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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滴血 ...

  •   乔·凯尔对于自己的哥哥印象平平,从初次的觉醒替身时将人拖出十里地外,再到能力相冲水火不容有你没我有我没你的替身能力,最后再到三观与三观的碰撞,直接令她将杰·凯尔踢出了自己概念中家人的范围里。

      若非她此时能力奈何不了对方,恐怕杰·凯尔的头顶上就是一个大写标红的“敌人”头衔,影中人也绝不是什么轻飘飘的在他的影子里外日夜徘徊,而是干脆利落的拧断他的脖子。

      乔·凯尔抬头看向天空,那天色渐深,阴影缓慢的如同活物呼吸一般的一张一吸扑向地面,大口大口嚼食着残余的夕光,夜风掠过她披散下来的白发,她眯起眼睛,隔着残余一点点的微末的光看向林立簇拥在一起的部落帐篷。

      影中人抱着她的腰沉入影子,不过一瞬,她就来到了最大的帐篷外,在遮得并不严实的帐篷中,暖黄的火光从中透出,朦朦胧胧摇曳着,她伸手撩开门帘,一抬眼便看见母亲的替身浮在她身后,骷髅大张的齿关轻轻呼出缕缕雾气。

      恩雅坐在椅子上,见她来了便对她招招手,几下挥散了替身的雾收起了替身,她不动声色地抬眼看了一圈,确认没有任何人玻璃制品可反光的东西容纳杰·凯尔替身的地方才堪堪松了一口气,放心地来到母亲膝前。

      她将手背在身后,影中人从影子中悄无声息伸出一缕影子替她按住神经性抽搐的左手。那根指骨被影子放在她的手心,冰冷坚硬的骨质指节,凸起的地方硌着捏紧的手掌,钝钝的疼。她捏着那根东西,太阳穴鼓胀地疼痛,一字一句艰难地低语,“母亲,您知道、他去了哪里了吗?”

      您都知道吗?杰·凯尔动用您给予他的力量,作下了相当胆大妄为、无法原谅的事情。

      您在给予他这份力量时想到过会有这样的事情吗?您亲眼看见了吗?冰凉的、失去气息的尸体,被践踏的泪水,无用的哭嚎,逐渐失去生息的人——

      杰·凯尔做下了不可被原谅的错事。

      火光跃动一瞬,未罩上笼布的油灯上爬上了趋光的飞虫,渺小的飞虫义无反顾的冲着足以将他烧成灰烬的火光中飞去,不但未能熄灭火光,相反的,它不过动摇了火光一瞬,片刻后就成了火焰燃烧的助燃剂。

      “乔。”在火光中,恩雅抬起了眼睛直视着乔·凯尔的目光,她漫不经心,金红的颜色在她半眯起的眼睛里跃动,声调缓缓道:“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

      “杰·凯尔是我可爱的儿子,你的哥哥,成就伟业的必不可少的人选。”

      “家人就应该相互支持,乔,不要因为些外人动摇。”

      乔·凯尔僵立在原地,头脑发昏,双手冰凉,像是有楔子一下一下被重重钉入她的脑袋上,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能像个渴水干涸在沙滩上的鱼一样大口呼吸着空气。破碎的音节还未发出就已经泯灭在喉咙间,她感觉自己此时此刻呼吸的不是氧气,是刀子,割开了她的喉管,她才会像现在这样大脑缺氧般胀痛。

      因为是家人,所以那些因为杰·凯尔死去的生命毫无价值、理所当然吗?!

      因为是家人,所以杰·凯尔做下的事情可以视而不见、包庇甚至帮着遮掩吗?!

      因为是家人,所以…所以…因为弱小、因为无法抵抗而死去的断在半截就再无后续的生命…就可以理所当然的践踏与无视吗?

      乔·凯尔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母亲的帐篷出来的,等她从汹涌的情绪中回过神来时,自己就已经到了那个自己亲手埋葬的简陋墓碑旁。

      她迟钝的站在原地,怔怔看着那块墓碑上简单用石头刻的安菲卡西亚,这是她从随尸体而来的名片上看来的名字,为了找到名字影中人可是来回跑了好几趟,后来尸体处的人群汇集也为她添了不少麻烦。

      “你的名字叫做安菲…真是好听的名字啊。在遭遇那一刻之前,你在干着什么呢?你想要去干什么呢?你是不是还有什么牵挂的人或者事物,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未完成的愿望,是不是有着重要的家人,是不是…是不是正对生活充满希望的时候…呜…”

      “对不起…对不起…我…对不起、对不起…我、好害怕…怎么会…”

      她的眼泪大颗大颗的从眼眶里落下,手指神经性的抽动,在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就已经瘫坐在坟墓前,那新翻起覆盖在尸体上的泥土还带着潮湿的雨露气息,她嗅着那股与莫名的臭味混合在一起的味道,浑身颤抖着、恐惧着、无声惨叫着——她漆黑的影子爬身而上,泥浆状的影潮一点点将她整个人包裹,那黑黝黝的影子从她的手指蔓延出去,渗入泥土之中,在又深又黑的泥土底下,影子将土壤挖开再挖开、推开厚厚堆积凝结在一起的泥土,掘起了平稳安睡的尸骨,经过了半天时间,那尸体已经有些地方腐烂了,散发着隐隐的尸臭,面上还带着凝固的泥土块。

      没有人告诉过她,如果被家人背叛该怎么做。从没有人告诉过她,如果被迫成为帮凶……又该怎么做。

      杰·凯尔不会满足于一次的成功,他的狩猎如果无人阻止只会越加猖狂与贪婪。尝到甜味的他已经是条在泥塘嗅到血腥味的鳄鱼,在伪装成浮木的背部下,是已经张大利齿的嘴。

      今后如此般的事只会更多更多,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不能向任何人说出…在这里,母亲只手遮天,若母亲强行要护,她又能做的了什么呢——除非是、依靠一个可能会出现的,也许会强到可以战胜母亲与杰·凯尔的可能这一辈子都等不到出现的陌生人,又或者,由她、由她亲手来将他们…母亲强大的雾状替身,一旦放出方圆百里的人都将成为傀儡,只要拥有倒影便可称为无敌的倒吊男…哪怕在夜晚,只要有一点点的月光在镜子的倒影,一杯表面被照亮的水…

      乔·凯尔的手异常的颤抖无助的蜷缩又伸展,最后直接用力捶在自己失力无法站立的腿上,她仓促的擦去自己面上流的乱七八糟的泪痕,长长吸一口气,注视着那具尸体,并未借助影子,而是用自己的衣袖,一点点替冰凉的尸体擦去面上泥块,那冰凉滑腻的皮肤已经足够脆弱,哪怕她放轻再放轻力度,那安睡的面容上也被她落下了破损痕迹。

      “我、我不会…我不会、让你就这样…让伤害你的人自在逍遥地活下去的…做下了错事的人应当付出代价,你就看着吧,在我能够拧下杰·凯尔的头颅时,我定让他偿还他的罪孽,让你能够毫无遗憾与恐惧的真正睡去!”

      她握着那尸体的手,重重的,不顾脏污与皮肉破烂还有恶臭的味道,小声地低语。随着她抽噎的声音,影子自发的汇聚,将尸体渐渐拖入影子。

      她收敛了声音,看着漆黑的影子缓慢的攀附上那尸体,一点点包裹起来拖入影子空间,本来动摇而胆怯的心绪已经在那一遍遍重复的低语中坚定了决心,她将指骨还给了安菲卡西亚,这才看见那雪白指骨上属于她自己的,被紧切入掌心的指尖染上的斑斑血迹。

      夜至深,今夜乌云密布,并未有星子或是月亮的余晖照耀,在一片能见度极低的黑暗中,乔·凯尔一言不发的用影子破坏了所有的痕迹,包括那块可怜巴巴的墓碑,她一并处理的干干净净半点看不出原样。

      此时的她,终于获得了平静。

      —

      那柄刀足足有她半臂长。

      刀身漆黑唯有边缘裹着层锋利的开刃银,它表面涂抹着不反光的涂层,握在影中人手里足以同她融为一体。哪怕只是轻轻在手背上一抹,那足够锋利的刀刃就已经在她手背上开了道口子,疼、冰凉的温度一闪而过后就是火烧般的疼痛,在血流了半个手背时她才反应过来要止血。

      这是族人带回的礼物,因为杰·凯尔有了一把,所以这把就归她了。这是比起什么外面的饰品、衣裙、食物都要更得她心的礼物。

      这把刀足够锋利,锋利到不仅仅是猎物,连人的胸腹喉咙都可以轻而易举刺穿。

      乔·凯尔对着母亲笑了笑,那柄刀就被影中人接过。她从帐篷里走出,恰好看见才归来的杰·凯尔。抓住门帘的手顿了一瞬,她捏紧那块作为门帘足够厚硬的羊皮粗布,垂下眼睛不动声色地轻轻放下。影中人就在杰·凯尔的影子里,只要轻轻的、在他进去帐篷内之前,轻轻地伸出手——

      她长长吐出一口气,替杰·凯尔掀开了帘子:“妈妈很想你。”

      “那柄破刀给你了啊?也对,不反光正好适合你那没什么用的替身——”杰·凯尔看了看她扶着门帘的手上的细长刀伤,极为不屑地轻嘁一声,“说到底,就算给了你也没用的地方,只会在黑漆漆的影子里生锈吧。”

      “……就你话多,滚进去。”乔·凯尔一个迅捷的松开门帘,厚重粗实还带着羊膻味的门帘就扇到了杰·凯尔的脸上,直直将他打了踉跄打进了帐篷。

      至少等母亲与他分开的时候。

      影中人从他的影子潜回自己的脚下,那柄没有刀鞘的刀在影子中摇曳着,只需要悄无声息的从影子中出现,然后轻柔而平和、如同一缕清风拂过头发一般的将刀送入人体——

      一个一个…解决掉。

      —

      白色的,一簇一簇娇稚可爱的花,被手艺娴熟的姑娘们扎成了一束,裹着可爱的丝带,花瓣上还带着露水。

      影中人自发从影子里出现,从她手中拿走了花束。

      “你很想要吗?”乔·凯尔平静的问道。

      影中人懵懂的摇头,转而拉着她一起沉下影子,将花束捏在手里,轻轻放在死去的女人身上。

      “……啊。”乔·凯尔怔愣一瞬,很快就反应过来,“原来…是这样啊。”

      “也是,如果墓碑前没有花的话,也太寂寞了点。”

      “谢谢你,影中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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