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在靠前男友上位》燊渊

1、温青

　　飞飞带新女鬼到办公处时，温青刚打输了一把游戏，游戏里的小人栽倒在地上，变成了一组扁平的数据，她抬起半合的眼睛凉凉地看了他一眼。
　　“老大，这个…”飞飞笑眼盈盈地张开口，正要汇报，就被屋里的人没什么感情的看了一眼，顿时把剩下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新女鬼杨宁宁对地底世界非常好奇，作为一个新鲜出炉师尸骨未寒的女鬼，她最先对飞飞的名字产生了巨大的疑问。飞飞是她在地府认识的第一只鬼。彼时她和一大群新鬼站在忘川边，等待着未知的旅程。天地昏暗，只余一弯银月朦胧的隐没在无尽的黑暗中，世界仿佛只剩下自己被压抑和死亡的气味笼罩。

　　飞飞就是那时出现的。
　　他站在一条小木船--其实也就是一个弧形的踏板上，穿一件纯白色的套头卫衣，身形高挑纤瘦，一头乌黑的短发不明显的轻微飘动着。也没见到有人与他说笑，但那双杏眼却笑弯成一条缝。等到了杨宁宁面前，他那种鲜活的、飞扬的少年感更是肆无忌惮的铺散开，令人情不自禁的心生愉悦。杨宁宁也说不上来这种愉悦从何而来，只知道一愣神的功夫，那少年便几个飞跃落在身边，朝她伸出了手，杏眼仔细看了看她的脸，笑意更深地说：“我是飞飞，欢迎来到未知的世界。”
　　起初杨宁宁并不敢说话，但飞飞不停地向她讲一些新世界的趣事，上到阎王爷的情人，下到小鬼的尿不湿，好像真的是个非常开朗的‘鬼’。杨宁宁受飞飞影响，逐渐心宽，追问他的‘飞飞’这种奇怪名字的来源，杨宁宁以为按照飞飞的风格，大约应该是回答出什么长远又好笑的乌龙事件才对，但一直表现的很肆无忌惮的飞飞却像个蚌似的闭紧了嘴，直到被逼问急了才涨红着一张脸回了句：“飞飞就叫飞飞！”
　　正因为第一个接触到的是飞飞，所以杨宁宁也相当有些百无禁忌的架势，即使飞飞告诉她，现在要见的是一位大人物，她也还是抱着“死都死了也没什么好怕的”咸鱼想法，顺着半开的雕花木门向里望了一眼。

　　这间号称“办事处”的鬼宅也没什么特别的，屋梁上悬着一盏昏黄的灯泡，屋子正中间摆着一张木头材质的桌案，桌案后的老板椅上斜斜的歪着一个女子。
　　那女子穿着一条薄纱红裙子，领口处大敞，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黑发顺着胸口的沟壑向下蜿蜒。杨宁宁刚目光移了移，就陡然和那女子冰冷的目光遥遥对上，被惊得打了个寒颤。
　　“哎，别乱看！”飞飞扯了扯挂在杨宁宁手上的绳子，压低声音呵斥。
　　被那样的目光一撇，不用他提醒，杨宁宁也不敢再乱看了。她呢喃一般的不停小声道歉，却听见里面的女声说了句：“滚出去。”
　　飞飞看了杨宁宁一眼，无奈的苦笑求情：“别啊老大，你别生气，这个…”
　　“滚出去。”她重复道：“把门关上。”
　　杨宁宁看着飞飞一脸无奈地退出来关上门，好奇道：“她生气了吗？”
　　飞飞瘪着嘴，点了点头：“不过不是因为你，别怕，老大一般不迁怒别人。”
　　杨宁宁受教，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紧关的大门，压低声音问：“这位就是那位权利很高的大人物吗？”
　　飞飞好看的眉眼都皱了起来，似乎在组织语言，思考了好一会儿才用同样小的声音回答她：“也不算吧，她的职位也就跟你们人类的妇女协会会长差不多，平时就管管鸡毛蒜皮的小事，没什么实权的。”
　　“……”杨宁宁也不好吐槽，只能顺着往下说：“那你怎么这么…”后半句‘这么怕她’她没好意思问出来。
　　但是飞飞很灵性，好脾气的用一种语重心长的语气道：“这么跟你说吧，不是飞飞哥我胆小，是这整个地府除了阎王爷，就没有人不怕她。”
　　杨宁宁想起那个眼神，感同身受：“那你们因为什么怕她？”

　　提起这个，飞飞就觉得一言难尽，他撇了一眼杨宁宁：“你问的太多了，总之在地府待着的时候不要招惹她就行了。”
　　杨宁宁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旋即又想起了在忘川边登记时候领的牌子。杨宁宁进入地府时先被无常拴着带到了忘川边，然后排队去登记处登记。登记处是一栋巨大无比的建筑，看起来非常像人间的某通讯营业厅，让新鬼们都或多或少找到了点熟悉感。但与此对比的服务人员就显得不那么友好--给她登记的小鬼长着一个不正常暗绿色大脑袋，右半边还坠着半个肉球，给每个登记的新鬼都来了一个灵魂冲击。小鬼一边喃喃自语说一些听不清的话，一边拿着一个破本子翻找她的名字和身份，最后不太确定的给了她一个红色的手牌。
　　拿到红色手牌的杨宁宁左右一看，发现自己和别人的黑色不太一样，特地寻了个长得不那么磕碜的小鬼问了问才知道，她属于心愿没有完成的怨念鬼，在未完成心愿之前是不能投胎的。
　　后来飞飞向她解释过，有怨念的鬼投胎后很容易产生心魔，导致本性就不够纯良，在后期的成长过程中无论处于多么好的环境也有很大可能成为恶人。近几年人间恶人越来越多，有些人做的事连鬼都看不下去了，阎王爷为了平衡，就发布下新条例，将新鬼分为两类。其中了无牵挂可以直接投胎的领黑色牌子，而领红色牌子的她所属的心愿未了类的鬼，就要等待公职人员来接手，由特殊办事处的“领导”亲自到人间代替没有肉身的鬼完成其心愿后才允许投胎。
　　杨宁宁掏出红色牌子看了两眼，哑着声音问：“我也不知道我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啊…”
　　她人生的娇小，死相也不算难看，此时眼含泪珠的看着飞飞，颇有点我见犹怜的样子。
　　飞飞心一软，安慰道：“没事，我们再等等，等老大消气了，我就带你进去。”
　　杨宁宁勉强笑了笑，正要道谢，就看到从门外又进来一个男子。这个男子和飞飞截然相反，穿着一身黑色的看不出是哪个年代的黑长衫，黑长发，绷着脸，像一块冰雕一样显得非常难以接近，符合了杨宁宁对地狱使者的全部幻想。她瑟缩了一下，却看见飞飞见了救世主一样松了口气。
　　“欢欢，你来的正好！快快快，你进去哄哄老大，她打游戏又输了。”飞飞一路小跑迎过去，边拉着男子的小臂往这边拖，边超杨宁宁解释：“他特别招老大喜欢。”

　　杨宁宁本来是有点害怕的，听到这名字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赶紧亡羊补牢伸手捂住了嘴，怯怯地打量他的神情。谁知道叫欢欢的男子却大度的没有生气，只是轻飘飘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语气平常的问飞飞：“这是温青的？”
　　杨宁宁甚至没有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一点的不悦，好像这无礼的笑只是正常的表情而已。
　　飞飞点头应是。
　　欢欢微微颔首，然后略迟疑了一瞬，面无表情道：“我刚去了一趟阎王殿，那位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杨宁宁的错觉，她好像听到屋内传来了一身轻响。飞飞听到这话，反映也出奇的大，他本就大的杏眼瞪得更大了，声音都有点走调：“他怎么来了，不是已经好久没出现了？”
　　“不太清楚，好像是又要去人间历练吧。”欢欢回道。
　　飞飞嘟囔道：“果然这还没安生多久呢，又要开始了？”
　　这话说的应当是不大合适，欢欢的眼神一暗，低声斥责他：“注意言行。”
　　飞飞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转头看见杨宁宁还在旁边站着，赶紧把她往欢欢身边推了一下：“你快带她去老大那吧，下次我可不替你去领人了！”
　　杨宁宁尴尬的站在两个鬼中间，明显感觉到气氛变得有点不好，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努力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祸水东引烧到自己身上来。
　　谁知道下一秒气氛就缓和了，欢欢略带抱歉的看了飞飞一眼，认真解释：“上面突然让我去深渊领人，下次我会提前安排好的。”欢欢说完，视线移到杨宁宁身上，竟然放低了声音，颇有些安抚的意味：“你跟我来吧。”
　　杨宁宁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解决，她迟疑的看向飞飞，飞飞心领神会，立马牵住她，笑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欢欢推开门，三只鬼一起走了进去。
　　她刚才只是远远看了一眼，现在进来了，才觉得这里阴冷。杨宁宁站在门口没敢靠近，只看着欢欢走到桌前，对低头盯着手机的温青轻声道：“老大，先把她的档案登记了吧，晚一点我帮你上分。”
　　杨宁宁一时有点接受不了地府的与时俱进。
　　温青也没说话，仍低着头玩手机，直到手中的小人又一次瘫倒在地，她才把手机扔在了桌子上，坐直身子伸了个懒腰。伸展时，细腰被红色薄纱裹出一个迷人的线条。
　　杨宁宁的视线不自觉的又盯了过去，直到温青朗声说了什么，才回过神来。
　　灯光应声而亮，刹那间屋内明如白昼。
　　光线打在温青的脸上，清晰的勾勒出她的五官。她的美貌是丝毫不加掩饰，只遥遥一望就有非常惊艳的视觉冲击，更何况仔细用目光描摹时，便能察觉到那来源于骨相的、无法被皮囊所影响的风情。一瞬间杨宁宁想，温青就是一见钟情这种情况真实存在的证明。

　　温青从桌案上摆放的整整齐齐的书里抽出一个本子，然后拿起放在一边的钢笔打开笔帽看着杨宁宁。
　　杨宁宁不知所措的看了一眼飞飞，怯怯的搅着手指。
　　温青被她胆小如鼠的样子取悦，恶意的勾起嘴角，长睫扇动，眼神里藏着点笑意，与刚才的冰冷判若两人。她向杨宁宁歪歪头：“过来坐。”
　　杨宁宁迟疑了一下，走到温青桌子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睁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温青握着黑色钢笔的那只素白纤长的手。
　　温青看得出来她紧张，但她没必要连小鬼的这种小情绪都照顾，因此她只是摊开本子，在那一页上写上日期，然后询问道：“叫什么？”
　　“杨宁宁。”杨宁宁回道。
　　温青点点头，在纸上写下她的名字，笔尖在纸上划过，却没有留下痕迹。她随意的朝杨宁宁伸出一只手：“把手给我。”
　　杨宁宁望着那只没有血色的、手指细长的手，缓缓把自己的覆了上去。凉意顺着温青的手指传过去，她打了个冷颤。
　　而温青读到了杨宁宁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