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安魂曲》JaneYang

12、千丝万缕

　　眼前的画面，有多美，便有多刺眼。在洛阳眼里，只感到一阵阵眩晕。她有一瞬间竟觉得自己真是幸运到可笑。这样一幕千年不遇的画面也能被自己撞见。
　　待慢慢平静下来，她把脑袋转到一边，轻轻呼了一口气，摆脱了薇薇抓着她衣袖的手，径直走向了自己的车，独自开车走了。
　　隋愔看着那辆黑色轿车远去的影子，伴着黄昏的落日，消失在瑟瑟冷风中，不知该说些什么。却看见身后的薇薇大步走上前，抬手朝季文抡了一巴掌。此时其他人也陆续从山坡上下来了，听见这突兀的声响，然后就看见薇薇拽着目光呆滞的隋愔开车离开了，身后爱丽克丝和一个同样很英俊的男人在喊着隋愔的名字。
　　“真的是活久了什么都能见到。”薇薇一边握着方向盘一边冷笑了一句。
　　隋愔手中握着冰冷的手机，总觉得应该打一个电话却不知道该打给谁。
　　“你给洛阳打个电话看看她到哪去了。”薇薇转过头对隋愔说。
　　“让她静静吧，她现在应该正在开车，过一会吧。”隋愔拿起手机的手又放下了。
　　“咱们去找她吧，你说她能去哪家里还是酒吧”薇薇有点着急。
　　“你电视剧看多了不是所有人心情不好都会去酒吧。”隋愔勉强笑了笑。
　　“那去哪里她这样一个人，别出什么……说实话，这都什么玩意换做我，比男友出轨对我的打击还大。我要是看见我男朋友……”薇薇一边开车一边絮絮叨叨起来，握着方向盘的双手越来越紧。
　　洛阳也没有记住薇薇后来到底在讲些什么，当时的她只是望着窗外飞逝的风景，感到心里一阵莫名的孤独。
　　正在她不知道该以何种方式联系洛阳的时候，手中的电话忽然嗡嗡地震动，吓了一旁的薇薇一大跳，大概是刚刚车里的两个人都各有心事的缘故。
　　来电的是李暝恪。
　　“你在哪里”李暝恪已经准备好了晚饭，等了隋愔好久。
　　“我在路上，马上就回去了。”
　　那头嗯了一声，隋愔便挂了电话。
　　“你不去找洛阳了”薇薇以为隋愔一定会先找到洛阳才回家。不过现在她有些怀疑隋愔对洛阳的态度是否也像洛阳对她一样亲密。她有一些不悦。
　　“我觉得她应该不想让人打扰。”隋愔淡淡地说道。以她对洛阳的了解，她的自尊心一定会让她难过好久，这种胜似背叛的真相，在洛阳看来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慰，她一直很坚强，隋愔相信先让洛阳安静一晚，明天，她再去见她的话，每个人都会理智得多。
　　薇薇直接从包里摸出来手机，拨通了洛阳的电话，电话那头传来占线的声音。隋愔想大概是季文在拼命给洛阳打电话吧，不管拨没拨通，她还是等一等吧。
　　隋愔告诉薇薇直接送她回家就行了，过了今晚再去找洛阳。薇薇想了一会儿便点了点头去了隋愔家里，等到隋愔下车后薇薇还不忘提醒她明天早点去洛阳家里看看。隋愔一边刷着门卡一边嗯了一声。
　　家里，李暝恪已经在书房工作了，隋愔朝门里看了看，李暝恪也发现了她，低声说了句:“厨房有饭。” 隋愔这才突然觉得自己好饿，于是衣服都没来得及脱就直奔厨房，只是在吃鸡腿的时候隋愔总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在堵着，即使是在李暝恪身边，都不能让她感到十分舒畅，于是一边想着一天发生的事，一边机械地撕着鸡腿肉。
　　李暝恪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的，他随手拨了一下隋愔嘴角的碎发，然后开始盯着隋愔一言不发。隋愔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以为是自己心情不好被李暝恪看出来了。可是又转念一想，其实从季文的事发生到现在，她其实并没有心情不好这一说，她只是，惊讶而已，她不气，一点都不气。她其实觉得自己这个朋友做得有些不称职，在这个时候，竟然没有为自己最亲近的朋友感到愤愤不平，没有像薇薇一样冲上去教训季文，没有及时给洛阳安慰。
　　她拿着吃到一半的鸡腿呆呆地看了李暝恪几秒钟，就在李暝恪想要递给她纸巾的时候，她放下吃了一半的鸡腿说:“我去厕所”。
　　隋愔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忽然觉得镜子中的这个人有些精神分裂，这个人的自私在今晚不知不觉地表现出来了，对待自己的朋友，自己的亲人，她有些幼稚，有些可笑。最可悲的是镜中人现在并不认为这些是错误的，她只在乎所有的事情会不会改变她所拥有的一切。
　　隋愔的脑海中闪过了几乎所有的可能结论，有让她不安的，有让她放心的。但更多的，是不安。她想到了门外的李暝恪，如果他知道了季文的事情，该如何应对她又该如何向他解释一切，他会明白么？
　　隋愔听见客厅里李暝恪开了电视，好像是放了一部电影。她洗了把脸，对着镜子发了几秒钟的呆便推门出去了。
　　李暝恪少有的在沙发上安静的看一部隋愔喜欢的电影，他以前总说这种文艺电影只有情调，没有情怀，也不适合现实生活。
　　“你怎么想要看这个了”隋愔看着电视里的乡下场景，不由得想到今天发生的事情，有些下意识的想转过头去，她不知道到底该不该跟李暝恪讲这些。毕竟这跟李暝恪一点关系都没有。她这样说服着自己，可是接下来又觉得自己为免太过自欺欺人，若李暝恪、洛阳或者季文知道她这样想，说不定会觉得她真的是傻掉了。
　　“忽然想看了。”李暝恪边说边摆弄手机。
　　“我想跟你说件事。”隋愔终于忍不住了，或者说她终于败下阵来了。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没有经验的小偷，对于任何外界的变化都异常敏感。就像她此刻觉得李暝恪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了一样。
　　李暝恪，没有转头，很随意地嗯了一声。
　　“我们今天看见......”隋愔停了停。
　　“嗯？”李暝恪今天倒是真的在听隋愔讲话。
　　“那个，季文好像出轨了。”隋愔等着李暝恪的反应。
　　一阵沉默。
　　“洛阳怎么样？”李暝恪划了划手机。
　　“我觉得应该不会有事。”隋愔把手插在了裤兜里。
　　“你明天早点去看看她吧。”
　　“嗯。”
　　“诶？”隋愔坐到李暝恪旁边，忽然有些不解。李暝恪好像对这件事情很感兴趣的样子。
　　“季文是不是找你了？”隋愔觉得季文不大可能把这件事说出来，就随便问了问
　　“是。”
　　隋愔的嘴角在下一刻不自觉地挑了挑。她是有一些脑冲血的感觉。那么，刚刚，他一直在套她的话了？
　　如果她今晚一直不提这件事呢？
　　隋愔觉得有些别扭。但随之而来的问题是，李暝恪知道多少？
　　隋愔轻“嗤”了一声，她不相信季文会把整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诉李暝恪。他是难以启齿的，尤其是对李暝恪。就算，在所有人的心里，季文的感情是不同的，那么隐秘，又那么明显。
　　李暝恪玩了一会手机便回卧室去了，之后两个人一晚上也没说话。

　　第二天早上，隋愔按着平常上班的时间去了洛阳家里，公车上虽然一切的景物与人都没什么不同，但隋愔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在催促着她，那么心烦，那么意乱。
　　洛阳的门开得很快，没有想象的黑眼圈，也没有意料之中的悲伤气息。只是洛阳一手抵着墙一手扒着防盗门时看着隋愔的眼神，让隋愔觉得有些疏远。
　　“进来吧。”洛阳一边说话一边拽了拽自己的条纹睡衣领，之后还不忘从鞋柜里拿出隋愔的拖鞋。这让隋愔好受了一些。
　　隋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安静地跟在洛阳后面坐到了沙发上。
　　“喝水么？”洛阳走到厨房拿了个空水杯。
　　“呃...不喝了。”隋愔放下包。看着洛阳拖着棉拖鞋在厨房一阵折腾。
　　“那个，你别忙了。”隋愔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小。
　　洛阳没有回答，只是闷头又在厨房折腾了两分钟才出来坐到隋愔斜对面的沙发上。这期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呃...如果你不想上班，我可以去帮你请假。”隋愔轻轻说道。
　　洛阳没有说话。
　　隋愔看了看洛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她感到一阵凉风吹到了脖子上，往窗户方向望去发现窗户果然没有关上。隋愔便起身去关了窗户。现在在这个屋子里，她很愿意有一些需要她亲自动手的事情发生，这样可以化解此时此刻尴尬的沉默。
　　隋愔转过身的时候发现洛阳目光空洞地抬起左手挠了挠左腮同时还抿了抿嘴，这是她的习惯性动作，表示，有些不耐烦。
　　隋愔看到洛阳的样子顿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她想着自己到底该说点什么，可是又觉得没什么是有用的，除非现在季文站在她身边。
　　隋愔实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于是走到厨房打开了洛阳的冰箱，发现里面空空的，便说：“我们去超市逛逛吧。”她记得洛阳说自己很喜欢推着车走在超市里，让她有家的感觉。
　　那边回了一个“好”。
　　两个人在超市里正常得不能再正常，洛阳有时翻翻零食，或者挑挑水果。甚至会微笑着拉隋愔看水箱里的章鱼。洛阳买了很多她以前很少沾的东西，隋愔问她，她只说想换换口味而已，隋愔听罢什么也没说。两个人都没有提过昨天的事情，就好像真的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隋愔帮洛阳把冰箱塞得满满之后就准备离开，走的时候洛阳还把一袋垃圾塞给隋愔让她带走，隋愔想着如果这样能让她心情好很多的话，她不介意每天陪她逛超市，给她倒垃圾。
　　晚上李暝恪看隋愔如释重负的样子便什么也没有问。
　　回到房间后隋愔拨通了季文的电话。
　　“隋愔，洛阳怎么样？她就是不接我电话。她还好吧？”季文在那头有些不知所措，
　　“你放心吧。”隋愔说，“不过你要想清楚了之后再找她聊。”她又顿了顿，“理清楚了再聊。”
　　季文在那头沉默了几秒钟，说了一个“好”字。
　　晚上隋愔仰面躺在床上想着，就算这次洛阳和季文会经历一番大大的折腾，但是若折腾出来的是尘埃落定，也不算白费了这番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