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光雨》Opheliaophelia

13、悬镜

　　“秀绰。” 张秀绰心里还在犹豫，腿已不自觉往里迈。
　　喜蓝的怪香扑面而来。大殿里一片狼藉。
　　“这怎么搞的？”
　　“夫子近日预备去远游。悬镜不好插手。”
　　张秀绰曾经非常希望李悬镜能先开口一次。可是他知道，悬镜就是悬镜，面对她就像是面对残酷真实的自己。
　　圆月却不一样。
　　张秀绰如今越发有这种感觉：圆月不一样。
　　尤记初次相见，老妈子牵着个糯糯的孩子，喊一声“喂！”她就回过头来笑眼弯弯，笑成圆圆月白的小脸。张秀绰凑上母亲的耳根：“圆月。像不像？”母亲看看，点着头在纸上揿了一朵梅花。
　　圆月站在湖边时，看着娉娉婷婷，其实偷偷往水中央泊着的船上丢石子；早上赖着起不来床，洗漱都要他差人去叫；陪他坐着，陪他看书，大部分的时间里似乎特别温柔平顺，可是自己暗自较劲火气很大；圆月总是很有分寸，拿真心待人，其实想一出是一出。比起塔延的叛逆，檀儿的殷勤，杜薇杜黎的讥诮，悬镜的复杂，圆月特别好。她要求的也特别少，平静疏松的生活一定能捆住她。
　　可是用不了多久他就连这些也供奉不起了。
　　“守得云开见月明。”李悬镜若有所感。 “我们夫子在外，若见到塔延，要把她捎回来么？”
　　张秀绰脸色一暗：“你也知了。”
　　“你们府里有个小秦，皇帝知道的我也知道。”
　　“你当年混夫子塔与皇家，就为了这点灵通？”
　　“塔延也是我看大的孩子，哪有不疼的。”
　　张秀绰三天不闹浑身筋骨就松：“好女孩子历安遍地都是，有什么稀奇？悬镜要疼也该疼疼我。”
　　李悬镜不知道老夫人的意思，戒备起来往里收手：“要就少胡言乱语。”
　　秀绰收起笑容：“不劳李夫子费心。”
　　“你心里有数。”李悬镜道，“要记得守得云开见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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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到真认得出来。” 张塔延探头没瞟几眼就被缪聊年按回来，她瞪着缪的太阳穴抓下他手腕子，“做什么！”
　　缪聊年平视前方，随着队伍往前挪了半步，张塔延忙也跟到他边上。缪聊年本就比她高挑，矮着半边身子与她边走边说就活像个跛子。
　　“老板撒手。”他很快地脱去塔延的小手，“他们要找的是两个人，这儿的官吏常年白吃俸，手下人懒得快笨死了。那画比山水还难意会。咱们分开走回头合流。”
　　张塔延松开虎口，狐疑地瞧他一眼。
　　缪聊年只好小声哀求她叫姑奶奶 “不用离远，站后边点就行。” 塔延拖拖拉拉地滞到他身后，又想起什么似地问：“行李呢，你剑呢？”
　　缪聊年本就有些不耐，看前头人不多了，扭头迅速道：“小姑奶奶，咱俩那几个东西不一定画上也有，这儿我们不熟路，带着马可没法儿逃。再后头几个人，快去！”
　　张塔延没吭声就扭头往后边走了。缪整整衣衫，没事人似的板脸迎人。 ――――――――――――――――――――
　　丁丁咚咚一串声响，张秀绰怕被水溅着靴子急忙退了半步。抬头看才见是一鼎飞檐的繁琐花轿，轿上都是铃铛，在街正中摇摇晃晃悠闲走着。
　　圆月小声道：“蛮子？”沙场上还杀着，竟派使臣来？
　　“不是一般的南蛮子。” 张秀绰看圆月问询的眼光点点头：“皇族。”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轿中探出个红脑袋。一转头才见雪白的肌肤。
　　圆月皱起眉来，“班意姆氏。”
　　张秀绰点点头：“班意姆阿蛮。主和派。”
　　目送着轿子走远些了才道：“走吧。” 圆月正想应，天上又下起雨。
　　“怎么又雨了？”张二公子掸掸两袖。
　　圆月才从怔忪中慌忙撑起伞。
　　“走呀！” “向哪儿呢？” 张秀绰看她有些试探有些躲闪就叹了口气把伞拿过来。“跟着。让你煲汤了吗？”
　　“。。公子没吩咐” “一回去就煲。还有，差人拿我的牌子到裁缝那儿拿个几双靴子来。” 圆月随着他，“又磨了？真不禁穿。”
　　“是要给子鱼，他在外头骑马鞋磨得快。”张秀绰看四下无人，开玩笑拿肩去撞她：“塔延的牌子看看要在家里，你也拿去做几双穿。她在外边胡闹，好处都便宜你。”
　　又开始了。圆月被撞了个踉跄，走回伞下的时候，她脸上诺着笑着。心里却有点疲惫。
　　二公子总是这样总是这样，来来回回，这儿一下那儿一下，关切是关切的，甜蜜是甜蜜的，可他甜甜蜜蜜，对全历安也一样甜甜蜜蜜。他若认真一定有认真的法子，逼他只会让本就卑微的自己在他眼里也贬去。
　　圆月一想到卑微自尊就疼。她真是想就像公子一样毫不在意。只有那样才公平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