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境：王座》夏季青池

5、银甲礼服

　　国王和王后穿着明丽而不失雅致的礼服，国王的礼服在明灿的阳光下散发着自带神秘而威严的光芒。
　　崇文国的国民都知道，制作国王的礼服有两件绝对不能缺少的东西，一件是银甲虫的银甲，一件是鱼龙血。

　　银甲虫是崇文国山区特产的一种大小如蝉的虫子，这种虫子浑身覆满银白色鳞片状的甲，乍看之下就像一只银制的工艺品。由于外形罕见且十分美观，银甲虫很快成为贵族的宠物，久而久之，人们发现它的甲片不仅美观，而且十分坚硬。锋利的匕首划过虫身，竟然无法将其割断，并且甲片泡在腐蚀性的液体中也不会被腐蚀。

　　于是有贵族突发奇想，要将银甲虫的甲片剥下来，制作成刀枪不入的礼服献给国王。

　　就这样，无数人涌入山林中，将繁殖了上千年的银甲虫从各个角落里翻出来。由于银甲浑身覆盖甲片且十分坚硬，为了保证取得的甲片美观且一体，人们发明了一种极其残忍的杀甲虫办法。将一根细铁丝烧红后从甲虫的嘴巴刺入，甲虫的外壳虽硬，但是微小的内脏却十分脆弱，只要反复几次，甲虫的内脏就会被炙热的铁丝全部灼毁，如此就能得到一个完整美观的银甲壳。

　　完整的银甲壳被送到贵族家里，已经将银甲虫钻研透彻的巧匠会从甲虫的腹部抽出一条韧丝，这条韧丝是唯一能够完整“剖开”甲壳的秘诀所在。将立体的甲壳展开成平面，一只完整的甲壳能用做礼服缝制的大小大约只有指甲盖那么大。想要缝制一件国王的礼物，就需要成千上万只银甲虫的尸体。久而久之，山林里的银甲虫越来越稀少，一只精美银甲壳的售价甚至高过了同重量的金子。

　　一共用了九千只银甲壳才制作成了第一件国王礼服，据说这件衣服完成的当天晚上，贵族家里像落了月光那么皎洁。刀割不开，火烧不断，充满了神秘而庄严的气质，看见的人无不叹为观止。

　　礼服被献给国王，国王重重地赏赐了贵族。不过虽然他很喜欢那件礼服，但仍然认为其美中不足的是颜色是纯银白色的。崇文国崇尚的是莲花之色，如果一国之主穿着纯银白色的礼服，总是不合适。如果有颜料能够为银甲染上水红色就好了。

　　为此，全国善于调制颜料的匠人被请到贵族家里，潜心钻研如何为银甲染色的问题。匠人们试了千百种办法，都做不到给银甲染色，这比给水玉石染色要困难百倍。

　　钻研了几年，就在匠人们准备放弃时，突然有一个人毛遂自荐，说自己有办法给银甲染色，并且是染上莲花一样的红色。
　　贵族将他请到家里，并许诺如果真的做到了就给他一份绝无仅有的谢礼。

　　一个月后，银甲礼服不仅被染上了水红色，并且整件礼服在样式上做了修改，水红色与银色相辅相成，做成了一件既有王者雍容气度又不失典雅、既有常服之轻便又具备铠甲之坚硬的国事礼服。

　　贵族兑现了自己的承诺，要给毛遂自荐的人一份极其丰厚的谢礼，要赏赐给他成箱的金银珠宝、许多侍从及美女、还有一个地方长官的权力。但是那人都没有接受，他对贵族说，一国之王仅有一件重礼服是不够的，至少应该有两到三件。并且第一代礼服在工艺和审美上还有能够改进的空间，他希望自己能够为国王继续完成两套全新的礼服。

　　但是当时的山林里已经没有了银甲虫的影子，这种本就稀少的虫子在经历了爆发性的捕捉后几乎绝迹。想要再找到成千上万只来做一套新的礼服是不可能的，更不要说做两套。贵族于是问，“如果真的能够完成，你想要什么样的赏赐呢”？
　　那人答：“我想被引荐给王上，作为国巫馆巫师的候选人。”这个人就是无垢。

　　贵族答应了无垢，半年后如果他能做出两套全新的银甲礼服，就一定想办法让他成为国巫馆的大巫师。

　　仅仅用了三个月，无垢就做到了。他做了两套更坚固、更具有王者气质的银甲礼服。贵族将礼服献给国王，受到了史无前例的奖赏，无垢也毫无悬念地进入了国巫馆，并且仅在两年后就成为了国巫馆的馆主、独一无二的国家大巫师。

　　在一切赏赐已定后，贵族最后一次试着问他，“是怎样找到那么多银甲虫？是如何让银甲虫染色”？
　　无垢答：“世界上已经没有了银甲虫，陛下的礼服是全巫境不可复制的。”

　　贵族知道不会再问出什么，但是就在准备分道扬镳时，无垢回答了第二个问题。
　　他说：“用鱼龙的血可以为银甲染色。”

　　鱼龙，传说中跃过龙门而化身为半鱼半龙的生物，曾经有巫师在东极的盲海上见过，但是从未有人接近过，更不用说取鱼龙血作为染料。
　　贵族无法验证话的真假，无垢也从此闭口不谈银甲礼服的制作。贵族私下里征集巫师和勇士，让他们捕获一条鱼龙，但是至今没有下文。

　　银甲礼服从此成了崇文王室的象征之一，经过了近三十年的时间，礼服非但没有变旧，反而历久弥新。本色的银甲和染色的银甲，都焕发出愈加新亮的光。
　　众人抬头望着国王，没有人的目光不被那件银甲礼服吸引。它的光芒之夺目，是任何珠宝都取代不了的，只有王冠能与之搭配。

　　国王是这件礼服的第二个主人，第一个主人是他的父亲、已故的老国王，也是国巫无垢的侍奉的第一位君主。
　　国王今年六十三岁，二十年前继任成为国王。王后比他小几岁，曾经是位美丽的公主。这对王室夫妇间相敬如宾，从未传出过任何不好的言论，是崇文国最显耀的模范夫妻。他们育有一子一女，王子书卿今年二十四岁，公主玉雅只有十一岁。

　　国王与王后欢迎了众位来宾，照例先宣示崇文国尊老敬老的传统，然后在众巫师的主持下由国王亲自为这些已经步入人生最后阶段的老人们进行祈福祝寿仪式。最后则在礼乐声中正式开始宴会。

　　宴会桌上摆满了各种各样适宜老人们食用的美味佳肴，老人们沉浸在王室的重视和祝福中，现场很快就热闹起来。
　　老人们互相间畅谈过去，侍从们不停地忙碌着上菜和游走在宴会间。国王和王后陪了几口酒后便离了场，改由王子书卿作陪。国王走后，卫兵也跟着少了，趁着搬运礼品混乱的时候，镜玄离开了昌明殿广场。

　　他手中捏着刚刚擦过无垢袍服的符纸，口中默念咒语，走出昌明殿大门时已经变了一张脸，变成了国巫无垢的样子。这便是最高深的巫术之一，易容术。
　　顶着无垢的脸，镜玄在快速前往巫侍等待区的路上受到了无比尊敬。但他无暇顾及任何其他事，因为易容术的维持时间只有短短不到一个小时，在这期间他要完成一件无比重要的事。

　　白鹤一眼就认出了易容后的主人，在它的翅下不知何时放了一个小包袱。镜玄环顾四周，看见了一个人影，但他并不惊讶，视若无睹般打开了包袱。包袱里是一件和无垢同样的袍服，镜玄套在身上，立刻变成了另外一个无垢。镜玄尽量按着无垢的样子纠正自己的身体形态，只要不仔细看，就绝对不会起疑。而在崇文国的王宫里，几乎没有人敢细看国巫无垢的脸。

　　装扮好后，镜玄从另外一边的鹤翅下取出伞，伞用与鹤羽同色的布袋子套着。他将伞夹在袍服里，迅速地往莲心塔的方向走去。
　　王宫里的道路十分复杂，关卡也很多，但是镜玄对此却十分熟悉，途径每一个岔路口该做什么选择、遇到每一道关卡该说什么话，他都没有丝毫犹豫。从昌明殿到莲心塔，无垢平时需要花费至少半个小时的路程，镜玄不到二十分钟就赶到了。

　　他来到莲心塔下，立刻就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防御力量。这股无形的力量牢牢地笼罩着塔身，从地下一直到塔尖，都被固若金汤的防御包围着。一旦触发巫术防御，则谁也不要想从这里离开。

　　镜玄没有丝毫耽误，径直地向莲心塔底座的大门走去。今天在大门值班的是无垢的大弟子，想要躲过他的眼睛，必须在行为举止上与平日的无垢丝毫不差。
　　“尊师……您不是在昌明殿主持宴会吗？”大弟子欲迎上来说话。

　　镜玄没有开口，举起右手摆了摆手掌，大弟子便立刻停住脚步闭了嘴。这是他不耐烦时最常见的手势，看到这个手势，几乎不会有人再不识趣。
　　镜玄径直走上台阶，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他要找的东西在塔的最高层，第七层。在顺利通过最后的第二、第三层值守后，镜玄几乎是跑上的第七层，每上一层楼，他就能感觉到更强大的防御力量。爬到最高层时，镜玄气喘吁吁。即使是曾经声名远播的大巫师，也逃不过八十岁躯体的桎梏。

　　高塔在风力的作用下微微摇晃中，一间莲花密室出现在眼前。整间密室浑然一体，没有门也没有窗，就像是一颗擎天巨树被从中间掏空做成的一间屋子，上面密密麻麻地雕刻着各种各样的莲花。
　　里面藏着的就是镜玄要取的东西，也是崇文国除了王位之外最重要的东西。但是在此之前，首先要打开这扇无门之门。

　　镜玄已然知道这门的机关所在，但是破解机关仍然需要时间。他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雕刻，在其中寻找着开门的咒语。在这些看似繁乱的雕花中，每一朵花的朝向都是经过精心安排的，它们各自代表着一个古咒语符号，将所有古咒语符号译成古咒语，使用启动古咒语的办法驱动古咒语，门就打开了。
　　镜玄很快译出了咒语，一共两句，使用的是咒语体系中最古老的一种。

　　“生人勿开，逝者长留。”
　　启动这项巫术的办法正如咒语所示，献出用咒者的生命。

　　镜玄将伞从布袋里抽出，用伞尖轻轻地抵着雕刻的莲花。尽管密室看起来是木制的，但谁也别想用对付普通木头的办法来对付它，这绝对是崇文国里最难被攻破的地方，没有之一。

　　镜玄以伞抵着木头，念出了那两句古咒语，并在伞尖和木莲上各留下了自己的一滴血。
　　做完这些，镜玄重新将伞藏在袍下，转身走下了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