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约

11、欠命的，总得还

　　无边的黑暗，仿佛悬在了半空中。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梅朵孤独的躯体在飘荡，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甚至动弹不得半分。
　　终于，一片炽热的红色在逼近。梅朵先是欣喜，继而惊恐，火红在飘近，星炬的脸逐渐清晰，火红的瞳孔仿佛在燃烧，嘴角一撇，铮然狞笑！
　　梅朵瞪大眼睛——
　　梅朵终于睁开了眼，只觉脖子仍然是火辣辣的疼。嘴唇又干又涩，头脑昏昏沉沉。
　　意识终于清醒过来，回想起了之前那一幕，那个发了疯一般的恩将仇报的“豺狼”！
　　包围周身的海水仍然在轻轻的荡漾，结界外沉闷的鲸妖撞击声仍然在持续。梅朵以手扶额：我居然还活着。
　　那个巨大的蚌壳就在前方，那个“豺狼”，就坐在蚌壳旁边，却是双手抱头埋在自己膝盖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沉寂得像个雕塑。
　　梅朵眼不眨地看着那个“豺狼”雕塑，把发自内心的冷笑咽回了口中。悄没声息，幽灵一般爬起身，一眼瞥见，那根巨大的鲸牙就在脚旁。
　　梅朵无声无息地拎起鲸牙，双手握着，无声地瞪视着对面雕塑一般地“豺狼”，心中恨恨道：“变态，怪物，豺狼本性。救人反而害已，我让你死在我手上，看你还怎么对救命恩人下手！”
　　对方毫无反应，仿佛一概无知无觉。
　　梅朵的手却在微微地颤抖着，双手紧握，手中鲸牙刀却是几乎拿捏不住。
　　也许是从没杀过人，也许是内心深处竟是对这头“发疯的豺狼”下不了手。
　　海水已经在鲸牙的颤动下发出了异样的波折。可那头“豺狼”居然还是毫无反应。
　　梅朵一咬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下定决心握紧手中鲸牙刀对准对方头颅，往过一送——
　　鲸牙刀却在“雕塑”头顶硬生生停滞。原来鲸牙的另一端，已经被星炬突然伸出的手牢牢握住。
　　星炬慢慢抬起头，如火如荼的眼神瞪视着梅朵，缓缓站起，握着鲸牙的另一端，对她发出古怪的冷笑：
　　“就凭你，也想杀了我？”
　　星炬手臂一用力，梅朵一个踉跄险些摔倒。手中鲸牙刀竟已被对方夺去。
　　梅朵还没站稳，咽喉处微微一刺痛，原来星炬一反手，鲸牙刀的刀尖竟已反向抵在了梅朵脖颈处，划破一层皮，隐隐可见血痕。
　　梅朵无所畏惧，小腰板一挺，站直了身子以杀人的目光眼不眨地瞪视着星炬。
　　星炬望着梅朵，眼睛似在燃烧，却是现出一丝异样。
　　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站着，隔着一把鲸牙刀，双双凝视，却完全没了动静。
　　刚才是一座抱着头坐着的“雕塑”，现在却成了面对面的两座站着的“雕塑”。
　　海水仍然在轻轻地荡漾。结界外的沉闷撞击声，仍然机械地持续着。
　　除此之外，死寂。

　　嘿，嘿嘿。梅朵怪异的冷笑声打破了死寂。
　　星炬凝视着她，却是不作一声。
　　梅朵冷笑着：“为什么不杀了我？你这个恩将仇报的怪物？”
　　星炬手中鲸牙刀仍然抵着梅朵的脖子，良久，方问出一句：“你为什么救我？”
　　“因为我居然忘了你这个变态的怪物在那朵变态的红莲上是怎么对我的；因为我居然忘了你是如何的豺狼本性一心一意都在想着置人于死地；因为我居然忘了你……你……。”
　　梅朵哇一声哭出声来，双手掩面，哭得全身发抖不能自已。
　　梅朵，你怎么在变态面前哭？
　　梅朵，你会被那头恩将仇报的豺狼笑话的！
　　梅朵，你在怪物面前哭得像个孩子丢不丢人？
　　梅朵哭得涕泪横流，当下一伸袖子擦鼻涕，泪眼朦胧中只见擦鼻涕的袖子火红火红，就像那头火红的怪物。这才想起来身上裹的衣服都是变态怪物的。
　　伸手一扯就要把变态的臭衣服扯下来。还没扯到一小半又赶紧扯回去，总算及时想到了袍子下面的上半身可是什么也没穿！
　　梅朵把袍子扯来扯去结果裹得更紧了……
　　似觉异样，低下头，一直抵在脖子上的那把鲸牙刀居然没了。
　　星炬手一松，把手中鲸牙刀丢地上。长叹一声，又坐回了地上，这回总算没有双手抱头，只是坐在那里怔怔地发呆。
　　梅朵哭着问出一句：“你还想怎么对付我？”
　　星炬怔怔地坐在那里，终于，开口了：“不管怎么说，你毕竟救了我一命。”
　　星炬抬起头来：“我欠你一条命，我暂时不会杀你了。”
　　星炬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暂时我都不会杀你了。我欠你一条命我总是会还的，等以后有机会我会救你一次。等救了你之后，我还是会报仇还是会杀人！到时候不管你还会不会用巫术来迷惑男人……”
　　啪——，一声大响，星炬半边脸登时肿起了老高！
　　梅朵止住哭声怒目圆睁：“巫术迷惑男人？亏你想得出也说得出，你这个变态、怪物，扒女生衣服的……禽兽不如的……。”
　　梅朵气急败坏，一时找不到比“禽兽不如”还要“禽兽不如”的形容词，一伸手，往星炬另一半脸甩去。
　　这次星炬没那么容易站着挨打了，梅朵伸出的“甩耳光”手被对方大手牢牢握紧动弹不得。
　　梅朵伸出另一只手，也被对方握紧。再伸脚，踢到一半又硬生生收住。之前伸脚踢人却痛得自己惨叫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打不得踢不得，梅朵在对方手中挣扎不开，气得直跳脚，一张口，呸呸呸直往对方脸上吐唾沫。
　　很糟糕，梅朵忘了一个比较残酷的事实——这里是海底而不是陆地。
　　呸了不少，大部分都融进海水里了。极少部分到了星炬的脸上，不可避免的，相当一部分唾沫伴随着海水轻轻拍打着自己的脸。
　　吐口水都要吐在自己脸上，这什么狗屁世界！
　　梅朵呸不下去了。紧闭嘴唇，怒目而视。
　　星炬怔怔地看着她，什么也没说，松开了手。
　　梅朵二话不说，一扬手，啪——，对面另半边脸也肿起了老高。
　　梅朵呆住了，她没想到这一耳光居然甩得如此容易。对方就像是站那里乖乖地等着挨她这一巴掌。
　　她连连往后退，一直退到结界处，退无可退了。有些惊恐地看着星炬那两边都肿起来的脸。
　　他会怎么对付自己？
　　他会不会以牙还牙，动手打人？
　　好歹自己也是个小小少女，不过这个变态、怪物，天晓得会不会做得出来！
　　还有他……他居然赤裸着上半身（当然原因是惟一的衣服裹在了自己身上。）又是一双火红的瞳孔，不管什么时候都那么火红火红，活像是个禽兽！
　　这个禽兽，不会霸王硬上弓吧！……
　　梅朵腾一下涨红了脸，暗骂自己思想不堪！
　　真要动起手来，自己绝不是这个红眼睛禽兽的对手！

　　星炬红着眼睛肿着脸怔怔地看着梅朵；
　　梅朵通红着脸不失惊恐的目光怔怔地看着星炬。
　　两人就这么怔怔地望着对方，谁也不说话。

　　外面鲸妖还在机械地撞着结界。
　　梅朵背靠结界感受着那没完没了的震动，身子竟也跟着微微地颤抖。
　　逃无可逃避无可避连自卫的能力都没有。这个变态，这个怪物，这个禽兽，就那么怪异地站在对面，什么也不说，他……他什么意思？
　　星炬一动，向前走一步。梅朵贴紧结界，瑟瑟发抖。
　　星炬止住前进的步伐，苦笑一声：“你怕什么？怕成那个样子。难不成你还会怕我来打你？”
　　梅朵不说话，眼神中却像是在说：“没错，就是怕你动手打人。”
　　星炬仰天大笑：“我堂堂星炬王子会动手打女人？”
　　梅朵咬紧嘴唇还是不说话。
　　星炬摇头道：“也许我会杀了你，但我绝不会动手打你。这个你不用担心。”
　　却见对面的冰族公主，抖得更厉害了。
　　梅朵也算是短短时间里死里逃生了N次了，可现今听对方这话，对死亡的恐惧开始从心底复苏，让她抑止不住地颤抖。
　　星炬一怔，立刻想明白了，叹口气：“我说过了，我欠你一条命，我总得还。在有机会救你一命之前，我绝不会对你下手。”
　　梅朵总算抑止住了颤抖，脸却涨得更红了。在这个红眼睛禽兽面前露怯，够让人脸红的。
　　可为什么这个红眼睛禽兽，脸色突然现出一丝异样，灼灼地盯着自己，像是发现了什么。
　　反正他绝不会对自己下手。那双火红的瞳孔，实在是盯得人发毛。
　　梅朵小胸脯一挺，张口问出一句：“你干嘛这么盯着我？”
　　星炬灼灼地盯着她，道出一句：“奇怪，你看上去很奇怪。”
　　梅朵不明所以。
　　“一样的面孔一样的身材。”星炬向前走近一步，细细端祥：“上次在冰族见过你，朵雅。那时候的你，跟现在的你，看上去很不一样。明明同样的外表，可这么仔细看，却越看越觉得——像是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