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冷酷无情》西河芦苇

2、第 2 章越帮越忙

　　孟倓回家拿了个红色小塑料桶，往三角沟那边去。孟倓其实有点怵水，她在河边玩儿掉进去过，虽说水很浅，可那时候她还小，着实怕了。
　　临近沟边，孟倓就看到了许迈。他的裤腿卷到了膝盖以上，身体弯曲着，双手正在水下摸索。他太过瘦削，孟倓可以清晰地看到他背部的脊柱。再走近一些，孟倓停下了，她看到了许迈腿部大片青紫的纵横交错的伤痕，触目惊心。看形状应该是用鞭子抽的。她早就听邻居说过许建华殴打许迈，但没想到他真能下这么大狠手。鞭痕有已经结痂的，也有新增的浮肿着，横七竖八，镶嵌在13岁少年的皮肤组织上。
　　孟倓别开眼，突然想落泪。
　　三角沟很浅，孟倓还是有些紧张，一半因为水，一半因为许迈。她试探着下了水，学着许迈的样子在水里胡乱摸着，并试图靠近许迈那边的水域。但很快她就发现一只脚陷进了淤泥里，动不了了。她僵在水中不太敢动，她克制慌张要让自己冷静下来。
　　正挣扎时发现许迈到了岸边，孟倓松了一口气。她刚要抬手，许迈却直直地略过她走了过去。
　　孟倓倒也不气，这很许迈。许迈清冷，跟谁都没什么交情，孟倓也没跟他搭过话。那刚才下意识想要伸出去寻求搭救的手是怎么回事儿？孟倓暗自懊恼。这一恼腿上用了力，竟拔出脚来了。
　　太阳毒了起来，该吃午饭了，许迈要“收工”回家了。孟倓也上了岸，慢吞吞地跟在许迈后面，小红桶里一条鱼也没有。许迈的裤腿放了下来，步伐稳健，仿佛那些伤痕从来没有存在过。
　　快要到家时孟倓看到了许建华，他骂骂咧咧地走向许迈，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他身上的酒味儿。孟倓瞬间警铃大作。
　　但已经走到了家门口，似乎没有继续跟着许迈走的理由。孟倓故意在门口停了一会儿，她还没有想好如果许建华殴打许迈她要怎么办。孟倓并没有看到预想中的画面。她只看到醉醺醺的许建华走路都要走不稳了，被许迈扶着进了家门。许迈关门时，孟倓感觉到他往自己这边看了一眼。
　　回到家，孟倓坐立不安，越想越不对劲。三两下吞了早上剩的鸡蛋，午饭给她留的那碗面条一口没碰。她端着面条站在许迈家门外，冲院里喊：“许叔叔，吃午饭了吗？我妈面条做多了，让我给您送来！”
　　孟倓听到鞭子停留在空气中疼痛的余音，接着响起许建华的声音：“孟倓啊，快进来快进来！”孟倓知道虽然许建华对许迈不怎么样，对邻居面子上还是过得去的。
　　许建华接过碗呼噜呼噜地吃起来，说：“我都多久没吃面条了，天天吃鱼，这小子不腻，我反正烦得够够的了！”
　　孟倓笑着应和，朝许迈那边瞥了一眼。
　　许迈已经在处理鱼了，都是些寸把长的小鱼。他低着头，动作干脆利落，像是这些动作重复过了千百回。他暴露在毒辣的日光下，却周身冷峻，好像身处无边的黑暗里。孟倓站得离他不远，居高临下，看得到他黑色偏黄的发顶。她有股摸一摸他头发的强烈冲动。
　　许建华很快吃完了面条：“这样啊孟倓，今儿中午别走了，留我家吃鱼。”
　　孟倓没拒绝，她担心她走了之后许建华会继续刚才的鞭打。
　　许建华招呼着：“哎孟倓，坐屋里坐屋里吧，外面热啊，屋里有风扇。”
　　孟倓走到了厨房门口，笑着说：“先不进去了，我在这儿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油星四溅，许迈把鱼倒进去，油星蹦得更高了，溅到了他的胳膊上，他仿佛没有任何知觉，仍旧面无表情地翻动着。孟倓赶紧上前想把火关小一点。许迈用胳膊强硬地阻挡了她的动作，更多的油星溅在了挡住他的胳膊上。许迈看着锅里的鱼，对孟倓说了四个字：“越帮越忙。”
　　许迈依然没什么表情，孟倓却觉得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无比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