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熹》肆千祀

10、由头（2）

　　匹克父亲让匹克知道自己的物资都是从围墙外偷来的原因其实很简单，他一直都知道匹克对这件事很好奇，如果就这么瞒着匹克说不定那天就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出了意外；再说，靠着他一个人偷东西来养活一家人很累，就当是把衣钵传承给儿子吧。

　　匹克也丝毫没有对于父亲偷东西的羞耻心，在他的世界里，老实种地累死累活的人最后饭都吃不上，而父亲比他们过的轻松却能养活他们一家。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他的父亲才是真的有本事能干的人啊！

　　所以当父亲提出要让匹克跟着他一起干的时候，匹克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后来匹克的父亲带着匹克一起去干起了偷盗的行当，两个人是要比一个人轻松多了，他们家的生活眼看着好了起来。

　　匹克一家干的活比别人少，过的却比别人好，怎么可能不招人嫉妒呢；很快，在外面派人进来例行检查的时候，有人向他们揭发了匹克一家。

　　说是例行检查，不过是打着检查的旗号对居民们进行搜刮，把值钱的东西都装进自己的腰包里；大家都明白只不过都敢怒不敢言。

　　匹克家里也知道这件事，所以赶在检查团来之前把那些通过不正当手段得来的、真正值钱的东西事先藏了起来，检查团来的时候再营造出一种一贫如洗的假象，这样就能把损失控制在最低限度里。

　　眼看着就要成功了，检查团搜刮一番后心满意足的就要离开，这时候有人拦住了他们，匹克认识他，是他们家隔壁的邻居大叔。平时他们家对邻居大叔一家很好，有一次邻居大叔家没有饭吃断粮了好几天还是他们家及时的救助了邻居大叔家。

　　大叔气喘吁吁的说：

　　“××（匹克父亲、不想取名orz）家发了财，上交的财物肯定不止这点！”

　　匹克看着眼前这个脸因为情绪激动涨的通红，五官扭曲在一起的人，无法将他与平日里总是笑嘻嘻的大叔联系起来，匹克突然有点害怕。

　　“哦？在这里怎么可能会有人发财？谁是××？”

　　藏的再好也禁不住检查团野狗一样的搜查，匹克的父亲很快就被捆了起来。匹克的母亲不敢相信，刚刚还和她一起在饭桌上用餐的人现在就将要被抓去处刑，她哭叫着：“一定是弄错了！××不可能干出这种事，不信，不信你问问匹克，小孩子是不会说谎的！匹克——”

　　匹克被推到了最前面，检查团为首的那个人蹲下来，挂着自以为和煦的笑拍了拍匹克的脸：“来孩子，你来说，你家里的这些东西都是你父亲拿来的吗？”

　　匹克很想为父亲开脱，他甚至想大声告诉眼前这个人。他的父亲是无辜的，一切都是邻居大叔做的，他想栽赃我们家！

　　对，就这么说，父亲就能活下来。

　　但他说不出来，他太害怕了，以至于他一个单词都吐不出来，“说呀，说呀！快动啊！”他想张嘴为父亲开罪，但是他动弹不得；只听见一阵嗡鸣过后，就听到了刚才发问的那个人说：“好了，事情已经很清楚了。”

　　之后他就这么站在那儿，听着周围的骚动，听着大家的窃窃私语，听着邻居大叔用着那扭曲的脸说，“我就知道他们家的钱来路不明吧，都这么有钱了，之前送我吃的居然才送那么一点儿，真是心黑啊！活该，活该啊！”

　　父亲被拖走的时候，匹克不敢看父亲的脸，他害怕从父亲的眼里看到仇恨，看到失望；是他，是他的懦弱害死了父亲，他是一个懦夫！废物！

　　都是因为他，他那令人耻笑的胆怯，害死了父亲。

　　即便后来母亲告诉他不是他的错，围墙外已经在严查偷盗者，检查团的人这被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抓住小偷。为了完成任务，就算匹克父亲真的没有偷东西，他们也会把这个撞到枪口上的倒霉鬼杀了用来交差；所以匹克就算当时说出来了话、能够为父亲开脱，检查团为了省事，一样会抓走他父亲。

　　母亲还告诉他，父亲其实也没有怪过他，匹克的父亲从刚开始干这一行的时候就知道了自己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他一早就做好了准备，会把所有的事揽在自己身上，他知道的。

　　不过匹克的心理压力并没有为母亲的话减少多少，在他心里，一直是自己的懦弱害死了父亲，他始终是那个胆小的废物；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了他母亲去世。

　　父亲死后，日子一天比一天难熬，母亲也因为过度操劳得了病，在匹克父亲死后两年离去。一瞬间，匹克成了这个家里最大的人，他不得不撑起这个家。

　　没有一技之长的他，只能选择走他父亲的老路，继续去外面偷东西以维持生计。

　　有一次他差点被抓住，侥幸逃跑，但也因此受了重伤，付出了不能动弹这样的代价，匹克倾尽全力才让自己挪动到一个幽黑深长的巷子里。

　　他躺在地上，望着那一线要黑不黑的天空，听着从巷子外传来的吆喝声，交谈声，揉杂在一起敲打着他的鼓膜。

　　他哭了。

　　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害怕。

　　父亲死的时候，他开始了害怕，一直怕到了现在。

　　“人人的世界都热火如茶，他们笑着跳着叫着，唯有我像臭鱼烂虾一样存活在这个世界上”

　　“我真的有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必要吗？”

　　“我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没人听见他的问题，也没人能回答他。

　　从那之后，匹克就发誓，要把懦弱的他藏在心底。废物，才会懦弱，他想。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确实做到了，以一己之力养大了妹妹，确保自己和妹妹都有饭吃，明明是一个小孩而已，却从没有成人敢小瞧他。他成了村里人们口中“最有担当最勇敢的孩子”。

　　顺带一提的是，当年举报他妈家的邻居大叔一家在匹克母亲去世的第二天，家中便起了大火，大叔没跑出来，成了一座焦炭。

　　他渐渐以为自己就要成功了，他不再是那个懦弱的匹克了，他真的永远不会再害怕了。

　　但是只是星熹的一个眼神，就把他打回了原型。

　　他还是那个懦弱的他，从来没有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