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山碟水》扶杉

1、第一章

　　这家客栈早已有了上百年的历史，来来往往的人们总爱于此驻足。

　　“就停在这里吗？”
　　“嗯。距离皇城大约还有三十来里，大伙儿先在此稍作休整吧，明日寅时再启程。”商队头子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这趟生意据说牵扯到了众多门派，一路上磕磕绊绊，好在有惊无险。
　　只是他总觉得……安宁得太不寻常了。

　　“掌柜的，有余十间客房吗？”商队的一个小伙子扑到了柜台。
　　“有的有的，住一晚吗？”掌柜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容貌俊秀，有些谄媚的笑容却又平添了几分猥/琐。
　　“是的，一晚！”
　　“好的客官，合计一千两。”掌柜的笑容越来越深。
　　“一千两？？”小伙子听到这个数，吓得奔回了商队老板处。

　　“头儿，一、一千两哎……不如我们换个地方住吧？”小伙子小声道。
　　“这家客栈贵，贵在它安全。这是化云庄名下的产业！”商队老板低声道，“所以，拿上这些银子，去，去付钱吧。”
　　小伙子瞪大了眼睛，同手同脚地走向柜台。
　　“掌柜的，这是一千两……”小伙子复又低声道，“可以，稍微少点价么？”
　　“客官若是嫌着太贵，倒不如去三里外的龙湾客栈歇息。只是龙湾客栈最近来了一伙儿鬼鬼祟祟的人，内里传说是盗剑山庄的人呢。”掌柜仍旧带着他那瘆人的笑容。
　　小伙子闷闷地应了声，走回商队，整了整货物，齐齐走进了客房。
　　掌柜倚在柜台上，两眼微眯，静静看着商队走进客房。
　　还是太嫩了呢。

　　“化水哥，运送凝云钻的那伙商队到了吗？”掌柜的应声抬头，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趴在柜台上低声道。盗剑山庄的人在附近，随时有可能出手。”说着拨了拨算盘，在一本似乎是账本的册子上写下几个字。
　　“天琊教的人呢？听说他们的凝云钻失窃了，城里可是传得沸沸扬扬。”
　　“云化雨，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现在你应该是和禾丰蹲守在龙湾客栈，而不是在这里和我闲聊。”云化水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
　　云化雨用力地哼了声，向门口跑去了。
　　哎……这样爱擅离职守，也不怪庄主净派些细琐的任务与她了。

　　夜色已深，潜伏在黑夜中的无数身影蠢蠢欲动。
　　“头儿，你先去歇息吧！天琊教的几位大侠已经到达青刹城了，片刻后就能抵达。”小伙子坐在商队头子旁。
　　十间客房，九间住人，还有一间自然是留着堆放货物。商队头子摇了摇头，道：“小风，你先休息去吧，这批货物实在是太贵重了……”
　　“是啊，实在是太贵重了，所以就交给我们吧！”楼上的窗里突然蹦出了几个彪形大汉，腰间的铭牌上有一把小剑，被打上了一个鲜红的叉。
　　盗剑山庄的人！

　　还未等商队头子出口，一把刀便横在了他脖颈前。
　　“乖乖把货物交出来吧。不然，你便看不到明日的太阳了。”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微眯眼睛。
　　“这！这里是化云庄的产业，你们、你们怎么敢！”
　　“我们怎么不敢？青刹城还是我们盗派的地！”男人将大刀高高扬起，便要用力挥下！
　　一把剑突然挡住了大刀的去路。
　　“不是，你们盗剑山庄的人看不起化云庄就算了，怎么连天琊教也不放在眼里啊？”小风歪了歪脑袋，一使劲，便把那大刀掀飞了。
　　“小、小风！？”商队头子瞪大了眼睛！
　　小伙子应声回头。

　　“我不是小风。那个小伙子前些日子从山上坠下去，没了命了。”他扭了扭脖子。
　　“那、那你是……”

　　“我吗？天琊教的人。”他错身翻出长剑，挡住了一个大汉的刀。

　　“众神盗也未免太过分了，这趟生意本身就是做给我们天琊教的，你们这横插一脚，着实让吾等手足无措啊。”他一侧眉微挑，转手施了个剑诀。
　　天琊教从不以蛮力取胜，他们擅长取巧。

　　“挑灯看剑！你、你是——”面相最为平和的大汉瞪大了眼睛——“寻踪堂主？”
　　被称作寻踪堂主的人嘴角微勾，照着货物的轮廓比划了一二，而后点地跃起，借着某个大汉挥出的刀在空中一翻，修长有力的小腿直直照着对方的头颅劈下！
　　那大汉竟是直接晕了过去！
　　“寻踪堂主！听小人一言……”
　　寻踪堂主歪了歪脑袋。
　　“冶剑堂的老郭常常在我耳边念叨‘不听小人言’，你既已承认了自己是小人，我作甚要听你的言？”语毕，他双眼微眯，躲过一个大汉的攻击，从袖中掏出了一个网。
　　“横四竖五……展！”那网突然变大，恰恰地包住了货物！
　　“把那个网割断！快！快啊！”
　　可惜那平和大汉的话根本抵不上那网收回的速度，待大刀劈下时，网已经收回了。
　　——那网居然变回了原型！

　　“堂主若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便不怪我们神盗无情了！”平和大汉面色一沉。
　　“若是你们肯把徐泾那小子派出来夺凝云钻，我倒是愿意给你们一个面子。谁知你们要和天琊教、化云庄作对吧，又不愿意派你们老大出来，那我也只能说一句——自不量力了。”寻踪堂主笑道，将网放入了袖中。
　　“上啊！把他杀了！”平和大汉总算沉不住气了，怒吼道。
　　寻踪堂主赶忙将商队头子丢到房外，用长剑抵住一位大汉的袭击，忽又觉身后一阵风声，忙侧身躲开。
　　“我那几个伙计等会儿就要到了，你们确定要在这里……？”话还没说完，平和大汉便极为迅速地挥来了一刀。寻踪堂主心下一惊，侧身躲开。
　　那刀深深地嵌入了一旁的柱子里。

　　“这速度？你是……朱顺？”
　　平和大汉沉默不语，瞬间将大刀拔出，继续朝寻踪堂主迅速劈来！
　　寻踪堂主身形一晃，突然出现在了平和大汉身后，一个手刀重重劈下！

　　“啧，真难搞。你们根本就不是盗剑山庄的人吧？”寻踪堂主眉心微蹙。

　　“撤！”几个大汉一见势头不对，赶忙溜了出去，眨眼间便没了影。
　　“盗剑山庄的人在龙湾客栈待着呢，哪里有机会来这儿夺宝。我早上不是和你说过了吗，寻踪堂主，冼唤风。”掌柜走进客房，眉头微皱。
　　“云化水先生，”冼唤风歪了歪头，“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一表人才。”
　　“承让承让。不过这些客套话，你还是留着跟庄主讲吧。”云化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往后见到了再说吧，在下先走一步……”冼唤风刚要迈出房门，云化水便拦在了他面前。
　　“别急着走啊。你和方才的盗贼打斗，损了我们大概三千六百七十五两，除非你现在补偿，否则，你今天别想走出这间客栈。”云化水的笑容愈发深了。
　　冼唤风额间一滴冷汗掉落。

　　“三千六百七十五两？你们打劫啊？”他边说着，边试图从云化水身边的空隙挤过。
　　“要我一个个给你数？楠木柱一千五百两，名画二千两……”云化水看似在漫不经心地数着债务，身体却时不时换个位置挡住冼唤风的去路。
　　“那我该怎么做？”冼唤风说着，却仍是软绵绵地挤着缝隙。
　　“总之你不赔钱，我们是不会放你走的。”云化水在门框上随意敲了几下，一个暗匣悄无声息地打开，里面放着两个小珠子。
　　“‘们’？这里除了你还有化云庄的人吗？”冼唤风毫不知情，仍旧在那磨着。
　　修长的食指轻轻一刮，两粒珠子便到了他手中。
　　云化水突然一挪身子，冼唤风收力不及，一个踉跄摔了出去！
　　弹指间，珠子便飞了出去，稳稳地落入了冼唤风的肩胛骨！
　　那看似十分坚硬的珠子瞬间破裂，里边的药水即刻融入了冼唤风体内。
　　“……什么东西？”冼唤风一惊。
　　“好东西。化空老爷子前几天随便摆弄出来的，今天刚好在你身上试一试。”云化水小声嘀咕，“反正你长得也还不错……”

　　二人还在僵持时，一声巨响突然传出，一把与冼唤风长剑十分相似的剑出现在了云化水颈项前。
　　“云前辈，十分抱歉，侵扰了化云庄的行动。我们会尽数赔偿。”一个身材高挑的男子道。
　　“不用你们赔钱，只用你们寻踪堂主在这儿待上半年便是了。”
　　云化水也不惧那把长剑，优哉游哉地倚在门框边。
　　“……堂主是必须得走的。若是不介意，我们可以换一位人质过来。”
　　“不行呢，这是必须得介意的……”云化水说着，却是越来越多的长剑指向他脖颈了。

　　“……”冼唤风从地上爬起时，见到的便是这么一副景象。
　　穿着统一装束、露着同一表情、拿着同一长剑、指着同一目标的天琊教众人纷纷看向他：“堂主。”
　　“嗯……没必要这样。他也没伤到我……”虽然不知道那水是干嘛的，但对他却是没造成什么伤害。暂且当那只是水吧。
　　“堂主，方才从客栈出来的人已经探明身份了，是盗教的。”其中一位俯身在他耳边道。
　　“那个铭牌——？”
　　“是他们外出时顺手杀了盗剑山庄的人夺来的。”
　　“啧，早闻盗派内部分裂，果真如此。”冼唤风笑道。
　　“该走了吗？”
　　冼唤风看着云化水。
　　“那水究竟是作甚用的？”
　　云化水定定地看着他。
　　“那水里有着一蛊虫，是一对的，我们有另一只。只要那蛊虫在你体内，我们便能找到你。那蛊虫还有催情的作用，晨昏交替之时会发作一次，若不得到发泄，便会逐日加重……且不用男人不行。”
　　冼唤风脸色一白。
　　“蛊虫寄居于你的经脉之中，以你的真气为食，每月十五现人身，啃食你的阳气。日积月累，你会变成一个……”
　　冼唤风额角抽搐。
　　“色/魔。”

　　云化水话音刚落，一个如谪仙般的身影倏然出现。
　　“庄主。”云化水低低道。
　　所有指着他的剑骤然指向了那道身影。
　　“都是天琊教的人么？”
　　“是。”
　　“好办。化雨，打晕了丢出去。”
　　那道身影后蹦出了一个小女孩，冲天琊教众人明媚一笑。
　　“是。诸位呢是想被我打到面目全非呢再滚出去，还是自己滚出去？”话音刚落，她便冲到了看似是头领的一人面前，高高举起的拳头间突然漫起了水雾。
　　“嗯？想尝尝化龙拳还是怎的？”甜腻腻的声音中透着一股森然。
　　那人沉默片刻，说了声“撤”，带着众人御剑飞走了。

　　“化雾，那人便是寻踪堂主，凝云钻便是在他身上了。”云化水指向冼唤风。
　　云化雾望向冼唤风，唇角微微勾起。长剑脱鞘而出，直直飞向冼唤风，剑尖轻巧地勾起了冼唤风的下巴。
　　“乖乖将凝云钻交出来吧，我可不忍心伤你。”

作者有话说

　　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