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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公平 ...

  •   “鱼在海上,与我毫不相干。若是进京春贡到还说得过去,如今却谈什么男男女女之事。居心叵测,臣请陛下不许进京。”
      “大人不知裴佳客是何许人也,就到茶馆酒楼里打听打听去!凭一己之力击退首尾夹击,天母手下第一枚大将……还是个孩子就如此将才,荆越如今南蛮骚扰未息,为何要多生许多事端?难不成,起了骚乱由大人来平息吗?”
      “冯大人这是在说我过朝中无良将吗?正是此人危险,才要将她控制,不能由她自走动!”
      “控制?你将人拒之门外谓之控制?是,历安倒是无忧了,承哲呢?梅坞呢?能玉呢?前来春贡的百姓呢?大人为己私心,还真是昭然若揭啊。”

      “冯略。”
      大殿里一下安静下来,徐主天下揉了揉眉心,很疲乏似的问:“春贡之事不得有误。”
      冯略微躬应是,欲言又止地瞥向张秀绰。
      皇帝略微挑眉:“凤阙有话?”
      “陛下。”张秀绰持象笏垂首,“裴佳客在北边杀了神婆。那人是江湖一鬼。”
      从余光捕捉,徐主天下看着他的冠似乎点了点头。
      “是该会会。”

      下了朝的诸臣与散学的童子也没什么两样,几个针锋相对的大人在台阶上拉拉扯扯,张秀绰站在他们中间,被扯得最厉害。
      “你的意思是,一个女孩击败了两倍的兵马?”
      “有什么问题吗?是因为女人,还是因为年轻?”
      “不是女人,不是年轻,而是她又是女人又小!”
      “我比她大不了多少,男人和女人也没分别。”
      “那您也只是数数钱管管国库罢了。承哲的消息传到历安还有的错,这怎么不会是他人夸大?”
      “您诗词歌赋好,不代表有脑子。只要首尾鱼夹击一事是真,她挂帅胜利一事就不会有假。何况人家已杀了神婆了。凤阙!你得把付大人拦住,他可只能逞嘴瘾,不让个小姑娘进城好意思吗?小娃娃也这么怕还是男人吗?诶?”
      张秀绰挥挥手,冯略说的话不无几分道理,但总就是哪里不对。他抛开众人,决心去个安静的地方歇息。

      春天的气息在空中荡漾开,花语萦绕在屋内屋外。送礼品来的女官来到宫中辞行,行过了长长连廊,恰从窗中看到公主玉手纤纤搭在水光一般的绸缎上,日光映照在她们的脸上,红袖领上的脸颊红润明亮,宁静的神情中透出活泼的光芒。

      “真美。”镇乾公主轻轻拂拭,试探地看向妹妹,镇坤公主正看着绸缎出神。

      每个女人的年轻都是熠熠闪光的。从前这也是属于她的神色。这女官是王公的独女,从小性子就坚强,不论骑马射箭、哪一项都不差;猎场上,老皇帝特许她同男人同台竞技。那一次狩猎,从此改变了人生。她想做官,于是此后在官场混迹十几年;国君的女儿出生后,她便跟随在金萝君身侧又是十几年。几十年内沧桑变化,荆越从个小小的邻国一跃成了与南圣光塞外一样的庞然大物,此后光阴荏苒,改姓、迁都,历历在目,恍如昨日。
      在卜环,一个单独的女人,如果做了公主,可以嫁给忠心的臣子、王公,舒适生活;如果做了女官,却注定孑然一身,受尽白眼,一有犯错甚至累及父母亲朋。
      她曾经也有这样的机会,享受这样的春光。可是若所有的女人均想着依附男人而生存享乐,朝堂上便永不会有女人的声音;青楼的女人则更多,因为女人和男人一样分不清青楼与婚姻的区别;那么女人又如何在自己中意的事与人上开口,而非供人挑拣?

      女官将在荆越所见所闻对金关意说了,他只是轻抚着扶手,反复确认:“她喜欢?”
      “奴婢当年也年轻过,看得出来。”
      太子个头窜得快,只是站不起来了。他转过椅子,对着案上画像闭上眼,鸟语花香窜着轻风,公主如立身侧,他有一种抓住她的手,亲耳听,亲眼瞧的冲动——喜欢,有多喜欢?相衬,有多相衬?
      画中端庄淑怡的公主,简直像是一面铜镜,照亮金关意暴虐阴郁的角落;他甚至自惭形秽,唯恐自己会不小心将这样的美丽打碎了。
      —————————————————————
      徐奄低头进屋,还没坐下,就忍不住道:“你跟着吹什么?”
      这日有几人从关系处拿到了成绩,约着同去茶馆,都是公子哥,茶上来要装模作样地拿茶盖撇去茶,再把细末吹开,沈媚娘家抄得早,这些全是一知半解,还以为是为了吹凉;吹得用力了,脸上沾到一滴茶水,胭脂都有些洇开了。
      “是我见识短浅,给徐公子丢人了。”
      徐奄最听不得她阴阳怪气地自轻自慢,忍不住斜睨她一眼。他根本不是嫌这个,这个女人怎么能这么愚钝?他嫌的是她看轻自己,去东施效颦!可是这些话说了她要生气,又从来不曾真的明白过,反惹些不必要的争执,故而作罢。只是冷冰冰地说:“绝无此意”
      不料媚娘想及近日诸事缠身,唯一知心的徐奄还这样想她,心里是一百个不是滋味。气不打一出来,眼泪淤积在眶里,粉拳一锤方桌:“你先看不起人的,倒来生我的气!”
      徐奄早知道话赶话害人。肚子里纵有千万句话,也没一句想说出口。正当二人满面通红着沉默之时,门边有人敲门。
      沈媚娘回头一看,是徐介。徐奄没考完,他自然是今科探花了。沈媚娘不想听他二人说话,盛着泪红着眼侧身就要出去,徐介礼貌地让过了她,动作扬起了外氅的细毛和灰尘,沈媚娘咳着出了屋。
      徐介本来是来看看他病养得如何,倒见他伸着脖子扬着眉,很关切的样子,哭笑不得在表弟面前挥挥手。
      徐奄回过了神,看着他在床边坐下,无奈抱怨:“表哥,我爱着个蠢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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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谢喋喋不休地劝了十来天,李驷言寸步不离地跟着张塔延。谁想一封飞鸽传书就将他们调走了。缪聊年和张三小姐又回归了两个人的旅途。
      越是陪伴的时间长,话就越少,山里的流氓打过、土匪打过,张塔延越来越熟悉,缪聊年看着她,就像是曾经盘旋在森林上边守护着幼崽的鸟,如今见她也能在林的上空如鱼得水般肆意地翱翔。
      “江湖好玩儿吗?”
      “好玩。”
      “还以为你会觉得也不过如此。”缪聊年扬眉,“其实我们就是一堆臭鱼烂虾,怎么扑腾朝廷也不用搭理。你身上有正规功夫,我陪着你,在历安比这树林里腥风血雨多了。”
      张塔延抿抿嘴:“你带着我从南边走到北边后,我还会一个人去更远的地方。我出来不是为了玩,就是要从那些禁锢、礼仪、规矩还有那些个腥风血雨里头逃脱。”
      缪聊年顿了一下,侧过头问她:“你想离开的地方,怎么觉得我会想去呢?”

      张塔延很少语塞,但她此刻不知如何答。缪聊年的身上有他们这个年纪特有的光芒,鼓舞着她;他的老成冷酷又能安慰着她。他什么都能做,什么都能做好。如果有一人能够最终成事,那就是他。但他没在问这个。
      “你也说不上来。”缪把头转回去,“你对世上所有事物都及不上那点对自由的执着。你在外边见过的一切都以一定期限后的分别为界限。你想要的多、快,我们越是走得远走得久,我越是你的拖累和束缚。”
      “自从你上次提起,我时常想:或许我们身份略微公平些,我是什么王公的后代会好些。至少一片汪洋里有个岛,你飞行途中可以歇脚。”缪聊年双手扶住剑鞘,想止住不停颤抖的手,但他没有注意到声音也在抖,“这不是所有的缘由,这本也不足挂齿……我是想告诉,我会去。我们在北边分别之后。”
      张塔延没有注意,今日穿了初见时的衣裳。张把手放在缪聊年的肩上:“我也是这样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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