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1001[无限]》鱼木樨

6、凶宅（6）

　　那门非常的白，伫立在漆黑的楼道里，微微一点光落在上面，居然营造出一种圣洁的错觉。

　　然而米薇薇凄惨的哭声与求饶声从门另一边传来，就像一条荆棘之鞭，“啪嚓”一下就把圣洁的假象抽了个粉碎。

　　郁钦作势又要踹门，沐秋白拦住他，伸出手指轻轻一点，门便悄然洞开，明亮的光倏地从门后泄了出来。

　　“啊啊啊啊——”

　　门打开的同时，哭声戛然而止，沐秋白果然看见了米薇薇，她一-丝-不-挂地被绑在一张椅子上，被娃娃附身的黎晶莹手握一把尖刀，刀尖已经没入米薇薇的腹部。

　　黎晶莹的眼中闪动着疯狂又期待的光，嘴角高高翘起，稳稳地压下手腕，银芒由上至下划过，瞬间像切西瓜似得把米薇薇开膛破肚，失去阻碍的内脏顿时一涌而出，和着鲜血流了一地。

　　米薇薇大张着嘴，满脸泪水，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体开始无意识地痉挛。

　　“洋娃娃和小熊跳舞，跳呀跳呀一二一……”

　　一阵完全不同于成年人的稚嫩歌声从黎晶莹嘴里唱出，她抽出刀，用带血的手轻轻摸了摸米薇薇凌乱的长发，近乎温柔且怜爱地把她脸上那些被眼泪和冷汗粘在脸上的发丝别在耳后。

　　“他们在跳圆圈舞呀，跳呀跳呀一二一……”

　　黎晶莹继续一边哼歌，一边把米薇薇腹腔里的内脏掏出来，垃圾似得随便扔在光洁的地板上，随后捧起椅子旁一堆蓬松洁白的棉絮，开始往米薇薇空荡荡的腹腔里塞。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天真飘忽的儿歌一起，无比诡异。

　　直面如此残忍血腥的一幕，饶是沐秋白已经经历了好几个“房间”，也被刺激得胃里一阵翻滚，强忍着才没吐出来。

　　没想到即使已经成了这样，米薇薇依旧没有断气，她听见动静，不知从哪来的力气，偏头用失焦的目光看向门口的两人，用几不可闻的声音乞求道：“救救我……求求你们……救救我……”

　　黎晶莹面露不悦，用力掐住米薇薇下巴，一把把手上捏着的棉絮塞进米薇薇嘴里，嘟哝道：“都怪你那么大声，我本来想先把你做成新妈妈再去收拾他们，现在只能先放放了，我很快就回来，你可千万别死，死人做的妈妈太容易坏了。”

　　说完便拿起尖刀朝两人冲去。

　　沐秋白和郁钦各自从两侧躲开，黎晶莹一击不中，握刀反手一挥，朝郁钦侧颈刺下，被郁钦抬手拦住，刀尖堪堪在他颈动脉前停住，同时郁钦一脚踹向她的膝盖。

　　黎晶莹的动作也是十分敏捷，她迅速收刀后撤，躲开这一脚，似乎发现对面的家伙不好对付，转脸欲朝另一边的沐秋白扑去。

　　但还没等她动作，半空中突然飞过一个银色物体，稳稳砸在黎晶莹后脑勺上，伴随着一声闷响，黎晶莹的脑袋以一种诡异的弧度凹陷下去又鼓起来，就像砸到的是一团大棉花。

　　黎晶莹冷不防被“暗器”袭击，直接被砸了个大马趴，“暗器”落地发出一声钝响，骨碌碌朝一旁滚去。

　　沐秋白定睛一看，那“暗器”原来是郁钦之前一直拿在手里的手电筒。

　　郁钦朝沐秋白使了个眼色，沐秋白会意，绕过五体投地的黎晶莹朝房间里跑去。

　　黎晶莹趴在地上，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脑袋被砸了，重新变成了洋娃娃的模样，回头凶狠地瞪向郁钦，露出一嘴锯齿般的尖牙，整张可爱的脸都扭曲了。

　　郁钦一勾唇角，露出一个挑衅的笑。

　　沐秋白来到米薇薇面前，她塞在腹腔里的棉絮已经被血染红了大半，脑袋无力地耷拉着，看上去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

　　虽然之前差点被她坑死，沐秋白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然后他把视线重新放回整个房间。

　　光洁的橡木地板、鹅黄色的玫瑰墙纸，一张大床被宝蓝色的床幔遮掩着，屋顶的水晶灯熠熠生辉……典型的欧式装潢，房间里的一切都和照片中一模一样，但唯独不见那个放着洋娃娃的玻璃立柜。

　　沐秋白又往前走了几步，经过大床时脚步一顿，敏锐地感觉到有道视线正透过层层叠叠的床幔盯着自己。

　　沐秋白回身，一把掀开了床幔，于是他就看见了那个女人，和那些照片上一模一样的女人。她穿着最爱的蓝色碎花连衣裙，漆黑的长发绸缎般散落在天鹅绒床面上，眼珠却像两个黑洞，没有半分光彩，肤色蜡黄，下巴和四肢的皮肤已经溃烂，露出带着褐色污迹的棉絮。

　　女人已经死了，她被做成了一个大号的娃娃，但沐秋白却看见她搭在床上的一只手正指向空无一物的墙面。

　　沐秋白看看女人，又看看墙面，忽然福至心灵，走到墙边先用手在墙面上摸索了一番，然后屈起手指在墙上敲了敲，果然听见墙后传来空洞的回响。

　　沐秋白退后一步，环顾四周，然后回到床边，提起床边放的椅子，抓住椅子腿狠狠掼在墙上，“嘭”地一声。

　　那边被洋娃娃附身的黎晶莹和郁钦缠斗半天，一点便宜都没占到，已经愈发不耐烦，听见响动，两人同时停下动作朝声源处看去，一见沐秋白在砸墙，黎晶莹顿时慌了，嘴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嚎叫，纵身一跃甩开郁钦，像只大壁虎似得稳稳趴在墙上，迅速朝沐秋白爬去。

　　郁钦当然不会给她打扰沐秋白拆墙的机会，他一把抓住黎晶莹脚踝，动作迅如闪电，直接把她从墙上扯下来掼在地上，一脚踩住。

　　黎晶莹的身体软的就像棉花，体重也变轻不少，这样的摔打并不能给她带去什么伤害，不过腰被郁钦踩着，却怎么也挣脱不开，上半身猛然扭麻花似得转动一百八十度，握着刀朝郁钦脚腕划去，郁钦被迫缩脚，在她挣扎着起身时又一脚踩住了她的小腿。

　　黎晶莹整个娃娃都要气疯了！一发狠，干脆一刀剁了自己被踩的那条腿，断肢下露出的不是血肉，而是层层叠叠的棉絮。

　　那边沐秋白已经用椅子哐哐砸掉了一层墙皮，墙上露出了一条巴掌宽的裂缝。

　　沐秋白随手扔开支离破碎的椅子，又抓起床头柜上的床头灯，用铁质的底座就着裂缝继续往里砸，没几下就把被水泥糊住的墙面砸出个大洞。

　　立柜终于出现在沐秋白眼前，还有立柜里那个带着怨憎面容的洋娃娃。

　　“喂！”沐秋白叫了一声。

　　刚切了自己一条腿的黎晶莹下意识循声望去，只见沐秋白面对她，一只手掐着那个金发红裙的洋娃娃，另一只手则握着一个打火机，打火机已经点着，橙黄的火苗轻轻跳跃着舔上了洋娃娃红裙的裙角，黎晶莹瞳孔骤然紧缩。

　　洋娃娃被沐秋白点着的瞬间，黎晶莹身上也“轰”地窜出一道火苗，她挣扎着向前爬了几步，却不是向着沐秋白，而是朝大床的方向。

　　当她看见床上的女人时突然明白了什么，凄惨一笑，然后她用剩下的那条腿撑着站起身，用着火的身体将女人抱进怀里，虽然嘴角带着笑，声音却充满哭腔：“妈妈，我是如此爱你，始终如一，可你为什么总是轻易抛弃我？”

　　“你那也配叫爱？”沐秋白看着地上即将燃烧殆尽的洋娃娃嗤笑道，“只不过是嫉妒在作祟，一颗肮脏的棉花心，还挺会自我感动。”

　　嫉妒带来的怨憎把美好变为灾难，似乎只有他人的痛苦才能短暂地平复那些烧心灼肺的妒火，获得短暂的安慰与满足。

　　最终也不过是望梅止渴罢了。

　　黎晶莹和女人一起燃烧起来，同时点燃了床幔。

　　沐秋白弯腰，用衣袖包着手从洋娃娃烧尽的灰烬里刨出一把钥匙和一个写着“052”的金属门牌，他拾起门牌和钥匙，在离开前最后看了眼米薇薇残破的尸体。

　　一楼的火势也已经蔓延到了大厅，好在这栋荒废的房子里可燃物并不多，所以火势还不算大。

　　两人飞快跑到大门前，沐秋白用钥匙打开大门，和郁钦一起离开洋楼后把门牌镶进了大门的凹槽里。

　　大门再次打开，露出的已经不是着火的大厅，而是一团明亮的白光。

　　郁钦刚准备走进去，却被沐秋白一把拉住了。

　　“为什么……”沐秋白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你当初为什么一声不响地离开？”

　　沐秋白仰着头，白皙的脸上还带着伤口和黑乎乎的烟灰，东一块西一坨，看起来就像只狼狈的小花猫，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却格外明亮，如同月光下粼粼的河面，带着期冀的光。

　　郁钦听见自己心里似乎有根弦突然被狠狠拨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清脆的鸣音，荡漾着让他整个灵魂都忍不住战栗，然而最终他只是平静地移开目光，刚想说些什么，就被沐秋白打断了。

　　“别说你已经不喜欢我了，”沐秋白目光灼灼，“我才不信！”

　　郁钦甩开沐秋白，顿了顿，淡淡道：“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总是那么自以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