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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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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城高中高二有两个理科尖子班一个文科尖子班,按照高一期末考排名取理科前一百和文科前六十。
一锤子买卖,绝不讨价还价。
这样的分班制度,让尖子班的学生战战兢兢地担心自己被挤下去,也让中考失误进了普班的尖子生咬着牙证明自己的实力。
所有人都像崩紧的弦发出将断未断的哀鸣声。
江南并不是那种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尖子生,至少对沈斯可来说不是。
江南会在她对着物理题咬牙切齿的时候帮她简单梳理一下思路,也会在她配平方程式的时候毫不留情地指出“你这个分子式写错了”……
虽然江南的这种行为真的很偶尔很偶尔,而且有极大的可能是因为她突发性的无聊,沈斯可还是很感谢她。
沈斯可高一就在普班,对分班结果在期末考交卷时就有预判。
但她依旧和众多普通学生一样,尽管知道希望渺茫仍旧会有所期待。
直到年级大榜公布。
期望落空的无力感在很长一段时间折磨着沈斯可,她花了一整个假期才让自己不再介意。
不过,她并不打算和别人分享自己的心路历程,沈斯可知道,那些挣扎不甘委屈和最后的自我和解,除了她自己,没有谁能真正地体会。
感同身受这回事,笑笑就算了,别真的介意。
第二天,沈斯可是被门外的脚步声和水流声吵醒的。
昨晚睡前忘记拉窗帘,还未睁眼就感觉到阳光暖烘烘地照在身上。
清晨的阳光灿烂却不刺眼,然而对于高中的学生来说却鲜少有人愿意停下脚步凝望美景。
沈斯可并不着急,分班结果张榜公示的时间比平日的早自习还要晚一个钟头。
估计学校浪漫情怀发作想要在噩梦来临前为他们留有最后一个旖旎温情的早晨吧。
沿着篮球场旁边的小道往前走可以路过室内体育场,里面堆放着各类体育器材。
斯可高一时有幸帮助老师搬运仰卧起坐的软垫时进去过一次。
灯光阴暗,到处都是灰扑扑的。
篮球足球排球不加区分地放在半径一米的编织镂空球篓中,迷彩绿的软垫散乱堆放在墙角,被因摩擦掉落的白色石灰粉末落了薄薄一层,拍一拍就在室内形成一场小型雪啸。
高一时的体育课经常被安排在下午第一二节,男生们不惧骄阳跑到篮球场上畅快地喊叫跑跳,女孩子在老师点名后就三三两两聚在背阴处说着多年后也许再也记不起来得话题,大家都在笑,那么快乐。
刚刚走到篮球场尽头的马路上,远远就能听见混沌地吵闹声。
像是误入了养蜂人的蜂群,走近后声音清晰了些,依稀能分辨出几句话。
“别挤别挤,越挤越看不到!”
“陈颖,帮我看一下我在几班!”
“说了别挤!听不懂是不是!”
……
名单大概刚刚张贴出来。
沈斯可站在原地等了好一会儿,人群还是没有散开的意思。
一直站在这里好像有点愚蠢,又实在不愿意投入热气腾腾的人群,她想了想,决定绕路过去。
走到时明显楼道明显冷清许多,找到班级的人都已经进班了。
各班的人员名单用一张A4纸贴在班门口旁边的墙壁上。
沈斯可打算从一班开始,一个一个查看过去。
刚刚在一班门口站定,就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循声望过去,是高一的同学正笑着对她招招手,靠近门口的几个人也好奇地望过来。
沈斯可连忙回馈以礼貌地微笑,心里却隐隐泛起一丝急躁——跟猴一样。
她不再探看班级里的情况,凝神细细检查A4纸上密密麻麻的名字。
一张一张地看下去,终于在一楼最边缘的名单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其实很好找,沈斯可三个字在名单的第一列第一个。
旁边教室前门偏上方正中位置挂着班级标识:高二(3)班。
沈斯可瞥了眼热闹的教室,继续看名单。
王佳,好像听江南提起过,之前应该是和江南一个班的吧;罗乐然,哦,是那个班里男生暗戳戳讨论的漂亮姑娘,好像是他们这一级的级花来着,不过她没见过;陈楠,斯可笑起来,竟然真的又和她一个班了呢。
却在下一秒整个人顿住——陆仰止。
沈斯可略微失神。
昨天用以劝慰自己的后来就这么大咧咧地出现,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天时地利人和,怎么还是会有一丝不安?
他,还记得她吗?
明明应该开心的,可是为什么笑不出来?
暗自沉一口气。
管它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她对自己说。
教室里有几个女生正在低头看书,更多的人都在叽叽喳喳说着话,讲话声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根本听不清讲话内容。
陈楠正侧身和身边的女孩热切的聊着什么,沈斯可识趣地没有上前打招呼。
扫视一周,前排座位大多都坐了人,空余的位置上也都摆放着书本之类的杂物,于是抬步向后门最后一排走去。
在靠窗的位置坐定后沈斯可从书包里掏出母亲为她带的面包,一边吃一边仔细环顾每个人。
角落的好处就在于可以肆意打量人群而不被发现。
陆仰止不在,应该是还没来。
沈斯可放松地靠在椅背上,视线投向前门口,大口吞咽面包,她确实有些饿了。
下一秒,身旁的椅子被拉开,一个人影坐了下来。
这一口咬的有些多,沈斯可费了些力气咽下去,扭过头准备和新同学问好。
这一幕看在陆仰止的眼里说不出得有趣。
眼前的姑娘被面包噎得脸颊有些泛红,看看他又看看后门,张了张嘴还是没说出话来,一副很吃惊的样子。
看见他有这么令人惊讶吗?
陆仰止其实早就到了,教室门口的名单里他认识的名字除了罗乐然就只有沈斯可。
罗乐然是断然不会愿意在公共场合和他有交集的,至于沈斯可,他记得去年冬天他们见过一面的,一个很冷冽又有趣的女孩子。
昨晚通宵补作业,他现在困的很,实在没有精力和陌生人寒暄,索性找个还算熟悉的人免得费力气。
可是站在门口等了半天也不见人,于是去小卖铺买水喝,还特意买了两瓶——拿人手软,她总不至于给他脸色看。
再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她正对着正门旁边的名单发呆,如果没记错的话,她右手食指指尖停留的位置应该正是他的名字。
陆仰止饶有兴趣地躲在墙角地阴影里,看她目不斜视地走到最后一排放下书包坐下,看她一边撕面包一边明目张胆地环视四周,他大概猜得出她在找什么。
果然,不一会儿她整个人明显地放松,撕面包地动作也变成了咬。
陆仰止静静观赏了一整出默剧,猜想她大概很害怕他把那件事说出来吧!
想到当时奶茶店那个明明处于劣势却依旧淡定的女孩子,陆仰止忽然起了玩心。
他抛了抛手里的矿泉水,买两瓶果然没错呢!
陆仰止故意避开她的视线从后门走进去,坐在她旁边,意料之中地看到她眼中的惊讶和慌张,虽然只有一瞬。
而对于此刻的沈斯可来说,不可谓不惊讶,但更多的还是懊恼。
怎么就先入为主地认定他还没来呢?!而且教室分前后门这是常识啊常识!
旁边的陆仰止晃了晃手里的水瓶示意她接过去,笑道:“见面礼。”
沈斯可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保持正常,伸手接过喝了两口顺气,脑子却在飞速的旋转。
这种时候要说些什么才能显得随意而自然?
几个月的时间里,她只是不断在脑海中回放他离开时的背影,可是真的从未想过要是有一天面对面的时候,他们能说什么。
问他你还记得我吗?这种刻意拉进距离感的说辞未免太表面,他一定不喜欢。
那么,只说你好吗?还是以后多多照顾?
这一天来得太突然,她措手不及,甚至来不及想想是否愿意接触真实的他,只能本能地维护自己不太狼狈。
沈斯可借着仰头的动作用余光偷偷看他,他正看她,似乎在等她回应。
真是执着。她想。
“谢谢你的水,”顿了顿又加上半句:“我记得你。”
对方了然地点点头,脸上是我早料到你会这么说的神情。
沈斯可有些无措,不过还是很高兴地看到他没有疑惑地追问“我们见过吗?”
他记得她。
所有由猜测引发地不安倏忽落地,渴求已久的答案还算美好。
那么,故事是不是可以继续发展了?
他看起来不是很有精神,双手抱头放在脑后,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
“昨晚没睡好?”沈斯可没话找话。
陆仰止像是没听到一样,看着前方乱哄哄的人群,半响才说:“喂,沈斯可,这个班里有你认识的人吗?”
沈斯可愣了愣,抬起下巴点了点陈楠的方向,她正仰头笑着,好像很开心。
“陈楠,我高一同学。”
陆仰止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没追问什么,随后嘟囔了句:“老师来了叫我。”就趴在桌子上睡了。
沈斯可哭笑不得。这算什么?
她今天的发挥就算再差,也不至于无聊到让他想睡觉吧!
算了算了,别想太多,也许他只是昨晚没睡好。她自我安慰。
沈斯可发现自己没办法专心背诵语文课本上的文言文了,身旁沉睡着的男孩身上散发出好闻的味道,也不知道他用的是什么牌子的洗衣粉。
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十几天前她还只能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甚至不敢大大方方地走上前说一声嗨。
而现在,他就在旁边,和她说话,对着她,呃,睡觉……。
其实沈斯可深深地知道,自己喜欢的是脑海中虚构的他,是借着冬日里他曾给予的一丝体谅和温暖而不断延展壮大的不真实的他。
而她也真的从未企求过什么。
直到今天,他这么近距离出现在她面前,把她所有的粉饰太平言不由衷全部打碎,她才发现,自己原来那么的贪心。
对于嗜糖的孩子来说,幸福不在于糖果本身,而在于锁在柜子中的糖果罐。
看见了,便蠢蠢欲动。
沈斯可望了望整个脸埋在臂弯中的陆仰止,终于笑出来。
陆仰止,我们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