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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第一章
      桃花谷是个好地方。
      其间妖气冲天,群妖横行,实乃妖族之桃花源。灵奴市场随处可见,偶有人类修士出没,实在是大补之物。
      桃花谷以实力为尊,并无律令可言,若非得找点规矩受着,便以实力最尊者为规矩。桃花谷二十年一期擂台,最后的擂主即是下一任谷主。
      原谷主若未能卫冕,或与胜者结契以示顺从,或远走高飞韬光养晦等着下一次东山再起——只要跑路的时候没被抓到。如果被抓到了,其实也不会怎么样,不过是废除修为让他混吃等死罢了,不会殃及性命,真是格外温柔。
      成王败寇,公平得很。
      在此赛制之下,历任谷主都实力惊人,是以桃花谷一直在上坡,很少被超越。
      现任桃花谷谷主已连任两届,据说与其交手之人均撑不过一炷香,且败者未尝有过怨言。是故,得各界人士称一句迷情使。虽其实力强劲,然而世人并不知其招式流派,亦不知其姓名,只知迷情使有一灵器,场场必用,名为似曾相识。
      据说此人嗜血残暴荒淫无矩为所欲为,致使桃花谷内怨声载道,迷情使三字甚至可止小儿夜啼,成为谷内新一任煞神。
      忘了说了,只有妖族觉得桃花谷是个好地方,也只有妖族叫那里桃花谷。
      那里是妖族的都城,在上次人妖大战妖族占优时风头无两,若非人族尚有一座太行山,怕是已为妖族之鱼肉,不还关的名号也是在那时叫开的。
      从前的战争中桃花谷虽不易接近,但也不至有去无回的境地。可那一次的妖族出了一位不世出的大能,又性情暴戾,弄得人心惶惶血流成河。这位大能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销声匿迹了,可还是给人族留下了巨大的阴影。
      资格老的修士是不敢忘记那首童谣的:
      “桃之夭夭兮,灼灼其华。
      昳丽之其艳艳兮,中又有罗刹。
      新鬼泣兮旧鬼叹,无人还家。”
      故称其为,不还关。

      上一次人妖大战已经过去三百年了。这几百年来人族妖族之间小纷争不断,但大事是没有的。
      用随云君的调子来说,就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嘛,和平久了就打一场,知道疼了就消停了呗。”
      随云君虽然有些混不吝,但话倒是有道理的。这些年间在两方接壤的地方,人族和妖族已经很亲近了。况且妖族需要人族修士收拾一下妖族里的败类,人族修士也需要那么些练手的机会,只要不贸贸然进入对方的大本营,双方的执牛耳者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因此一般的人族修士要下山历练的话是绝不踏足不还关的,妖族外出行乐也不会随随便便就走到太行山地域。
      井水不犯河水嘛。

      太行山的夷无期近日要下山游历,正要去拜别师尊常衡君。
      姜逢春凑了过来:“无期师兄唉~~”
      夷无期往后退了几步,把剑把抵在姜逢春胸口:“不会带你下山的,死心吧。”
      姜逢春收起那副贱兮兮的表情:“师兄你这就非常无情了,早五年晚五年不是一样的嘛。”
      夷无期嘲讽地看了姜逢春一眼:“但你不是把姜师叔送给慕师叔的玉佩摔了?”
      姜逢春的表情管理出了点问题:“不是吧师兄,怎么连你都知道啦?”
      也不怪姜逢春惊讶,这夷无期和他师尊常衡君是一脉相承的消息闭塞,不是在修炼就是在准备修炼,八卦什么的基本上和他们没什么关系。
      “慕师叔去找师尊哭去了。”夷无期把剑别回腰间,很没有仙君气度地翻了个白眼儿,“天天来我们五台峰,翻来覆去都是那几句,想不知道都难。”
      姜逢春这会儿知道厉害了:“娘怎么到处说啊,完了完了,要是让爹知道这事儿我肯定会死的很惨的。”
      姜逢春是菩提娘子慕如安和无为君姜遇家的公子,貌若潘安天资骄人,颇有乃父之风,然性情急躁顽劣,矜贵傲气,又肖似其师尊凤阳君萧来。
      夷无期不过是吓吓他,也不忍心叫姜逢春惨遭无为君的毒手,言语间便放软了些:“我正要去向师尊辞行,不若顺道请师尊允了你与我同行。师尊若同意了,姜师叔总是没有意见的。”
      也是,二人的师祖随云君基本上是放养式教育,无为君和菩提娘子都可以算是常衡君带大的了,想来怎么也会卖常衡君这个面子的。姜逢春想想觉得是这么个理儿,冲夷无期拱拱手:“那就多谢师兄啦,师弟我一定给师兄你当牛做马报答这救命之恩呐!”
      夷无期嫌弃地薅了一下姜逢春的脑袋:“你不添乱我就谢天谢地了好嘛!”
      姜逢春正要反驳回去,就听到常衡君传音过来,冷淡清泠:“无期,不是要来辞行么,怎么在我门前徘徊这么久?”
      夷无期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到了常衡君的殿门了:“弟子是来向师尊辞行的。”
      常衡君道:“既然是来辞行的,为何迟迟不进来不管是有什么事情,先进来再说。”
      夷无期紧紧地捏了一下握在手里的剑,大步流星地踏入太清殿殿门,在薄纱处堪堪停下,跪下冲薄纱后盘腿而坐的人拜了一拜:“弟子夷无期今日要下山历练,特来向师尊辞行。”
      常衡君低声念了一句灵诀掀开了薄纱,对夷无期道:“说过了无期你来找我不必整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这纱帘你是能撩得的。”
      主座上的女子便是常衡君。
      其人颜色平平,向来行事稳重,性情冷僻;额发分做三股,中间的一股梳到脑后,余下两股垂下遮住眼角,平添几分深意;一身黑衣,不像个仙君,倒像个罗刹,只腰间别了一把白玉骨扇,尚存几分仙气;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望向夷无期,锐利而淡漠,对立又统一。
      夷无期抿了抿嘴唇,低头盯着剑把,仿佛上面有朵花:“……弟子到底年纪渐长了。”
      旁边坐着的女子面目姣丽,鹅黄的衣裙,描金绣凤的花样,很有诗里云想衣裳花想容的意味,眉眼间又隐隐带几分慈悲之气,能够消去旁人心里藤萝花的诽言。
      这女子正是菩提娘子慕如安:“无期来了啊。”
      姜逢春往夷无期身后躲,夷无期无情地朝边上迈了一步,同慕如安见礼:”拜见师叔。“
      慕如安瞪了自家儿子一眼,又叫夷无期起来:”师姐说的是,你这孩子,哪里那么见外啊”
      夷无期一脸的笑模样,有几分文雅的意思了:“慎独嘛,慎独啊。”
      常衡君抚摩腰间玉琮的手顿了一下,从本打算给夷无期的一摞木牌中抽了几块出来,道:“嗯,是沉稳了些的。这样也好,不像从前那样轻佻孩子气了,这样我也能放心些。”
      轻佻。
      孩子气。
      呵。
      夷无期死死咬住嘴唇,崩出一副稳重的样子。
      见夷无期不说话,常衡君又补上几句叮嘱:“出门在外,应当万事小心。行事要清正有度,不可失当。只是出了事也不要怕,通知我,我总还是能给你们担着的。”又递了木牌给夷无期:“真有事就捏碎它。”
      姜逢春见江无期不替自己说话,心里急得要命,迫不及待地插了进来:“常衡君。”
      常衡君这时才转过头看姜逢春:“何事。”
      “我能否与夷师兄结伴下山?”
      “这个得问师弟和师妹。”常衡君想了想又补充一句,“那玉佩之事你也不必太担心,你到底是师弟亲生的。”
      姜逢春:……我难道是你吃撑了。
      夷无期到底还是记得答应了姜逢春什么的,换上了平日里笑嘻嘻的面孔:“师尊,我是很想和姜师弟一起下山的,相互之间也好有个照应嘛。”
      常衡君又把刚刚抽出来的几块木牌塞到夷无期手里,没了平日里对着旁人那副冷淡的样子:“才说你沉稳了些,怎么还是一团孩子气呢。”又与姜逢春说:“你跟着无期出去也好,师弟那里我来说。只是你师尊那处,还得你自己去说。”
      这样的结果想想倒也算不错,姜逢春勉强应了,拜了拜:“多谢常衡君。”
      出了太清殿,姜逢春扯住夷无期的袖子抱怨:“不是说好了帮我的你平日里伶牙俐齿的那股劲儿呢?”
      夷无期并无反驳的意思:“忘了。”
      “哟,见了你师尊跟耗子见了猫似的,怎么,没了平日里的嚣张气焰啦?”姜逢春本就有些少年意气,心里觉着是夷无期说话不算话,那股骄矜之气就化作不满宣泄而出了。
      夷无期冲姜逢春翻了个白眼儿,道:“我平日里哪儿嚣张了?这太行山上的谁不知道你同你师尊一脉相承的骄矜傲气啊,还好意思说我”
      姜逢春自己的事情解决了,自然不再在夷无期面前讨巧卖乖:“边儿去,别人不知道莫非你还不知道萧来他就是嘴拙,小爷我才是真傲气呢。”
      可话还没说完呢,姜逢春就从后边儿叫人狠狠地来了一下,疼的龇牙咧嘴,全没了方才傲气的样子;只好自以为很有威慑地喊:“是谁是谁敢偷袭我有本事正面来,咱俩单挑啊?!”
      姜逢春说着还回了头,想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子,却在看见一蓝衣修士的时候一下子安分了下来。
      那蓝衣修士刚才站在姜逢春身后了,神情愠怒,手放在剑把儿上蠢蠢欲动;看见夷无期还与他使了个眼色,叫他不要行礼暴露自己的存在;这会儿听见姜逢春那小崽子直呼其师尊的大名,终于忍不住出手了:“偷袭这叫家法,明白么你胆儿挺肥了,先是打碎我亲手雕给你娘的玉佩,又是直呼凤阳君的名字,在哪儿学的这么野了?”
      是了,这蓝衣修士就是无为君姜遇,这世上唯二能够镇得住姜逢春的人。
      另一个嘛,自然是常衡君了。
      至于凤阳君萧来这人惯徒弟的名声传遍修真界,连大悲寺的净明方丈都知道,并不是能镇得住姜逢春的角色。
      夷无期看到了被逮着的姜·倒霉蛋儿·逢春,觉得忘了带些零嘴儿真是辜负了眼前这场好戏,但想到这倒霉蛋儿毕竟是自己师弟,还要作伴一起下山的,不能叫姜遇给打坏了,出声行礼:“无期见过师叔。”
      姜遇冲夷无期点点头:“无期啊,去同师姐辞行了么?”
      夷无期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太清殿,眼底走过几分暗芒,又是一副笑模样:“是,正要出发呢。”
      姜遇问:“怎么这么急,连午膳都不用的么?”
      夷无期点头:“是。”又看了姜逢春一眼,作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师叔要修理逢春,无期心里是明白缘由的,只是师尊说要逢春与我同行……”
      姜遇哪能不知道姜逢春打了哪门子鬼主意,又不愿拂了常衡君的面子,点点头算是同意了:“回来再找你算账。”
      姜逢春笑嘻嘻地揽住夷无期:“那我可就随师兄走啦。”
      夷无期挣开姜逢春的胳膊,又是一揖,与姜遇说:“师叔大可放宽心,有无期在一日,便不会叫师弟出事的。”
      说完就带着姜逢春走了,背影里很有几分儒修的文雅稳重。
      姜遇望着这两人离去,心里有些怅然若失之感,但想想总是要走这一遭的,也就不那么伤感了。
      不想在回头的时候看到了太清殿前的常衡君,就上前去打招呼:“师姐。”
      常衡君偏过头瞥了一眼姜遇,神色淡得像她身上的烟青色披风,眼底沉得像她通身的黑衣,微不可察地回应了一下:“嗯。”
      所幸姜遇很熟悉自家师姐的性子,浑不在意地问:“师姐今天怎么出来了”
      “无期要下山,来看看。”常衡君声音很轻淡,如过眼云烟。
      姜遇点点头,一时之间似乎没了话。
      遇上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师姐,他是想多说几句的,偏偏又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约莫是太久不见的缘故罢,大婚以后就很少见到师姐了,从前可是能同师姐秉烛夜谈的。
      思索了片刻才想出一句寒暄来:“天凉了呢。”
      常衡君把视线从下山的方向收回来:“是啊。”
      “师姐要注意身体啊。”
      “嗯。”
      常衡君见姜遇不说话,提了一句:“逢春是同无期一起走的,希望别出什么岔子才好。”
      “是了,旁的不说,遇上迷情使就够他们喝一壶了。”姜遇到底是心疼儿子的,“偏偏这会儿萧来在闭关,真是……”
      “你再不回去如安要着急的。”常衡君拢了拢披风,“我先回去了。”
      姜遇笑着同常衡君道别,与少年时如出一辙的芝兰玉树:“再见啦师姐,我回去了。”
      “嗯。”
      常衡君却看也不看姜遇,折回太清殿。
      女子靠着窗棂,额发散开,露出上翘的眼尾。
      “迷情使啊,有意思,有意思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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