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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第一百一十二章 ...

  •   宫外雨骤风急,宫内倒是风平浪静。

      万点宫灯长燃,一盘棋局坐落御花园。

      黑白子交错如犬牙,转眼间一条黑龙斩落,白子势强无比。

      一张脸皱成苦瓜的杨澈手执黑棋,后悔不已,可惜啊可惜,堂堂天子,怎好意思出言悔棋,只好眼睁睁看着黑棋被围杀剿灭,终成定局。

      他洒脱掷子道:“阿姐的棋,这么多年我都很难胜一局。”

      掷白子的是杨纪堂,精神不减,半点没有被软禁的模样。

      “你就没胜过。”

      杨澈知道这是事实,哼哼了两声,转移话题道:“那个崔造究竟去哪了,李栖筠天天告状,说崔家把人藏起来了,哎哟,那崔造之前不是回陇西了吗?朕找崔家,崔家也交不出人,真是奇怪啊奇怪,头疼啊头疼。”

      杨纪堂风轻云淡道:“我看你一点也不头疼,挺乐呵的。”

      杨澈笑了两声:“朕最近要被那些弹劾来弹劾去的奏折烦死了,相比之下,李栖筠的折子实属清流,好歹看了没那么烦心。”

      杨纪堂一边收拾棋盘,一边分析道:“崔玄宰此人,至情至性,独孤家已式微,若崔玄宰回了崔家,崔家人定会劝他悔婚,如今秋罗与他有婚约,旁人都会看在他的面子上敬重一二,他不想悔婚,那样对独孤家不利,还损害秋罗名声,也不愿追在秋罗身后惹她厌烦,多半是找个地方躲起来了。”

      “阿姐,神了!”杨澈抚掌。

      杨纪堂没好气地瞪他两眼,很是恨铁不成钢:“世事如棋,臣子就是你手中棋子,不过是多了性情喜好。连棋子怎么走都不知道,难怪你棋技烂成这样!”

      “不是啊阿姐,”杨澈睁着无辜的大眼:“朕不是不懂棋,是不懂情,更不懂人有情,会变成什么样。”

      “……”

      二人坐在御花园下棋谈话,自然事先屏退了宫女太监,如今三局结束,时间也不知过了多少。
      只听有人踏着园内青石焦急小跑,金纹皂靴的靴底与石板相撞,发出“噔噔噔”的脚步声响。

      杨澈不知不觉眯起了眼,身子后仰,一派帝王威严,语气也变得肃然道:“阿姐,最后一局,该我赢了。”

      杨纪堂莞尔:“你棋技太烂,我首子落天元,依然能胜。”

      话音刚落,小跑的青衣太监已转过最后一角,撩起袍子跪倒:“禀圣上,禀长平长公主殿下,奴才回来复命啦!江御厨接了圣旨,也已前往御膳房报道去啦!”

      “哈。”杨纪堂笑意更浓,心中更是春风拂面,舒坦了万分。

      “哼,”杨澈叉腰看向托腮掩笑的阿姐,又看了看低着头大气不敢出的太监,脸比打仗打输了还臭,气道:“朕知道了,带那江渔过来,朕有事找她。”

      “啊?”那太监领了命,苦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纠结半天脱口道:“圣上,御厨算是外臣,而非内宫,皇上想纳美人要循祖制,怎能直接带进后花园呢!”

      “嗯?”曾威慑大兴宫数年的长公主怒拍棋枰,小太监落荒而逃。

      御花园这边一派姐友弟恭,江渔还不知道,她是拿皇宫当龙潭虎穴闯的。

      虽说拿不出什么章程,但走一步看一步呗,进宫了打探消息总要方便许多,如果杨纪堂真的被软禁,大不了自己就留在宫里,想想办法,递个消息总没问题吧。

      大不了也守在这方寸宫墙里,即使不能相见,也能守在离她近一些的地方……

      “皇上向来仁慈,夺权归夺权,没必要杀人,何况长公主先是力挺皇上上位,后是深居简出主动散权,数遍历代都难有这么好的皇姐,皇上怎么可能不知道。所以啊,等这阵子风过了,也就好了。”

      ——某吏部侍郎在扬阁用宴时如此说道,席上歌女记下了这番言论告知江渔,江渔也记在了心中。

      但愿吧。

      她心事重重地到了御膳房,引她来的太监一溜烟就没影了,等她在御膳房验明正身,找管事排了入宫班次,拿了入宫牌子,还没来得及看厨房一眼,那太监又一溜烟地出现了。

      “江御厨请随我来,皇上在御花园等你。”

      “?”江渔愕然,又好像没那么意外,今天的旨意怪怪的,这小皇帝也怪怪的,指不定软禁了杨纪堂,又拿她身边人出气,自己不肯还乡,非要来宫里,说不定就撞枪口了。

      那就来吧,她深吸一口气,做好了面对陷阱的准备,在周围人或羡艳或巴结的眼光里走了出去。

      大兴宫真的很大,上次来没感觉,这次却觉得路格外漫长。

      大兴宫,在自己了解的历史中,在唐朝被扩建为大明宫,经黄巢起义、李茂贞攻长安、朱全忠毁城后,彻底湮灭,只留下残存遗址。

      江渔走得双腿发软,前方的太监依然健步如飞。

      宫里的差事不好做啊。

      还好,御花园只占大兴宫小小一角,进园没走几步,已见到少年皇帝身影,双手负背,意气昂扬,像个骄傲的金孔雀。

      若非他眉头紧皱的模样有几分冷冽,江渔真的很难对这个一起听过墙角的皇帝生出什么敬畏来。

      棋早已被撤下,怎么看都只有他一人,江渔上前行礼,低头看向石桌时,总觉得有熟悉的兰香萦绕在鼻尖。

      无独有偶,杨澈也看向江渔腰间的香囊,嗯,很熟,阿姐送自己的香囊也是这味道。

      杨澈抖了抖衣袍,上次只把她当个厨艺高超的小厨娘,人还算有意思,赏就赏了,实在没把她外貌放在心上。

      这回细细一打量,身材模样的确可口,粗衣换成丝袍锦服后也有了些贵气,顺眼多了,不过气质太难驯,不够柔婉,至少不是自己的口味。

      这便罢了,论厨艺,的确颇有天赋,但厨艺有什么用?做到最高的御膳总管是正一品没错,但这正一品除了伺候自己还有啥用,哪怕是人人看不起的太监一朝得志,都有机会弄权,当个厨子,有机会吗?

      名门公子,多才俊杰,军伍猛将,哪个不比厨子好,更何况……她是女的。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冷,语气也冷淡下来,开口道:“江渔,你可知朕为何唤你?”

      江渔心中万个猜想,实在猜不出来,干脆装傻道:“臣以为是长公主殿下食欲不振,陛下召臣来做菜。”

      杨澈脸上的肌肉抽抽了两下,换了个问题:“长公主府已被朕遣散,朕传旨允你还乡,你为何不还?”

      江渔无辜道:“是陛下让臣自己选的啊,臣大好厨艺,还想为陛下效力。”

      “你,口口声声称臣,却是在糊弄朕啊。”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此刻都被江渔一人承受,杨澈的声音逐渐变得危险,字字都是训斥,怒道:“你分明就是想魅惑阿姐,秽乱长公主府,置她于不伦!朕给你生路了,你不走,那朕便杖杀了你!”

      他怒气冲冲地说完,作势要唤宫人来拖人,却见江渔一言不发地低着头,不求饶,也不喊冤。

      这戏该怎么演,真叫人来把她拖走?那阿姐会生气的吧,杨澈抬起的手很尴尬,站在园外观察动静的太监也很尴尬。

      陛下这个抬手是什么意思?是要唤人,还是在做运动呢?

      还好江渔没看见天子丢人的动作,她只是发了下呆,敢情是私情曝光了,还被当做祸乱长公主的妖女,这剧情……怎么这么想笑呢。

      但是笑不出来,当着皇帝的面,把人家姐姐偷了,好像真的会被打死诶。

      她都能想象此事能惊起怎样的惊涛骇浪,自己背负祸乱之名,人人得而诛之,朝臣呼天抢地要将自己千刀万剐,还会——连累杨纪堂。

      不过死的肯定是自己,长公主殿下是皇室中人,又漂亮又威严,那肯定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厨娘用手段勾引,才让长公主殿下走上歧途。

      是等死?还是死不认罪后再死。

      “啪”的一声,杨澈不知从哪抽出一卷信纸,龙爪拍在石桌上,微风拂过,卷起信纸一角,秀美的字迹也在风中抖动。

      江渔小心翼翼转过眼神去看,只觉得好熟悉。

      这信,好像在哪里见过。

      给自己找到台阶的杨澈再度负手,冷言道:“这是阿姐给独孤秋罗的信,谆谆劝导,情思动人,还提到了你。但江渔,朕不介意阿姐玩几个私宠,她要男要女,只要她愿意,朕可以帮她抓人,但朕很介意你,你知为何?”

      江渔嘴上说着“不知。”眼睛直愣愣看着那封信,前面给独孤秋罗的内容粗粗扫过,没太看清,但信末几句让她的心倏地抓紧:
      “我与江渔倾心相对,然彼之心天高海阔,不在朝野,我身边束缚太盛,终究难留,权衡良久,终是想离开大兴,只求比翼双飞,有情人不易,若秋罗亦有感,请不负眼前人。”

      请不负……有情人。

      杨澈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又冷笑道:“阿姐何等贵胄,既对你有兴趣,你不说五体投地,也该侍执巾节,做好自己的本分,而不是尊卑不分,恃宠而骄!你看看阿姐,如此良善,被你爬到头上了,还处处为你考虑,还想为了你离开大兴,朕!朕气死了!朕不允许!”

      “啊?”就这?江渔看着气到冒烟的小皇帝,彻底无语,原来这位大佬先把杨纪堂关起来,闹得朝中议论纷纷,又把自己抓来拷问私情,既不是朝臣猜的想夺权,也不是自己猜的想棒打鸳鸯。

      归根到底,是气杨纪堂太宠自己?然后把杨纪堂关起来免得她和自己跑路?

      江渔的目光变得非常古怪,这跳脚的小皇帝,真是奇葩得可爱啊。

  • 作者有话要说:  开开心心结尾,诶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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