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矛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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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灯一直想要当面向太瑛道谢，却不想太瑛一病就是半个月。
实在是太久了，久到足够让人怀疑他是不是真的病了。
按照神族的常识来看，病这么久还不好转的人，要么就是病入膏肓离死不远了，要么就是根本没病，而是以病为名偷懒不来上课。
当然，偷懒逃学这种词汇不太好放在品学兼优的太瑛身上，要是鳞翩就另当别论。
于是大家在闲暇之时就戚戚错错的开始臆测太瑛失踪这么久的原因，说来说去也就是上面的两种说法。
又是一天的终结。蛮灯照例收起了书袋，并不回家，而是直接去天策班的礼操堂。
进去之后才有人告诉她今日漪兰也不来了，下山去城里督工道具了。
因为和太瑛的戏暂时不用排练，于是她与其他有对手戏的人每日就重复那些台词和动作，和漪兰的台词已经排的很熟了，不过要结合一段很长的斗剑表演所以漪兰督促她还是要每日都练习动作和台词之间的衔接。
最近因为太瑛不在，为了帮他处理掉一点堆积的事务有时候漪兰会缺席排演，不过蛮灯倒是觉得有点奇怪，前天漪兰就下山去督工过一次了，怎么今天又去？隔天就去的效率，也太高了些。
虽然她不在，蛮灯还是去了最里面的剑房，也就是漪兰一开始带她去斗剑的地方。出入剑房的人其实很少，蛮灯进去的时候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放下了书袋，取出话本来，蛮灯从架子上拿起了一把细的雌剑，一手持着话本一手比划着对手戏里的动作。
“事已至此已经别无选择，即使存在于你我之间的友谊，也请你忘记吧。拔出你的剑！用你勇敢的名字向我证明，你比我更加有资格娶得玄女为妻！”
蛮灯念风鸟的台词（以下同）：这正是我要对你说的，明傅。用你英雄的名字起誓，为了你我都挚爱的玄女！我们之间来一场真正的较量吧！
“我，明傅，以盘古父神之名起誓，一定竭尽全力与我的朋友，风鸟，在此一决胜负。生死无悔！”
蛮灯比划了几个和风鸟配合的打斗动作，然后到了一个两个人互相退开对峙的情节。
风鸟：很厉害！但是，还不像弇兹的大英雄明傅，难道此刻的你还心存犹豫吗？
蛮灯皱眉，没有答话。继续跑上前去做了几个交战的动作。
风鸟：怎么了，明傅！赤手搏豺的英雄气概为什么我还没有看到？你真的是决心要娶玄女为妻才来这里和你的挚友决斗的吗？为什么我还没有看到你的决心？
蛮灯沉默。
风鸟：如果没有奋战到死的觉悟，那你为何而来。我在你眼中看见的，只有怯懦！
蛮灯做了一个剑甩脱手的动作，剧本上是风鸟划伤了明傅的手臂，却看见了他手臂上的绷带。蛮灯捏着手腕迅速退到一边做出一个防御的姿势。“唔……”
风鸟停下，皱眉：怎么了，你手臂上的绷带是怎么回事？难道你昨天之前就受了伤？
“没什么，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人手脚，如果某些人希望用这种小伎俩就想阻止明傅，却是太小看我的决心了！”蛮灯大声的念着自己的台词，表现出坚毅之色。
风鸟：你这是什么意思？（转头）父亲，难道是你动了手脚？
燧人首领：不要乱说，我怎么会做这种事。大名鼎鼎的明傅竟然会在某些不知名的人手下受伤，所谓英雄，不过如此，怕是人家也觉得你空有盛名，所以来杀杀你的锐气吧。
“是！兔子被豺狼吃掉，是因为跑的不够快，灰雀被苍鹰叼走，是因为飞的不够高！会伤在无名小人手里也只是明傅修行不够，不是任何人的错。”蛮灯豪气地说道：“是我心存迷惘才会犯下大错，风鸟，为了我们之间的友谊，为了弇兹最珍贵的至宝，用最后全力的一击来无悔地结束这一场决斗吧！”
风鸟：好！为了天下最珍贵的至宝，用最后全力的一击来决定你我之间谁更有资格拥有她吧！
蛮灯跳到一边，摆出一个蓄力进攻的架势。“呀啊啊啊啊啊啊~!”
风鸟：唔哦哦哦哦哦哦~！（= =|||真是夸张的准备动作）
蛮灯冲上前做出一个劈砍的动作。
“住手！啊！”
这时候忽然有个清朗的嗓音适时插进来念了玄女的台词。蛮灯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却是久违露面的太瑛披着一件外套闲适地斜靠在门口，也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了，正一脸微笑地看着她。
太瑛忽然之间的出现，蛮灯的脑子完全不能反应过来。一时间只能微微张着嘴愣愣地看着明显瘦了一圈的他。
西窗投进来的橙光在他亚麻色的头发上跳跃，白净的脸上像镀上了一层融融的金色，优美的下颌变尖了，冷静内敛的眼睛泛着灰色迷朦的光彩，弯出一个弦月的弧度。
“演的不错。”他看着她呆望着自己的样子，笑着赞许了一句。
蛮灯看见这个像是刚度假回来，非常之悠闲的人，忽然之间就安下心来。不好意思的对他笑笑，放下了手里的雌剑。慢慢的走去了他面前，盯着他清减了一圈，略微苍白的脸看了半晌，忽然伸出手来轻轻摸了摸他的脸颊。
“你瘦了。”蛮灯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的说道。
太瑛呼吸一滞，从耳朵根上慢慢泛起了点粉红色，一直蔓延到两腮旁，略嫌苍白的面容有了一点血色。
一翦秋波水，两点桃花色。
太瑛长这么大是第一次被年轻的女孩子抚摸脸颊，看上去是一脸的淡定，心里却是有些不知所措，该说什么话，还是该先笑，他完全没有概念。
过去衔茝社里也不是没人把他当暗恋对象，只是大家都不敢想象怎么去对这样一个温润儒雅的人动手动脚。气质太干净的人，会让人不由自主的产生敬畏之心，自然也就不敢轻易的去冒犯。就像天上的月亮，看看向往一下也就罢了，摸上手是什么感觉，那也最多就是想想而已。
太瑛一脸微笑地在那里尴尬，蛮灯却是非常之诚恳的在表达对一个帮助过自己的人的关心。
在她简单的异性 交往关系认知里，她抚摸太瑛的脸颊，就只是因为她觉得太瑛看起来清瘦了一圈，想亲手确认下是不是真的有看上去那么瘦而已。至于这种异性之间比较亲密的肢体接触是不是具有什么暗示性的效果她完全不会考虑，她生活中相处的最多的人就是女娲和雨宫姬，这两个人都不会教她这种事（女娲是懒得教，雨宫姬是觉得没义务教），而稍微有点熟悉的异性朋友鳞翩却是个生冷不忌的个性，当然她也不会觉得这种肢体接触其实是具有双重含义的。
“真的吗？”他看见了蛮灯眼里的忧色，知道她是真的担心，当下有些感动，也就不那么尴尬了。
“恩，瘦了很多，嘴唇也白了。”蛮灯微微踮起脚，凑近看了看太瑛的嘴唇，确定的说。
太瑛面对蛮灯无知的调戏，一忍再忍想要退远一点的欲望。淡定，要淡定！太瑛努力地维持不动的姿势和笑容：“我回了一趟本家，来去路程太长了，的确是没有好好休息过。连你都看出来了，这下要去补补才是。”
“啊？真的是请病假回家了吗？”蛮灯有点疑惑，“你回家去养病吗？”
“哈哈，当然不是，为什么你觉得我一定是真的生病呢。我瑶苏宫里的小釉没有和你解释吗？”太瑛哈哈一笑，看着蛮灯盯着他脸上的表情便继续说道：“怕了你了，其实一开始是有点不舒服，那天回家太晚，很累所以饿着肚子就睡觉了，结果第二天就中了风邪。给你治疗花了不少力气又接着中了风邪，所以第二天就偷懒了，后来就真的正好碰上本家有点事，我是独子，万事都逃不过，所以顺便就多请了几天假回了一次家。”
见本人都是信誓旦旦的这么说，蛮灯开始觉得也许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因为雨宫姬说那是血契术，好像用了之后会有不好的结果，我不知道你要花去多少代价……”蛮灯慢吞吞地解释，看见太瑛眼里闪过一丝讶异之色。
“雨宫姬怎么会知道的？”
“那天我一回去她就发现了，一开始还很生气的样子。”
“不愧是大司星啊，血契术是比较高级的方术，用的时候还是有一点危险性的，难怪她会紧张了。不过用的过程中没有意外的话，那就没有什么大的危害。你看现在你和我包括那个活蹦乱跳的鳞翩，不是都还活着嘛。”他看着蛮灯琥珀色清澈的大眼睛，极力忍住了想要摸摸她头的欲望。
“好吧，那你要是有什么要帮忙的事，一定要告诉我哦。”
太瑛看着蛮灯真诚的愿意为他赴汤蹈火的表情，忍不住噗嗤一笑，“好，如果我要死了，一定通知你背我去看医生。”然后转头看看周围，“漪兰呢？”
“她下山去督工了，今日我一人排练。”
“按日子算前天是督工验收的日子，她今天又到下界去了？”太瑛思考了下，对蛮灯说道：“这样，我们也去吧。”
“哎？”蛮灯一愣。
“我们也去下界吧，我也需要去督工一下。”太瑛还是笑眯眯的，但是蛮灯觉得他那笑容太过明朗，不像是真的要去公干的样子。
“可是你不是刚刚回来没休息好么？”
“对啊，所以才需要你和我一起啊，这样我半路撑不住的时候你还可以扶我一把。”太瑛又眯眼一笑，拉住她的左手，“走吧！”
太瑛与蛮灯一路就出了太霄宫，看着脚下的万步云阶，蛮灯立刻就想到了上次出宫时万分雀跃，回来时却一身狼藉。心下顿时有些黯然，然后用力摇了摇头，阻止自己再去想这件事。
“冷吗？”太瑛在一旁问道。
“不，不是冷。”蛮灯看了看他，一件外套披在身上，两管袖子在山风中舞荡，步履轻盈的样子一派仙风神韵。
“我们去找漪兰吗？”
“不，不找她们。我们玩我们的就可以了。”太瑛对着她露齿一笑，竟然也有些恶作剧得逞的味道了。“以后就要天天忙大赏的事务了啊，今天就让我也去‘督工’一下吧。”
他原来是想去玩？头上滑过汗滴，蛮灯心里太瑛是品学兼优的典范的那个形象开始有点龟裂了。
跟着太瑛去下界，其实内容和跟着鳞翩去差不多，也是一条条街逛过去，偶尔太瑛会停下来看看东西，不过他不会像鳞翩一样拿着神族的牌子到处搜刮。太瑛走路的时候会不紧不慢的保持和蛮灯走在一条直线上，不会像鳞翩留给蛮灯的永远是背影。
太瑛与蛮灯边走边聊，路过一个定点的物匠铺竟然直接走了过去，连眼睛都不曾斜一下。
“咦……刚刚那个，好像是定点的物匠铺啊。”蛮灯指了指后面，“不用去了吗？”
“不用，漪兰一定去过了，神族三天去督促三次，人族就该要吓死了。”太瑛四处张望着，漫不经心的答道。
蛮灯看着他心不在焉的样子，好像还没有找到他下山来的目的地。
跟着他又跨过了一条街道，蛮灯见到了艺戏团的矮墙就在前面。忽然之间她心生惧意，不想靠近那里，未必经过那里就一定会遇到，但是人性中对于能让自己产生恐惧联想的东西都会本能的想要避开，离得越远越好。虞寿就在那里，越是靠的近，她心里就越是想要避开。
没有变化的矛盾，没有新生的契机，没有见面的理由。
“太瑛。”她拉住了他外套下的手腕，“我们不要走那边。”
太瑛意外地看了看她凝重的表情，又看了看前面，望见了艺戏团的帐篷，心下顿时明白了。于是他什么也没有问，只反握住她的手，说道：“这么凉？”
蛮灯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太瑛的眼里闪过一丝怜悯，忽然莞尔一笑，说道：“我们去吃点热的吧，就在城边的麓河那里，我请客！”
什么地方都好，只要不是这里就行。
于是太瑛带着蛮灯离开了这条街，在穿过了七八条街之后，太瑛在一个转角处的一家店铺门口停了下来。蛮灯抬头一看，是一家甜汤点。门口有两口大锅，下面热腾腾地烧着柴火，锅里热气翻滚。
“就是这里，有点难找。”太瑛很是开心的拉着蛮灯进去，对着老板叫了两碗甜豆汤。蛮灯肚子有点饿，但是饿着肚子喝甜汤却也不怎么提得起食欲，她喝了几口便拿着勺子在里面轻轻搅动。
一旁的太瑛却是吃的很快，除了甜汤，竟然还叫了甜米糕和栗蓉糕。看到蛮灯盯着他看，有点不好意思的笑笑说自己忽然之间就很想吃这里的甜食。
原来太瑛竟然是喜欢甜食的。蛮灯甚至怀疑太瑛带她下山来找了这么半天就是为了一碗甜汤。
能够发现太瑛的小偏好是一件让人心情愉快的事情。蛮灯托着腮咬着勺子有一口没一口的嚼着汤里的甜豆，看向门在夕阳中仍然外来来往往的熙攘人群。
忽然之间，她看见了一个披着斗篷带着兜帽的人从门口经过，走的飞快，只有那么一瞬间，在吹开的斗篷下摆里露出了一点点有些眼熟的衣角，这个人就在门框边上消失了。
她有些惊疑，不敢相信自己看见了什么，忙拍了太瑛一下，“我去那边看下，你在这里等我。”说着就离开了甜汤店向刚刚的方向追了过去。
过了一个转角，前面是一座小桥，跨的是护城的麓河在城里的支流佐水河。她看见那个身影就在前面，便谨慎地止住自己的脚步，慢慢地再靠近一点，小心的观察
佐水桥这里人烟很稀少，几乎没有过往的行人。这个眼熟的身影快步走到桥边的一棵刚发芽的柳树下，略略四处张望了一下。这时候另一个高瘦的人从一边民房下的阴影里走出来，似乎等在那里很久了。
蛮灯看了一眼便认出来这个高瘦的人是谁，还在惊疑这两个人怎么会约在这里碰头的时候，柳树下的人放下了自己的兜帽，就与面前的高瘦人影拥抱在了一起！
蛮灯顿时瞪大了眼睛愣在了原地。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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