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这回事》嵇坔之84824

1、第 1 章

　　简言 辛怡

　　一、男人三十
　　简言的父母最近越来越为儿子犯愁，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从小学到大学都是优等生的简言从没让父母操过一天心。读小学时，大部分男孩都贪玩，只简言自觉地在房里静静读书；升入中学，少男少女情窦初开，纷纷陷入早恋，独独简言像是不开窍，有女孩对其示好，他反倒觉得人家幼稚，一门心思扑在学业和篮球上，也因此成为校篮球队唯一的顶级学霸；及至以市状元的身份考入名牌大学，终于在学业和篮球外新增了一项爱好——创业。简言和系里的学长一同做软件开发公司，大二起没再朝家里要过一分钱，大四那年还给父亲换了辆进口车。
　　有这样的儿子，夫复何求哪。简言的父母没有一刻不为这个儿子感到骄傲，亲戚朋友纷纷向老两口取经，两人想半天也不知道究竟自己做对了什么，只得实话实说：“这孩子从小就懂事，什么都不用我们费心。”众亲朋顿悟，原来要给孩子自由，不能过多管束。
　　老两口鉴于儿子的过分优异，对于儿子始终不找对象这事也没放在心上，偶有街坊欲为简言做媒，他们反而先帮着推掉。就这样，转眼间，简言硕士毕业都五年了，公司是越做越大，不但给父母换了进口车，还置了栋小洋房。只是依然一门心思扑在事业上，闲暇时打打篮球钓钓鱼，就是无心恋爱。老两口被人羡慕了二十几年，终于河东转河西，沦落到一脸艳羡地看着别人抱孙子逗孙女，其乐融融。
　　老两口都是高级知识分子，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俩人琢磨了小三年，得出一个自认很合理的可能性，然后又查阅资料寻求帮助，花了小半年的时间接受这一可能性，终于，在简言三十岁生日这天，由简言母亲出面正式同儿子摊牌。
　　“言言，你可能以为我们是老学腐，接受不了新观念，所以一直不跟我们说。过去说到这方面的事时，我们确实也说过不能理解，但这并非反对，更没有歧视的意思，我们只是觉得以目前国内社会的现状，同性恋的生存环境是很糟糕的。你要知道，我们真正在乎的是你的终身幸福。你喜欢男人也好女人也罢，只要他能让你快乐，我们就支持，中国人对同性恋的包容度低，咱们就去欧美国家，孩子可以领养，这都不是问题，你可以对外人隐瞒，可你不能连父母也瞒哪。”简言母亲越说越心酸，说到最后，语带哽咽，简父轻抚妻子的背以示安慰，替妻子做结：“你妈都把话说到这个分上了，你是不是也该把那个男人带来让我们见见？”
　　简言彻底呆掉，母亲说的前半段他完全没抓到重点，听到后面又哭笑不得，没想到父亲更直接，干脆让他把“男朋友”带家里来。信息量之大，令他一时半刻找不回自己的声音，这更加让父母坚定了自己的猜测。老两口坐得尴尬，干脆起身离席，只让简言好好想想。
　　简言对着一桌子佳肴，喜忧参半，心情分外多层化。喜的是父母竟能对自己包容到这种程度，忧的是自己如此不孝，让父母操心至如斯境地，难怪近来老觉得他俩眉头越锁越紧，他还以为是这两人感情出了问题，谁成想皆因自己。“不行，娶媳妇生娃，不能再让父母操心。”简言如是决定。

　　二女人三十
　　优秀的简言行动力当然也是一等一的迅捷。当天晚上就开出一张单子交给自己的助理杜一，一句话没多说，只让他照做。
　　杜一看到单子有点蒙，老总二半夜地把自己叫来竟然是为了找媳妇，再细看两眼内容，下巴也脱臼了。刚劲霸气的笔迹，内容却是这样式儿的：
　　要求：学历985硕士及以上，专业不限，本地人，身体健康，无不良嗜好。
　　约见时间：每晚七点半，约在公司楼下的酒店餐厅，取消所有与此时间段冲突的日程。
　　“……”杜一心想这是找对象还是招员工呢，上来就要硕士研究生，还专业不限，年龄相貌兴趣爱好只字不提，该怎么找呢？
　　不过杜一年纪轻轻就能做到公司总裁的特助，靠的就是察言观色的本事，结合老总的条件，杜一在婚介网注册VIP会员时又加了相貌中上，性格温和，娴雅得体，年龄在35岁以下的要求。
　　起初，年少多金又洁身自好的简言很有市场，经过杜一的筛选，符合简言要求的女性都够排到明年年底了。然而，还没过半个月，情节就急转直下，每一个约会过简言的女性都拒绝再见第二面，并在回馈婚恋网的答复中不约而同地使用了“冷漠自私不解风情”这几个词的各种排列组合。
　　985学校出来的女硕士乃至女博士自然也是社会精英，经济条件不过是她们考虑的众多因素之一，不拜金，谁要去贴简言的冷屁股？
　　杜一心里很明白这个道理，几次辗转地跟简言阐述女人最重要的是美貌善良、贤惠持家，学历这东西在婚姻中没多大意义，985本科都足以配他。简言对杜一的言论嗤之以鼻，“985都考不上，说明智商不高，读完本科就急着进入社会，说明心浮气躁。”
　　杜一心里苦哇，可是老板的意思他哪敢说个不字，抱着大海捞针的消极态度辗转于各大婚恋网站，但凡符合条件的女生一个都不放过，然而，一切正如他一开始料想的那样，没有一个女人肯赏脸同简言吃第二顿饭。就在杜一几近绝望之际，一丝曙光照了进来。
　　辛怡，女，三十岁，自由职业者，吊儿郎当地混了三十年，终于被父母压着在婚恋网注册了信息，并在婚恋网的推荐下，成为了简言的第十七位相亲对象。
　　辛怡抱着看热闹的心情赴约，甚至比约定时间早了半小时，闲来无事翻翻菜单，映入眼帘的一例菲力牛排定价就成功令她心跳加速半秒，摸摸口袋，貌似只带了一百两银子，辛怡赶忙合上菜单，喝口水压惊。
　　简言忙完工作，拖着饥肠辘辘的身躯奔赴餐厅——没错，他就是想把相亲和晚餐一并解决，好节省出时间去打会球——老远就看到与这家餐厅格格不入的辛怡。
　　辛怡天性爱自由，是以放着985热门专业的硕士学历不用，却偏偏宅在家里做soho，整日里素面朝天，穿着宽松的休闲服踩双球鞋四处跑。如今来相亲也完全是日常打扮，穿件宽松得过分的亚麻上衣，搭配同样宽松的亚麻长裤，脚踩一双草编鞋，一头长发疏于打理，发尾微卷，用一根铅笔松松盘着，此刻正一手托腮做沉思状。
　　简言的圈子里有各式各样的美女，温婉而矜持的、洒脱而率性的、独特而神秘的，等等等等，可谓见多识广，然而，像辛怡这种脑袋上插根2B铅笔就来五星级酒店相亲的女人，他还真是头一次见。简言带着三分意外、一分好奇以及九十六分的无所谓来到辛怡面前入座，脱下外套叫服务员点单，然后才问辛怡想吃点什么，辛怡看看眼前的男人，挥挥手，说一杯冰水就好。
　　“吃过了？”
　　“没有。”
　　“这里的菜不合口味？”
　　“口味合不合不好说，我只知道和我的荷包不太合。”辛怡仍是一副大喇喇的态度，拍拍桌上的钱包如实说道。
　　“呃，不用考虑钱的问题，我请。”简言有点意外。
　　“不用客气，我不喜欢欠别人的。”
　　“不，是我选的地点，又是为方便我就近，我请是应该的，谈不上欠。”简言说着自己也有点纳罕。
　　“ok，那我就不客气了，一客菲力牛排，全熟”辛怡没再推脱，很干脆地点了刚才翻到的那道菜。
　　“全熟？”服务生看向简言等待确认。
　　“照她说的做。”简言有电话打进来，对辛怡说了句抱歉，起身离席接电话，工作上的事，简言接完电话又返回公司处理了突发状况才回到餐厅，入席仍是一句抱歉，然后开始安静地吃饭。
　　辛怡已吃完那一客少得可怜的牛排，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这位安静的美男子进餐，简言知道辛怡在看自己，只是秉持着食不言的习惯，直到吃完才抬起头迎接辛怡的注视，辛怡冲他笑笑，“每天工作都这么忙吗？”
　　简言擦擦嘴，喝口茶，很满意地回笑，“是啊，所以每次相亲都约在公司楼下，方便处理突发状况。”
　　“这样的生活久了是什么感觉呢？”辛怡是真的很好奇。
　　“什么感觉？没什么感觉，一直以来都是这样过来的。”简言有点意外，他从小到大的每一天都过得很充实，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习惯，从未想过人生还有第二种活法。
　　“这大概就是人各有志吧。”辛怡有点佩服，她自己是恨不得日日趴床边晒太阳度过的。
　　“请问辛小姐可有近期结婚的意愿？”简言想了想，决定单刀直入，不绕圈子。
　　“结婚这么大的事，我没有考虑过，看时机吧，时机到了就结，时机未到就再等等。”辛怡来赴约前，婚恋网的管理人员曾给她打过预防针，说此男条件虽属上乘，却不好搞定。眼下，这男人竟在第一次见面，话都没说两句的情况下问自己可有结婚意愿，实出辛怡所料。
　　“是这样的，你我年岁都不算小，想必你的父母也有催你。我是想给父母一个交代，让他们放心，辛小姐如对我不反感，不妨考虑看看。”简言就事论事，把婚姻大事说得有如点菜：既然大家都饿了，菜又不像很难吃的样子，不如吃吃看？
　　辛怡边听边轻轻点头，之后便陷入了深度沉思，沉思的程度之深，令一向视女人为无物的简言都渐渐敲起了边鼓，根据助理小杜无数次或明或暗的点醒，简言对自己的不解风情也多少有了一些认知，只是尚停留在“知道自己可能做错了，但是不知道错在哪里”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