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嫁夫君》夏时舟

6、第六章【修】

　　据水笙所说，每逢初一十五，山寨的人会将掳来的姑娘带到山下佛寺，以寺庙上香往来人员众多为掩护，向娼户老鸨兜售姑娘，而在下山的前一晚，山寨中必定摆酒吃肉，庆贺明天手到钱来，所以这一晚山寨里不会有任何巡逻的人，西边屋子前也没有看守，是她们救出凤青的最好机会。

　　两人跑到西屋外后，水笙负责注意四周情况，沈昭雪则拿着周婆子的钥匙一把一把试了起来，也是她运气好，试到第三把，西屋的锁就开了。

　　推门进去，大半个屋子里都是年轻姑娘，看到沈昭雪进来，露出恐慌的神色，还以为她是山寨里的人。

　　沈昭雪也顾不得向她们解释，她的目光飞快地从众人中掠过，终于，在一群缩在墙角的姑娘里，她看到了凤青。

　　“凤青！”

　　听到小姐的喊声，凤青猛地抬头看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凤青！”

　　沈昭雪走过的地方，那些姑娘主动给她让出了一条道。

　　“小姐，真的是你吗，小姐？”

　　凤青看着就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姐，激动得都要哭了。

　　沈昭雪也想和凤青好好说一说这几天的遭遇，但是现在时机不对，土匪寨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现周婆子不见了，还有屋子里的这些姑娘，她们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呢。

　　“凤青，没事了，你别怕。”

　　沈昭雪安抚了凤青，这才将目光转向屋子里的其他姑娘。

　　“土匪寨的人今晚都在正屋，寨子里没人巡逻，不想明天被土匪卖掉的，想逃跑的就赶快跑，往西边有山路直通山下村庄。”

　　屋子里的姑娘起先还有些怀疑，眼见沈昭雪拉着凤青往屋外跑，她们中胆大的也纷纷站了起来，三五结伴往屋外冲去。

　　照沈昭雪和水笙的推算，周婆子至少要明天才能醒来，只要山寨里的人不去找她，就不会发现她们偷了钥匙逃跑了，但是人算不如天算，不知道是不是跑出来的姑娘太多、动静太大，还是有人跑错了方向，往主屋那边去了，沈昭雪三人才刚跑西边山路前，就听到后头传来气势汹汹的喊骂声。

　　“小姐，土匪追出来了！”

　　凤青说话时，身体都在发抖。

　　水笙也发出了害怕的低叹声。

　　听着追赶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沈昭雪看着眼前平整的山路，当机立顿，拉起她们往路边的树丛里跑。

　　“听他们的脚步声是冲着山路来的，说明这条山路是他们围追的主要路线，我们不能往那里走。我们往山林里走，只要能躲到天亮，我们就能想办法下山求救。”

　　昏暗的夜色中，沈昭雪的眼中闪烁中坚决的光芒。

　　“只要扛过这一夜，我们就真正的安全了。”
　　**
　　顾寒时是第一个察觉到山上不对劲的人。

　　根据府兵得来的情报，明日是十五，今晚土匪寨的人会彻夜喝酒吃肉，直到天明。

　　他原计划到夜半时刻，趁土匪寨中的人都疲倦了，府兵出其不意，上山围攻，既能将土匪寨的人一网打尽，也能将人员损耗减到最小，但顾寒时没有想到，此时距离夜半还有一个时辰，山上竟然传来了多人震荡之声，他心中的第一反应便是土匪寨中怕是发生了动乱。

　　土匪寨安稳，沈昭雪必然也安稳一些；若是土匪寨发生动乱，恐怕沈昭雪也就……

　　思及此，他的周身露出一股骇人戾气。

　　“顾墨，传我的命令，土匪寨情况有变，所有人准备，照原定计划，立即攻山。”
　　**
　　身后不时有女子的惊叫声响起，可是沈昭雪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她们三人一样处境艰难。

　　她当机立断决定躲进山林找中后，三人趁机钻进一片林子里，夜深了，惨淡的月光映照下来，山林间好似有鬼魅游荡般幽深阴暗，尤其是风一吹，大树小树都跟着晃动起来，分外骇人，更多的时候她们只能靠着手脚试探摸索着前行，一时不慎，手脚上便被树枝灌木划出许多细小的伤口红痕。

　　“小姐，您小心些，这里有好多低矮的荆棘，扎在身上可难受呢……啊！”

　　寂静的山林里，凤青的尖叫声格外清亮。

　　也因着这一声高声，三人都停下了脚步，她们竖起耳朵，全神贯注地听着，直到确认并没有听到向她们这边走来的脚步声，沈昭雪才看向凤青问道：“怎么了？”

　　凤青也正懊恼自己不懂事，怎么就忍不住喊了出来呢，要是招来了土匪，小姐的努力可就白费了！

　　“小姐，你和水笙，你们快走吧。”她催促道。

　　沈昭雪自然不肯：“你说什么傻话，要走当然是我们一起走。”

　　凤青捂住嘴，红着眼，朝沈昭雪一个劲儿地摇头：“小姐，我走不了了，你让水笙带着你赶快跑，要是他们发现了追上来了，那我们谁都跑不了了！”

　　沈昭雪这才发现，凤青的左脚被捕兽夹紧紧地咬住，难怪她刚才会突然尖叫出声。

　　“我怎么能丢下你呢。”

　　她断然拒绝了凤青的提议，蹲下身去，试图用双手把夹住凤青左脚的捕兽夹打开，但是捕兽夹咬合力太大，她的力气又小，她努力了许久也没有掰开，反而有一股温热的液体从她的手指尖流过。

　　阴冷的山林间，沈昭雪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小姐，小姐，你不要白费功夫了，你快和水笙跑吧。”凤青低头看着自家小姐，眼泪水和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流，“小姐，你救了凤青一次又一次，不要让凤青再拖累您了，好不好？”

　　沈昭雪的眼泪也没有停下来：“凤青，我扶着你走，好不好？我们走慢一点，慢一点，他们没有跟上来，我们肯定能安全走到山下的。”

　　凤青正想说些什么，这时，她看到一道长长的影子倒映在小姐的脸上，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个暴戾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都给老子过来，咱们的贵客在这儿呢！”

　　看着前方的来人，沈昭雪的心凉透了。

　　人多不说，手上还都拿着武器，打头的那几个更是各个手里都横着一把刀，刀背锃亮，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让人看了不禁胆战心惊。

　　深吸了一口气，沈昭雪壮着胆子往前走了两步，把凤青挡在了自己身后，看着面前满脸横肉手握大刀的土匪，微微一笑道：“诸位，我们与你们从未相见素无仇怨，你们将我主仆二人带上山上，到底所谓何求？”

　　见她这么个娇滴滴的姑娘竟敢和自己这个土匪头子说话，对方也乐了，客客气气地回道：“姑娘，咱们是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但这事你问我也问不着，我就是个粗人，有人出钱让我把姑娘请过来，姑娘你就在我们寨子里安心呆着，等人来了，你们一见面，不就知道是什么人要见你了嘛。”

　　沈昭雪一边听他说话，一边思忖着现下该怎么办，对方人多势众，凤青的脚还受了伤，跑是肯定跑不来了，要是能和对方谈好条件，让凤青跟在自己身边，至少还能再做打算。

　　就在她摆出笑脸，想和对方好好说一说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男人的怒骂声：“寨主，这丫头想趁机逃跑，被我给抓住了，寨主你说怎么办吧？”

　　还没等沈昭雪转过头去，就看到一个瘦高的男人像是拎小鸡似的，掐住水笙后脖颈，把她拎了过来。

　　水笙本想趁乱逃走，没想到土匪动作更快，抓住时，她死的心都有了，可是一看到沈昭雪，她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沈姑娘，快用你的迷烟迷倒他们啊！”

　　水笙这话一喊出来，土匪们都变了脸色。

　　“姑娘，没想到啊，你还留着这样的好东西，难怪把周婆子都放倒了。”土匪头子说着，似笑非笑地看着沈昭雪，右手上的大刀也举了起来，最后和沈昭雪细白的脖子齐平，“既然你这么有本事，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姑娘，请吧？”

　　被关押在小破屋里时，沈昭雪想过很多种可能，但是她从来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的结果。

　　就在她和凤青都以为她们这次肯定要被土匪用刀架在脖子上、绑回寨子里时，一只羽箭从树林间破空而来，直直射在了土匪头子的脖子上，还没等其余土匪们反应过来，穿着盔甲、手执长剑的府兵们纷纷冲了上来，将他们一一束手就擒，全部捆了个结结实实，而那个一箭射杀了土匪头子的男人手执弓箭，身着玄衣，从纷扰打斗的人群中昂首阔步走到了她面前。

　　朦胧间，沈昭雪好像看到了那年给她糖的小哥哥，他长高了许多，正大步朝她走来。

　　“小哥哥……”

　　顾寒时看到她的菱唇上下翻动，好像在说什么，只是他还没听清，就看到她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全身力气，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顾寒时心中担忧，一个点地，飞身到她身边，扔下手中弓箭，将她揽入怀中。

　　“昭雪？”

　　听到熟悉的声音，她缓缓地睁开了双眼，注视着他，眸光温柔，眼中还泛着泪花。

　　“你说你会回来救我。”

　　“你果然没有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