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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前路 ...

  •   前路夏秋交际的节气,尘世间的一切变得亮而轻。张塔延和少年都下了马走。起初张塔延想要驾马,才不过刚刚奔出就被少年镖师叫住。
      “老板还是下来走走吧。”
      “是不够安全吗?”张塔延下了马回头看着这镖师。被叫做老板让她感到一种新鲜。
      “那倒不是。”镖师拿剑鞘在地上敲击着,把松软的泥土拍起来,翻出小虫。“一直在马上,天黑前就会厌倦了。想要走的更远,有时也要走得更慢。”他多跨几步,和塔延并肩,换做右手牵马,又问:“老板急着赶路吗?”
      张塔延想想,就笑着摇摇头:“应当不吧。”
      “嗯。”
      张塔延还想和他说话,随口就问:“你贵姓。”
      “我叫缪聊年。”少年说是无聊的聊,年月的年。无聊的年月。俗人无字。塔延想了一想,矛盾与能否告知自己的名字,沉吟片刻还是说:“我叫塔檐。”   少年意外地挑挑眉:“老板的名字好英气,不像你看起来的样子。”
      “我的马这样快,鞭能破风,难道不英气?”   
      那天清晨是哪个娴静的姑娘趴在马背上睡得香?莫不是这个英气的姑娘吧。
      缪聊年看着她偏着头皱着眉的样子笑笑,很快地眯了眯眼,不说话了。
      塔延又快走几步,不依不饶地问道:“那你说我像是叫什么名字的。”
      聊年愣了愣侧身细细打量了,摆正身子笑说:“我看老板该叫神烟。”这一身的紫裳,可不就像日暮那一抹霞烟,那双有意放肆的眼睛,正是带来霞光之美的,神之光的寄托。尤其这神之光芒,如今正向往着远方。
      “咳咳。。你说到寒塞要多久呢?”
      “大约要半载。”
      “半载?!”那可真是很远的距离啊,塔延想,“少侠曾保过这么远的镖吗?”   缪聊年看她的眼睛里清楚地写着好奇。就随口说:“往日自然是轮不着我。哪里来的好生意能落到我头上。”
      他微微抬起下巴,凑着眼睑遮住瞳仁。“不过我也明白,这次我不走,下次还会有让我走的时候,到那时也太被动了。”

      “怎么?大侠要赶你走?我看他挺信任你的,你们该很好吧?”
      缪嗤笑一声:“就是因为这样。老板是历安世家长大的吧。怎么还没看见这天幕下暗云在翻滚?我们这一行是最敏感。时局不同了,我们也等不得了。”
      “啧啧。”张塔延抱着胸“少侠这样紧张,想来也是要紧的事,可我自小在历安长大,却不觉得这只是个安乐窝。它是浮华,可浮华下自有一番风骨,她自有她的脊梁,藏在皮脂之下,藏在丝帛之下,天越暗脊骨就越发发亮,与月华齐亮。世上所有眼光都不能忽视她,这片土地上的英才,都要为她抛头颅洒热血,什么奇士异人都将为了守住她,维护她的浮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至于我家、我,也是一样的。”
      少女的眉眼间就聚起刚强,与这个相比,神烟是太轻薄了,塔檐看来却更合适。起这个名字的人,也一定是从幼小的少女眼中,看出了这样的不羁和豪迈,这才斟酌起名。想到这里他有点掩不住的笑意。   
      “少侠笑什么?”
      “老板还没放逐到远地,就想着回乡了。真不像自由夸下海口的老板啊。”   “况且,”
      他在地上用剑鞘划了一条线,差点将塔延绊倒。张塔延一个踉跄跳了过去,瞪着缪聊年莫名其妙道:“干嘛!”
      少年“哈哈哈哈”大声笑起来,好一会儿才有力气说:“这已不是你的故土了,这里是北郊的柳城。”

      张秀绰平日习惯早起,雷打不动。
      二公子院里的仆从也没有主子起了还睡着的道理,只要夫子塔迎日的钟一响,院中就会依时响起清扫庭院的沙沙声。这时辰从前是不准扫的,因了三小姐不愿早起的脾性,只有放在早膳后来打理。自三小姐大了,分出了单独的院子去,这习惯也就慢慢回来了。实则张秀绰并不喜欢感到仆人与自己一同作息,只是他更不愿吐露这一点。
      好在对待这些琐事,张二公子向来是喜怒形于色,早晨同他行礼的仆从都看见过那副极不耐的面孔,吃惊之下,公子院内就又生出早晚不行礼这样不成文规矩。
      诸如此类不成文的规矩很多,新来的仆从往往无法掌握,可是生居要职的二公子身边从不能短了服侍的人。
      因此若是这新人有几分讨人喜欢,屋内就会有姑娘同她嘱咐:
      “你刚来不懂,不论做什么,都先跟着圆月姐姐一起,姐姐做甚,你也做甚,一步都不要多做,一句都不要多说,久了就明白了。”
      姑娘通常是不服气的:“这圆月姐姐真有这样厉害?”
      其他的也就谈起纷纷道:“真不知有了圆月姐姐,还要这多奴婢做甚。”
      就连夫人也打趣过:“我看这圆月就是你公子院里的规矩了。”   
      圆月不勤,公子早膳时起身,收拾时现身,刚到了晚饭时就要回房歇息。可公子院里,也只有她能带人进房。
      圆月不懒,手脚麻利,脸上带笑,每日都要四处请安伺候布置打点,另加上从小便随侍二公子身后,同三小姐更是情同姐妹。公子院里没有女主子,三小姐算半个,圆月就是那另半个。   
      门外传来笃笃声,张秀绰皱起眉来。圆月也是娇生惯了,无事怎会这么早起。
      圆月没有推辞,一把就把门推开,秀绰在她两条平和细长的眉间聚起的小山间回荡一眼,听她略有急躁地说:“二公子,塔延小姐不见了。”
      张秀绰脑中立刻浮现出昨夜窗前伫立的小妹,心中已是有了不祥之感,却还一边安抚圆月道:“你不要怕,兴许这丫头溜出去玩了,一会儿就给人送回来了。”

      他这样说不是没有道理,张三小姐生来洒脱,从前就有混帐前例不少,可圆月听了却没有半点放心。
      “若真是这样就好了…”她的声音平静,可抬起头脸上看来却是欲流泪一般:“塔延的马也没了。”
      三小姐失踪的消息,给张二公子压下来了。一位望族的孤身小姐,从哪儿讲都是危机四伏。张二公子院里一片不太平,连圆月在忙活时也常常发起呆来。她明白张秀绰看她这般心里烦躁,可这已远超她所能掌控的。
      张秀绰辗转了几天又忍耐了几天,还是吩咐下去:
      “七簿带人,去把张塔延给我抓回来。张家留点轮岗的护卫就行。”  

      日子长了,张秀绰花更长的时间呆在安招楼,那个叫逸香君的清倌那儿,只是坐着和她一同聊聊塔延。
      夫子塔那里倒是去得少了,因为他在那儿时总感到李悬镜和她仿佛穿透白绫的盲眼通透的眼光,那清除繁杂世事的端坐的姿态,那庭院里的风铃和喜蓝叶,那夫子塔凝重而无谓的钟声,好像扪住他心口,让他把灵魂都运出来。每当他和她对坐着,时间就在沉寂中分外浮躁。

  • 作者有话要说:  算是背景介绍和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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