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起缘灭》小尺

2、1

　　江南的春来得早，去的还晚。清明过后，便是袅袅的春色了。池上微波渺渺，堤旁柔柳依依，笼在轻寒的烟雨中，甚是美丽。
　　白落打伞，悠悠踱上青苔泥泞的古堤，悄无声息。
　　“多岁前咏庭前梅落的词不知是否还会被人忆起，今朝恐怕唱得再妙，也只能散入这清冷的风中，逗春风一笑吧？”白落凝望极目处氤氲水雾，自嘲笑笑。良久，垂首，已有泪染上眼角。
　　“嗨，不知道是不是愿意逗我笑？”温柔的声音恍若从旖旎如画的桃花纤纤丝蕊深处飘出，甜津而凄情，润饱了雨露。一股甘冽的清泉刹时在心间拂过，白落惊讶地转身去看。
　　那人一袭白衣似落满素雪，未抚；青丝三千松松一绾，堕入春风。面庞温润精致胜美玉，剑眉微挑，过处翩若惊鸿。双眸一池秋水荡漾，零落了孤山二月的梨花星星点点。嘴角浅勾之处，更是窈窕了寂寞千年的世俗。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倾国倾城的容颜突然勾起了白落对宫中的记忆。若她还留在叶府，这样的容貌怕是日见不鲜。可惜，白落心中叹道，尽是些自命清高的伪君子。总有千种风情，也免了红尘盛宴相待。
　　而这人却在江湖之中，如此潇洒自在，清逸俊美。目光落在他腰间的长剑，铮铮摄人。白落看向他眼眸，巧笑嫣然。那一笑，似冰土玉盆的白海棠，偷得梨瓣三分白，还赢梅花一缕香。
　　这些年所有的痛苦与欢乐一齐涌上心头，白落百感交集。本对那男子十分的亲近之意，统统化为乌有。惊慌地戴上纱面罩，对他微微一福：“小女子才学疏浅，怕是入不了公子的眼。”
　　“哦？”那人的声音着了些许玩味。
　　“你的皮肤又白又嫩，算得上颇有姿色。干什么还要用面纱？”那人宽袖轻甩，负手而立，身上沾了雨，透过雨帘像在匿笑。
　　白落颊上绯红一片。一个不怕雨淋的风流公子，说白落漂亮？母亲哭泣的面孔一闪而过，都三年，三年了，白落还是忘不了。而她的伤痛又有谁知？颇有姿色又怎样，被嘲笑，被唾弃，被玩弄，或者被杀，结果又会如何起色呢？
　　尘世的男子或许与官族不同。可最猜不透的，不还是人心吗？白落嘴角微动，说：“只是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罢了，公子见笑。小女子先行告退。”说罢转身离去。
　　那男子一把抓住了白落的手。
　　“你礼数还懂得挺多，谁教你的？就是显得怪冷漠。那个······”那高大男子玉脸微红，温柔的声音竟有些撒娇的味道。
　　白落止住，隐忍着没有说话。
　　“那个······其实呢，我向你问好就是因为天突然下雨，想借你的伞一下。只是不想冒犯了你，我不是故意的·····”那人双眉浅颦，一眼愧疚之色，倒像是一个无辜的婴孩。
　　“你要就给你！”
　　白落将伞甩在地上，踏水而去，背影孤独凄婉。泪水划过双颊，以一个绝望的角度，掉落下来，溅出晶莹的水花，微寒，还带涩。是的，白落卑微，可哪容得了世人如此轻慢？那种表情，一是给母亲看，二则是，给妓女看。而她白落，会被以为成一个妓女来调戏？
　　再也不哭只是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