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而至》禾木1

60、第 60 章

　　60、番外 幸福摩天轮
　　高考一结束，有人忙着出国，有人忙着复读，袁聂聂已经找到在奶茶店画墙绘的工作，俞洋从外国回来了，正在为参加一次比赛，而在赛场上一次一次的练习，严丁决定去到郊区母亲的风扇厂里面和妈妈一圈一圈绕着风扇的边，一起承受生活的重担。而穿了三年白衬衣和长运动裤的马思邈和黎逢开始放飞自我，穿着背心和短裤在郊外的车场上为考驾照而在烈日底下晒着，一改往日清风霁月，高山流水的模样，
　　而还有很多在一个年级读了三年书，不知道对方名字的同学也在迎接每人不同的命运。
　　不知道放飞自我的他们的脚上有没有趿拉着拖鞋，韦棋正在想着这些不搭边的问题一边走在上班的路上。
　　大学录取通知书已经拿到手，人生仿佛一片美好。
　　在暑假里韦棋依然像往常一样去火锅店促销凉茶。

　　火锅店里，吃得热火朝天，人人举杯痛饮。
　　走到其中一桌去推销凉茶，
　　“你没有看到我正喝到兴头上，你要我下火，你安的是什么心？”那个中年男人边说边恶狠狠地翻了一个白眼。
　　韦棋第一次感觉到来自陌生人的敌意和挫败，感到自己的一腔热血就像是他随手打死的一只母蚊子拍出的血。
　　他虽然坐着，但仿佛居高临下的是他。
　　韦棋后悔今天出门的时候没有看黄历，出师不利啊。
　　可是生活它永远不止让你知道什么是狼狈，还有更狼狈的在后头。
　　当她刚想转身离开的时候，旁边的服务员刚好端着鸳鸯锅底来到他们的桌前，那个人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站起来，装洒的汤锅洒了韦棋一身，那里混杂着辣椒油，烟味，酒味，菜味，更多的是此时此刻的各种说不出的人生况味。
　　韦棋心想，我是那被殃及的池鱼，今天的黄历一定写着“诸事不宜。”
　　她真的想一脚踩在那个男人的胸口上，把啤酒洒在那个男人的脸上，大呼一声：“老娘不干了，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那只是电视剧里有超能力一路打怪升级的女主才敢那么嚣张。
　　现实中的她除了拥有健全身体和大脑，还差四年才大学毕业，是还没有经济能力的准大学生。
　　老天爷要修理人的时候从来不会事先打招呼。
　　那男的对此事毫无悔意，坐在凳子上继续大吃大喝。
　　旁边的经理终于看不过眼：“小韦，更衣室里面有一些啤酒商发的广告衫，你拿一件先换上吧，换完衣服，你先回去休息吧，看一下自己有没有烫伤。”
　　皮肤没有受伤，是心受伤了，社会上的人不会每个都让着自己，你不惹别人，不代表别人不会惹你。
　　韦棋把自己关在更衣室里，一言不发，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振动。

　　白色的广告衫上面写着，生活再不堪，你也得热情拥抱它。
　　韦棋一个人低着头走在大街上，今天是周末，街上的人很多。
　　最大的购物中心有一个传统，每逢周末，会把一楼临街的橱窗里展示的模特和衣物全都收起来，换成种种布景,每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展示着不同的故事——有一些是童话，还有一些是迷你的游乐园、少女的粉色卧室。
　　再后来,那些橱窗里架设好的瓷娃娃不断升级改进,变成了更炫目的梦境。大家在此驻足，与橱窗合影。顾客被吸引进商店采购商品,欢喜而归。
　　购物中心尝到了甜头。更加大手笔地开始造梦的比拼,期望能构架出最华美精致的橱窗布景。
　　橱窗中节日彩灯从玻璃透出来把街上路人脸映照出五颜六色的光芒。

　　走到商场里面,发现连屋顶都挂满了种种漂亮的气球丝带，一些商场还配有音乐家现场演奏钢琴或提琴。
　　马路上随处可以看到亲亲热热的小两口或者一家三口，一家四口提着一袋两袋商品欢天喜地地回家。
　　而另一边，是落寞的自己，以及街头上还有许多为了生计穿着很热的卡通外套的老人向过往的行人派发传单。

　　这座城市很好，它给了身处其中的人们繁华的梦，里面的灯光照在脸上，一切显得那么不真实。
　　可是自己不过是卖火柴的小女孩，明知道火柴迟早要灭，却相信那一个幻梦。
　　自己是一个多么冷静又冷清的人啊。
　　驻足在橱窗的外面，看着橱窗里面美好的让人觉得不真实的画面，直到韦棋在橱窗的倒影里面看到一张熟悉的脸沿着斑马线朝她的方向走来，有个人穿过璀璨而温暖的灯光向她走来，最终站在她的身旁。
　　在绚烂的灯光照耀得玻璃橱窗的倒影下，她看到了自己和另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扭头去看，是黎逢。
　　黎逢的目光凝视着她T恤衫上的图案设计，然后将视线移到她的脸上。

　　不需要韦棋说什么，她的表情把什么都告诉了他。
　　“打你手机很多次没有接，我只好去你平时工作的店里找你。”
　　更加难堪：“那我刚才的丑事，你全都知道。”
　　“我跟着你很久了，你都没有发现，发生了什么事情？”
　　韦棋死鸭子嘴硬：“没什么。”
　　黎逢的表情在告诉韦棋他不相信。
　　“你现在的样子就像高考前你被孔晟骚扰时候一样的迷茫和无助。”
　　讲这句话的时候，他从她的眼泪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你不说，没有人知道你的心里想什么？”
　　“你都没有过烦恼，我怎么跟你说？”
　　黎逢自嘲：“我没有烦恼，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他的反问让她更加无措，她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不习惯对别说烦恼，不希望在他面前装软弱。
　　“你有没有觉得我被泼了一身很丢脸？”
　　电视里经常有英雄救美的情节，男主武功高强，看到女主被欺负，马上上去打得坏蛋满地找牙，然后拉着女主亡命天涯。
　　你希望我们回去找那个人理论吗？
　　现在回去又什么用，那人都不知道去了那里了？
　　如果不是你不希望把事情搞大，损失工作机会，忍气吞声，我也不会忍这口气的。
　　韦棋确实是这么想的。
　　韦棋很好奇：“你怎么知道我是怎么想的？”

　　本来说好不哭，可是终于愿意在这个人面前不管丢脸，不顾形象的让眼泪像水龙头有一样流下。
　　黎逢拉着她连忙离开：“你先不哭，要不然别人以为是我欺负你。”

　　两人一直走到桥上的观景平台，那里可以看到桥两岸的露天KTV，那里有一群人，脸上还没有褪去学生的模样，一边喝着酒，一边唱歌，估计是毕业散伙饭。
　　黎逢拍了拍她的肩膀：“有我在，没事，偶尔也希望你依赖一下我，别一个人死撑着。”
　　黎逢喜欢跟韦棋在一起的自己，跟她在一起很放松，完全可以做自己，不需要戴上完美的人脸面具。

　　反正还没有开学，于是他们搭坐最晚的高铁，开到隔壁的裕城。
　　韦棋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我们那么晚过去裕城，为什么？”
　　黎逢一脸神神秘秘，“去到你就知道了。”

　　从高铁站出来，大部分的人都已经在睡梦之中，而韦棋和黎逢睡意全无。街上还是冷冷清清，而裕城大桥这里却是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韦棋懂了，原来是凌晨3点开张的天光墟，除了下雨，每天必然到点开张。
　　从裕城大桥的南西河畔开始，一直蜿蜒至桥末，两边都摆满了货品不一的地摊。
　　没想到凌晨时刻，居然有不少人愿意深夜到此一游，带着手电筒货比三家来这里淘宝。夜幕之下，各路人马的闪烁的手电筒闪亮登场，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跟几小时前橱窗一样。
　　顾客们也形形色色。有跟他们一样的年轻人，有流浪汉，也不乏打着专业手电、戴着头灯的“老主顾”。

　　在这里，你可能会找到各种各样的旧货，什么黑胶唱片机、古旧怀表、老式收音机、小到八十年代印着美女图的扑克牌和挂历、小时候的拨浪鼓，曾经风靡一时的闪卡、不知真假的旧玉器、各种低仿的A品、搪瓷水杯，月份牌，BP机，现在看起来像砖头一样大的大哥大，拨盘电话机，俄罗斯方块游戏机，凤凰牌自行车和缝纫机，步步高复读机，火柴盒上的火花，旧书，旧玩具，民国时期的旧报纸，甚至找到寄给友人的明信片，隔着时光感受收信人的心情，童年常见的老铜锁等等，稀奇古怪的什么都有。
　　总之，只要是世间出现过的东西，都可以拿来卖。
　　有个人，打着手电筒，耐心地一个个仔细端详，两只手不够用了，后来竟然用牙叼着手电筒，一眼就看出是个熟客。
　　而让韦棋和黎逢驻足留步的是一封封面已经发黄的信，摊主激动地介绍自己的镇店之宝，原来是20世纪80年代，一对分隔在首都和裕城的恋人通过书信往来,坚持度过了艰难的异地时光，终于在8年后迎来了相聚。

　　他们的信辗转落到摊主的手上，成为这个小摊子的镇店之宝。
　　黎逢有点好奇：“既然是镇店之宝，那也就是无价之宝。”
　　故事到了这里，本该是一个大团圆结局，但是摊主确实一脸悲戚：“人是相聚了，可是小芙已经嫁人了。”
　　原来店主是《新娘嫁人了，新郎不是我》的第二男主角。
　　听到他们的故事，黎逢实在不愿意他再做第二次杨白劳。
　　在不大的摊子里耐心地找寻自己感兴趣的物品。
　　一旦看到自己喜欢的东西，上下掂量的时候也要保持淡定，万一被店主看穿了心思，价格就低不下来了。
　　黎逢随手拿起一件超级玛丽的发条玩具，问了一下价格，没多久，看起来像不合适，然后就放下。
　　接着仿佛不经意间又拿起旁边的铁皮发条摩天轮，“那这个又怎么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