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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最好的安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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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芝对嘴上功夫向来都是退避三舍。
如果说她的腿脚功夫杀伤力是一千分值,那么此时此刻的常母,必定有一万分值。
大半个月没见到自己女儿,章宜君不是嘘寒问暖,全程都在说教,听得金芝内分泌紊乱,想开溜却被常母看穿,明明是生了病,也不知道消停,折腾金芝跟她一起添堵。
不就是拿瓷碗比划胸口两坨肉了嘛,以后打死不会这么做,金芝心里嘀咕,几次想开口,每每败阵。
“君姐,你今天怎么样,如果可以,我通知沈太,给安排多加两个席位就餐。”六婶在外面嚷一声,金芝顿时觉得六婶就是菩萨派来解救她的女神。
“劳烦了。”被转移话题,常母又缓下语调,显得随和。
嚯,这个时候的常妈妈,打死老虎也不带喘气。金芝闷闷地想,还好自己不是常薇笑,否则常妈妈和她,肯定有一位是短命鬼。
章宜君很清楚今天是什么场合,她不敢怠慢半分,于是她暂且饶过金芝,而是径直走向衣柜。
她出门必须换衣服,由于常年病重,气色太差,加上身上有股中药味,她不想被人戳脊梁骨,所以她以身作则,对自己几近苛刻。
金芝松了口气,眼角瞥见壁柜上摆放着旧款座机电话。她走到电话旁边,思索着怎么与雯姐他们联系。
“你姨妈喜欢郑记的冰镇雪蛤,下次回来,记着带回来。”常母立在落地镜跟前,捻了捻上衣的衬花,又问道,“我让你偷学怎么做,你学得如何?”
“哦噢。”金芝漫不经心地应付,她拿着电话,尝试拨号。
“我让你在书房拿的书,也是你应该记下的,沈先生是虔诚的佛教徒,他对经文颇有研究,像这样的聚餐,如果你能够赢得沈先生注意,从而产生好感,这样一来,说不定可以胜过欧阳婕。”
“欧阳婕?”金芝自顾不暇,忘了自己的身份,“对了,我转了半天也没见到欧阳婕,她倒是藏的很深,恐怕还是怕了我。”
“怕你?”常母戴上白色沙纹手套,轻笑一声,“上了大学,你们也长大了,她不过是懂事起来,知道装模作样。嫁进沈园可不是那么容易,你也是,不要动不动就生妈妈的气,我也是为了你,如果那一天,我双眼闭上,至少你能有个依靠。”
“靠沈家?”金芝不屑地摇头晃脑,“得了吧,我还不如一个人逍遥自在。”
薇笑以后可以靠我啊,靠我这个姐姐才是最明智之举,有小四爷罩着她,今后没人敢欺负她。
“好了,没时间再跟你说这些,你赶紧换套衣服。”
“这电话没反应,是不是早就坏掉了。”
“你不要留宿学校,今晚就搬回来。”
“搬回来?不行不行,我才不要住这里,石头路子绕来绕去,像迷宫。”金芝很了解自己,她的耐心用的差不多了,她忘带手机,得想办法联系外面的人,她不能困在沈园,最好是和薇笑换回来。
苦恼的同时,常妈妈又不肯放过自己,之后的时间里,金芝一刻不离常母身边,六婶接他们去用餐,走的是另一条回廊,路上可能遇到了沈园其他人,常母温和地与之聊天,可金芝完全陌生,而且觉得相当无聊。
直到进入大餐厅,椭圆的实木餐桌围坐着更多年轻人。
“大嫂,我好像在巴黎时装秀见过这条裙子,是限量版吧。”
“欧阳婕。”金芝暗自咬牙切齿,总算见到认识的人,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可是欧阳婕忙着讨好别人,懒得多看一眼金芝。
金芝又觉出欧阳婕讨好的女人有些面熟,愣神一想,不就是傍晚在钢琴房见到过的漂亮女人吗,再看看便肯定是她了。
“是薇笑回来了吗?又躲在妈妈身后。”被沈默搀扶走进餐厅的中年妇女,仪态端庄,双手手腕挽着佛珠,章宜君带着女儿站的位置很显眼,沈太章宜青很快注意到她们。
常母上前招呼姐姐落座,又笑对沈默寒暄了两句,然而沈默极其冷淡,故意忽视对方的存在,自然也没有将金芝放在眼里。
“薇笑,叫人呢。”常妈妈回头,见到金芝毫不客气坐在椅子上,于是督促她讨好姨妈。
端着高脚酒杯的金芝,挑眉一问:“叫谁呢?”
“你怎么回事,你……”
“哦,我知道。”金芝站起来,朝着沈太夸张笑了笑,“姨妈好,姨妈辛苦了,多谢姨妈家的饭菜。”
通过观察,金芝断定这个女人的身份,她就是常母的姐姐,沈园的女主人,也是沈默这小子的老娘。
“姨妈,我妈经常教育我,小朋友要懂礼貌,敬老爱幼。”金芝说话时,斜眼瞪视坐一旁的沈默,“我看姨妈也是有身份的大人物,相信沈家的家规应该不会输给我们常家。我喊一声姨妈,是因为我尊重您,不知道我妈妈,应不应该受人尊重。”
常母没料到金芝之后会这样说话,在场的所有人也同样料想不到,此刻的情况,鸦雀无声。
金芝抿起嘴角,对抗沈默的厌恶表情丝毫不畏惧。
“常薇笑,你怎么说话呢,我看你吃错药了吧。”欧阳婕强出头,正中金芝下怀。
“欧阳婕,吃错药的人是你,如果不是因为吃错药,你怎会进错家门?你是欧阳大小姐,又不是沈大小姐,如果跟我一样的沾亲带故,那我也不说什么,关键你还没有嫁过来,就什么都不是。”
“常薇笑,你,你胡说八道,我……”
“我用事实说话。”
“哼,事实就是你什么都不是,你一个收养的野丫头,还敢在这里逞威风。”
“咳咳咳。”常母尴尬地垂头,沈太见状,不悦地教训:“欧阳小姐,请你说话的时候注意场合和分寸。”
欧阳婕红着脸点头,忧心忡忡地咬着唇。
“呼啦——”沈默倏地起身,扔掉刀叉,居高临下地睇着金芝,薄唇微扬,似笑非笑地说:“想让我尊重你,你配吗?”
“为什么不配?”金芝不甘示弱,“我没有机会选择自己的出生,没有你这样好命,可是我努力地活着,即便我的家庭出现变故,我同样不落人后,加倍学习,为了更早适应社会,也为了不再寄生沈园,我去到郑记打工,作为同龄人,我至少可以养活了自己。”
其实以金芝的水平,根本说不出这段肺腑之言,而她突然就想起来飙车的那晚,她和薇笑畅饮,醉酒后,薇笑哭着大喊,喊出她的内心。
在薇笑内心深处,她是多么想离开沈园。
如今她离开了,金芝冷静下来,她想,或许她离开了这里的一切才是最好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