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光雨》Opheliaophelia

16、姻缘

　　缪聊年将木桶提进屋内，忙松松手腕踢上门。
　　客栈的木门“吱呀”一声苦闷。塔檐已经一声不吭地把双脚放进去了。
　　缪聊年近来学会了一点察言观色。知道这姑奶奶心里不快活了。端茶倒水本是不在话下。但他自有“少侠”之称，还误打误撞除了小江湖后也有些自己的原则起来：他偏是要先弄明白塔檐到底是为何不痛快。
　　张塔延不知他心里想的。她只是没能转过弯来。她从前以为自己一定能帮红姑，再不济，刘檀也能护她周全。可她高估了这个世道。她能帮一个红姑，帮不了千百个红姑。而这千百个红姑里，也会有更多这一个红姑似的孩子，决心从苦难里脱身，成为施虐者。
　　缪聊年把帕子放在她腿上，柔声细语道：“我听说她当上梅邬山林里的压寨夫人了。”
　　塔檐看着他的眼睛对着他的脸战栗着问：“我们这样算不算行善呢？”
　　看着缪聊年抿着嘴说不出准话的样子，张塔延句里的讽刺变得有点犹豫，更可怕的是，她同时醒悟过来他当时的确让她少管闲事。
　　她觉得自己面容一时间愚蠢、自大，可憎；而缪聊年的面目却渐渐清晰起来。她将从前的自己和从前的处境相比照，一种前所未有的恍悟降临在她身上，她仿佛不是看见东西，而是像个想的躯壳，内里发生的一切应接不暇，外在就只能维持人的表象。她想把一切现在都抛去，在新的人上做新人。她想把缪聊年拉得更近。因为她已经发现这是现在的维系，也是她成为新张塔延的一个座基。
　　而当缪聊年的眼睛够近，她还发现这个人眼里的自己，仍然那么真，那么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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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亲。”
　　“是。” 　　班意姆阿蛮正襟危坐。举手投足都是个荆越的大家闺秀。
　　徐主天下挥挥手，令人去把他两位明珠叫来。
　　历安城有个别称叫公主城。因为七年前焰后离开后不久，镇乾公主徐平婕眺望南方说“真想看看历安的花雨”，皇帝才力排众议一举迁都历安。那时公主们都还小，为了分别大小公主，总是刻意大公主穿青小公主穿红。历安人也将二位公主编入女人图里，取别称：青红袖。
　　青红袖进了正殿，已经看见席间是班意姆阿蛮。这几日阿蛮进京，都是住在皇宫里。三人年纪相仿早已完成一片。班意姆阿蛮虽说行荆越礼说荆越语，可架不住眼大肤白和一头红发。青红袖对她越是好奇越是亲近。
　　徐主天下见二人落座道：“我荆越唯有的两位公主。阁下说和亲，如何和亲。” 　　班意姆阿蛮向面红耳赤的二人点点头道：“南圣光并非蛮夷之地，小女子阿蛮也识得礼节。如若二位公主中的哪一位愿意赏光下嫁。阿蛮愿意倾一国之力建美墅…”
　　“班意姆公主。”徐主天下抬手打断她，“您说的下嫁，是哪位王子呢？”
　　班意姆阿蛮坐正道：“是小女子的长兄，班意姆子蒙。”
　　“班意姆子蒙。”在旁静听的张秀绰抬起头来，“他可是主战派。”
　　“张大人。”阿蛮略偏身子，“他也是南圣光的太子，未来的南圣光王。”
　　二人一句接一句在席上商议起来，直到张秀绰问：“难道南圣光就这一个能做太子的男人吗？”
　　班意姆阿蛮忍不住站起来快语道：“班意姆二男子雄四男子仰哪一个不能担大任，若二国能修百年之好，得太平盛世，哪一个又有何妨？只是我大哥风雅出众，小女子实在是为了乾坤公主好意，小张大人为何总咄咄逼人，难不成要与百姓为敌吗？”
　　张秀绰眯起眼睛，“阿蛮公主话里话外无非就说和亲就能和平，既然阿蛮公主如此渴望和平，何不亲自嫁来何苦为他人走这一趟。”

　　徐主天下明白张秀绰的意思。班意姆氏只有这一个阿蛮。是当眼珠子疼爱的。若真说和亲，她才是最有分量。班意姆阿蛮不可能不明白，她只是把这当成底牌。如今张秀绰将她底牌翻开。就是要看看南圣光如今，究竟是不是到了最后一步。
　　他当然也知道张秀绰只会想和不会想战。张家是武将出身，近几年才渐渐转为文官，他们太明白战场上死伤多数了。更何况，刚刚发去的将士，领兵的就是张秀绰的儿时玩伴陈子鱼。
　　他不再想下去。径直开口道：“凤阙胡言请公主不要放在心上。可我这两个女儿的确是心头肉一般，不仅是我，皇后也有一半。如今皇后不在，让她二人去南方和亲，于情于理也不和些。此事就再议吧。”
　　焰北欢不见踪迹都七年有余了。班意姆阿蛮的眸子暗淡下来。
　　看来荆越是真不准备嫁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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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
　　徐主天下转过身。阳光下的二十八根汉白玉柱像狠厉的兽牙闪闪发光。圣女走出来，手上托着一块儿罗盘。
　　“圣女。”徐主天下回过神来，“春贡妥当了吗？” 　　“都妥当了。”
　　徐主天下才非常快地问道：“罗盘能算出北欢何时回来吗？”
　　程诗音带着怜悯的眼神拨动罗盘。
　　徐主天下忍不住凑上前去，可罗盘仍然指向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