锤子的青啊。

　　“不去！”江渔拒绝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又补充道：“我很忙的！”

　　杨纪堂盯着她，高贵温婉的容颜终于不是柔和无争的表情，从嘴角绽放出促狭的笑：“噢？本宫以为你是因为不会骑马才不去，还想给你准备只小毛驴，原来是因为太忙啊——”

　　这说的是人话吗！江渔双目含泪，心头含血，这个开口嘲讽呛人的家伙真的是萧索避世温柔娴静的长公主吗？！台词不对啊！

　　她不敢怼回去，努力深深深呼吸，含着泪道：“干什么呀，不会骑马怎么了嘛，不会骑马也可以玩别的啊。”可惜语调太软，这样的回应像极了撒娇。

　　杨纪堂果然渐渐敛起捉弄的表情，温柔笑道：“玩别的什么？那你来安排，你说去哪里就去哪里。”

　　“好啊好啊。”江渔撒起娇来一发不可收拾，连拖长尾音的语调都收不回来。因为纪堂的笑太温柔动人，她没多想就开心应下，迷迷糊糊地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自己这是答应被她拐出去吗？怎么就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