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约

13、冰王的遗诏

　　那段日子，堂堂火族公主，居然天天守在冰族王子的病榻前侍汤奉药、细心照看，全然不顾别人异样的目光。
　　公主执意如此，旁人自不敢也不能说什么。但异样的目光，却是谁也掩饰不了的。
　　那时候，我亲眼看到，守在锁涯身边、看着在病痛中皱眉沉睡的冰族王子的姐姐，竟是从未见过的如水的温柔。
　　那么多火族青年才俊，她一个都瞧不上眼。偏偏对这个冷冰冰的冰族王子，却像着了魔似的。
　　法师劝过公主很多次，我也私下里和姐姐聊了很多次。但没用，星熠公主决定的事，无人能左右。
　　锁涯在火驼山呆了没几天就被冰王派来的使者接了回去。
　　锁涯一走，姐姐就变得很少说话了。总是一个人呆呆地坐着，望着冰霰岛的方向。
　　锁涯的消息不断地传来，说他好一些了，能走动了，能举剑了，能挥剑了。……
　　但是他人，却一直没再过来。
　　姐姐越来越魂不守舍，终于有一天，她突然对我说她想去冰霰岛探望锁涯！
　　我大惊之下拼命反对，说堂堂火族公主怎么可以这样？
　　姐姐的心意锁涯不可能不晓得，但他既然没有表态，断无女方主动跑到男方那边去的道理。更何况还是公主的身份！
　　星熠公主向来是高高在上的，可自从见了这个锁涯，全变了！
　　不过最终她还是没有去。因为很快，冰王冰后派来使者正式求婚。
　　据说求婚之事是锁涯母亲冰后——号称冰族第一美人的霓姬极力促成的。
　　千年蜥妖一战，火族公主与冰族王子……，已经是在两族中传得沸沸扬扬。虽说那边紧跟着送来了聘礼，但这事毕竟……，唉。
　　价值连城的聘礼堆积如山。姐姐在聘礼面前闪亮的眼睛和晕红的脸，让我和法师将所以发自心底的劝阻的话咽了回去，统统改成了祝福的话。
　　一切顺理成章，婚期很快定下。火族最出色的针娘日夜赶制公主的嫁衣。
　　披上嫁衣的姐姐，在镜子面前绽放出最倾城倾国的笑容。
　　那时候我站在旁边看着镜子面前光彩夺目的姐姐，心里想的是：只要冰族的锁涯能对我姐姐好……，只要姐姐能得到她想要的幸福……。
　　是我亲自把姐姐送到了冰霰岛，是我和所有的冰族同胞亲手把星熠公主推进了坟墓！

　　（星炬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狠狠地瞪了梅朵一眼。梅朵心里打个突，不由得退后两步。星炬怪异一笑，你怕什么？反正你也不记得以前的事了。我现在说出来，也许你会记起你以前都做过些什么好事！）
　　从当时来看，冰族上下很重视这场异族王室的通婚。婚礼排场之大，豪华程度，都是让所有人叹为观止的。
　　父王母后去世，渊摩法师充当长辈，牵着姐姐的手，将她送到了锁涯身边。
　　锁涯的脸色还是那么苍白，婚礼的喜庆也丝毫也不能冲淡他周身的冰冷。
　　也许冰族人的特质就是如此吧。当时我也没有多想。
　　冰王已经年过半百，但仍然是仪表堂堂，颇具国君风范。冰王身边的冰后，传说中的冰族第一美人——霓姬，笑容荡漾开，果真是倾国倾城。
　　面对这个来自异族的儿媳，冰王是慈祥的，冰后是微笑的。
　　除了小小的朵雅公主，当时你只有十四岁。
　　那时候我看到的朵雅公主和现在的你看上去很不一样。
　　婚礼上我第一次见到这个闻名已久的冰族公主——巫女的女儿朵雅，小小的身躯裹在最精致最华贵的衣裳里，倚在王座下，轻轻靠在父王的腿边，真的是承欢膝下。
　　那时候我所见到的朵雅，小小年纪，看上去却像是不食人间烟火，很空灵。谈不上怎么美。就那五官身胚来看，恐怕永远也不会像自己的后母霓姬那样成为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但自有一种与众不同的空灵之美。
　　（而你现在的样子，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空灵之美，完全消失殆尽。变得普通了许多，换句话说，你变丑了。
　　梅朵瞪起眼睛。星炬不理她，继续说。）
　　我的姐姐星熠公主，面对这位未来的小姑子，绽放出不亚于霓姬的倾国倾城的笑容。朵雅从父王膝下爬起，无声无息地走来，姐姐满面笑容地对她张开臂，等着她这个小姑子走进她怀抱中说出最美好的祝福。
　　然而，朵雅那张和她哥哥一样冷冰冰的面容没有任何表情，竟然视姐姐如无物，径直走向自己的哥哥。
　　当着所有人的面，这对兄妹很默契的——锁涯弯下了腰，朵雅踮起了脚尖。妹妹在哥哥额上轻轻印下了一个吻。
　　锁涯闭了眼又睁开，朵雅轻轻地对着哥哥，仿佛周围所有人都是空气。
　　朵雅轻轻地对着锁涯说：“哥哥永远都是朵雅的，谁也抢不走！”
　　气氛有些尴尬，所有人都静默了。
　　新娘的笑容僵住了。所有人面面相觑。
　　我看到了冰后眼中一闪而逝的怒气——甚至是杀气。
　　冰后很快恢复了笑容满面，倾城倾国地微笑着，和冰王对视一眼，笑着说：“我们的小公主就是这么长不大，还是那么依赖哥哥。朵雅你放心，锁涯只有你这么一个亲妹妹。即使娶了王妃，锁涯永远都只会是朵雅一个人的好哥哥。这个哥哥可是谁也抢不走的。”
　　新娘僵住的笑容果然又重新绽放。四周欢笑一片。
　　善意的欢笑声中。朵雅回到了父王膝下，倚在那里，静静的，空灵的，视婚礼如无物，眼中只有锁涯。仿佛其他人都是空气。

　　锁涯给人的感觉总是很孤冷，但作为新婚丈夫，他应该是称职的，起码在别人眼中。他对自己的异族妻子体贴入微，谁都看得出，他在努力地做着一个好丈夫。
　　那段时间我也去冰族探望过几次，姐姐越来越美，嫁了人，火族的第一美人愈发美得惊心动魄。那时候谁都在说冰族这对年轻的王子王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这么举世无匹的漂亮人儿在一块，连上天都会艳羡的。那时候很多人都说冰族火族最美丽的人结合在一块，不知伤了多少年轻人的心——只怕火族的青年日日都会痛心，冰族的少女夜夜都会哭泣。
　　针对这次冰火两族王室的联姻，所有能想到的赞美之辞都用滥了。哼哼，锦上添花谁不会做？谁又能想到后来……。
　　半年后，冰王暴毙。这很奇怪，因为冰王正当壮年，身体一直很康健，就这么突然去世……。那边御医检查了，说冰王是在修习提高灵力剑术时急于求成犯了修习的禁忌反而害了自己的生命。对冰王遗体的细细检查是在所有德高望重的冰族元老面前进行的，有目共睹，无人可以使诈。御医没胆量也没机会说谎。
　　这就奇了，按道理说，以冰王的权势地位，所谓的灵力剑术对他来说根本就是可有可无，居然花那么大的力气修炼，简直没道理。这个冰王又一向是以英明著称，居然就这么死掉，更是匪夷所思！
　　还有更奇怪的。
　　前面不止一次提到，冰族的锁涯王子凭其惊才绝艳的资质闻名天下，谁都认为锁涯会成为冰族千年难见的优秀冰王。老冰王又只有他这么个儿子，这么优秀的王子，理所当然继承王位。
　　然而当元老们公布遗诏时，我没有亲眼看到，但能想象得出，在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按冰王遗诏，王位传给十四岁半的朵雅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