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031归来仍少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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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清婉的睡眠质量向来极差，所以乔林离开病房后没多久她便醒了过来。
再加上病房的隔音效果并不是很好，于是一醒来，便听着外头乔林压抑着嗓子和郭德纲与王惠所说的那些话，那些有关于她的那些事情。
那一瞬间，她只觉得脑袋轰的一下炸了。
七年来，她小心翼翼瞒着所有心事，把所有的伤疤都埋藏起来，努力活成洒脱的样子，不过是不想让人为她操心，不过是生怕示弱后再被伤的更狠，不过是想要欺骗自己，就算不去做曾经她憧憬的那一切，她一样可以活的很好。
其实归根究底，她只是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小女孩，活在自己满目疮痍的世界里，没有向外踏出一步的勇气。
而乔林的那些话，便无异于刀子，挑开她所有的伤疤，让鲜血流出来，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于是她努力维持的世界碎了，依赖着、小心翼翼的捧着的那点安全感，被人打得粉碎。
郭清婉心中一急，掀开被子便想冲出去阻止乔林。
只奈何她之前便扭伤了脚，匆匆忙忙下床时，牵动到脚踝，于是整个人便滚到地上，左手撑到地上，伤口立刻裂开，鲜血顷刻间便浸透了缠绕的绷带。
“小婉儿！你这是干嘛！”乔林一进病房便看到了这样的场景，惊慌的冲过来，弓着身子扶郭清婉起来。
但令人没有想到的是，面对着满脸关切的乔林，郭清婉却是咬着嘴唇躲开她的动作，抬起右手便给了乔林一个巴掌。
“啪！”那是极清脆的一声响，响的乔林整个人怔在了原地，而身体却依旧保持着想要扶郭清婉的姿势。
巨响之后，是死一般的寂静，谁都没想到郭清婉这般的举动，郭德纲半张着嘴，下意识想要说些什么，却被郭清婉径直打断——
“你说好谁都不告诉的，为什么要说出来，为什么要背叛我！”她的嗓子哑的厉害，话还没说完，两行眼泪便落了下来。
而乔林捂着脸，从满脸不可置信变成面无表情。
“把这一切说出来就是背叛了你么？”
“我们认识七年了，我把什么都告诉你了，我们说好保密的，可为什么你不守信用，七年了，我一直小心翼翼的藏着一切，我跟你说过我不想让他们为我担心，为我分神，可是你呢，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可为什么要为我爱的人徒添烦恼！”郭清婉梗着脖子，偏过头去不看乔林，一字一句咬的极为用力，却依旧压不住话里的颤音和哭腔。
“你不说话不跟他们交流，把所有事情都藏着他们就不会担心了么？”乔林回答着，眼神忽然便变得凶狠起来，“你把自己弄成这个鬼样子，整天要死不活的躺在这里，把自己关在这破病房里，你以为这样，他们就不会担心你么？”
“我……”郭清婉被乔林噎的语塞，想要说些什么却再次被她狠狠的打断——
“郭清婉，其实你就是个胆小鬼，其实你一直都在逃，你明明就很喜欢相声三弦那些东西，可是你憋着；你其实从来都不想出国，你害怕一个人，可你什么都不说；你明明过得不好，却硬要装出自己很好的样子，你一直有所期盼，可你从来都不敢踏出一步。你把自己隔离在一个小盒子里，所以郭清婉，你想在那个小盒子里过一辈子么？”
“没有，我没有！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么！我尝试过，我尝试走出来，可是没用，我做什么都是错的，我早就说过我不该回来！”
“那你走啊，要死死远一点啊。”乔林直起身子，居高临下看着她。
“我是该走，等我好一点我就申请回海外总公司，我……”
“够了，郭清婉！你还能再自私一点么？”突如其来的，乔林的火气忽然便上来了，她跪在郭清婉的面前，用力把她的脑袋扳正，逼着她看着自己的眼睛。“都到了现在这地步了，你还想逃么？你知道你的家人因为你烦恼的多少个晚上没睡好觉了么？你知道因为你外面流言沸沸扬扬的，郭叔和你哥为了保护你，甚至是推了工作在这里片刻不离的照顾你么？你知道因为之前的事情，张九龄和王九龙自责的在书房里不吃不喝的跪了好久，愧疚自己没有照顾好你么？你知道你出事那晚上惊动了多少人，有多少人彻夜彻夜的为你担忧，为你心疼么？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是打着爱的旗号，在伤害所有人，你曾跟我说，你最讨厌别人用都是为了你好要挟你妥协，可你现在自己呢，你不正用着这样的法子伤害别人么？等到了所有人都遍体鳞伤的时候你就开心了是不是？”
“我没有！”郭清婉挣扎着想要脱开乔林的控制，却被后者抓住双手整个人压到墙边。
“你有！所有人都在尽自己所能的帮助你，保护你，可你在干什么？你知道你爸爸妈妈看到你这个样子有多难过么？你知道他们看到你手上那道伤口的时候有多心疼绝望么？你以为你一味的这样沉默不语下去伤害的只有你自己么？郭清婉，你不觉得你太自私了么？”
乔林一字一顿，每句话都像是个重锤，狠狠的砸在郭清婉心上。
诚然，这七年来郭清婉过得不容易，可是她的父母亲人又何尝不是呢，这么多年来，德云社一路走来无数风风雨雨，多少次陷入绝境，又多少次在所有人的努力被一点一点的拽回来，对于这些，郭德纲从未对郭清婉说过，他只是默默做着女儿的保护伞，努力想让她远离所有纷扰，过得好一点，再好一点。
于是两边都用着自己的方式，偏执的去保护自己心尖上的人，却不知两方都钻了牛角尖，郭德纲以为她只要离得远远的，便能无忧无虑过的好，而郭清婉却偏执的认为，当年父亲让自己出国不过是认为自己给他们添了麻烦，于是多年来，装出彻头彻尾的长大了的样子。
其实所有的疏远和沉默都只是因为爱，而当这份爱走入歧途，便成了最好的伤人利器。
郭清婉瞧着乔林眼中的清明懵懂的像个孩子，而郭德纲和王惠听着乔林的那些话，也是思绪万千。
“逃是没有用的，这一切都是你作出来的，听我的，去把话说清楚！”乔林的动作再一次变得强硬，扯着郭清婉的胳膊托着她的腰想把她扶起来往郭德纲王惠那边去。
拉扯中，郭清婉瞥见门口正抹着眼泪汪汪的王惠，登时愧疚和心虚便爬满了整个心头。
“姓乔的！你别碰我！你少管我！我没有你这样的朋友，你滚，滚的远远的，我不想再看到你！”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力气，郭清婉猛地挣开乔林，又缩回床头的墙边。
于是郭麒麟一来，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
病房里一片狼藉，郭清婉就缩在墙边，手腕上缠着的绷带已然被鲜血染透，而乔林则站在一边，双手扯着郭清婉的胳膊，而他自个儿的父母则手足无措的站在门口，瞧着自个儿的妹妹，满脸的心疼。
“嘛呢！你对我妹妹做什么呢！”看着这一切，郭麒麟只觉得火大，紧走几步便冲了过去，一把扯过乔林的手腕便把她推到一边。
郭麒麟突如其来的大力，乔林一个没反应过来，整个人趔趄几步，膝盖撞上床边的桌子，发出一声闷响，疼的她倒吸一口凉气。
听到姑娘的抽痛声，郭麒麟的大脑这才稍稍冷静下来，下意识想要扶乔林，却一不小心对上她的双眼。
那是一双极好看的眼睛，但此刻却蓄满了眼泪，她分明脸上全是委屈，却依旧死咬着嘴唇，努力不显露出哭腔——
“好，我走，这一次是你不要我了。”乔林说着，捂着膝盖一瘸一拐的强忍着疼，离开了病房。
看着那单薄却又透着股子倔强的背影，没由来的，郭麒麟心里有几分难过，想要追出去问问她有没有事，但脑子里却又满是刚刚她对着郭清婉那盛气凌人的样子，再想到从前自个儿妹妹不远千里安慰她的样子，心里头那股子火又腾的冒了上来，索性不再多想，蹲下身子轻轻搀住郭清婉。
而郭德纲和王惠目睹了这一切后，虽然心中对乔林那姑娘又是感激又是心疼，但此时此刻，却也没时间再多少什么，朝着乔林说了声“谢谢你啊，姑娘”后，便拉着王惠紧奔着郭清婉去了。
刚刚听着乔林讲了那样多，此刻又看着自个儿分明是满脸疲倦，却依旧温柔的对着自己的哥哥，郭清婉再忍不住，一把抱住郭麒麟伏在他肩头上就开始哭起来。
“乖，哥哥在呢，哥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郭麒麟轻拍着郭清婉的背安慰着她。
郭清婉这一哭，便难停下来，眼泪顺着小脸儿流下来，直把郭麒麟的整个肩膀上的衣服都哭的湿透了。
看着这样的女儿，郭德纲和王惠也再忍不住，蹲在郭清婉身边，一边摸着她的脑袋安慰她，一边抹着眼泪。
而察觉到自个儿父母话里哭腔的郭清婉，努力憋住眼泪，抬起头望着他们——
“爸妈，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这样，是我让你们难过了……”她哭着说着，流着泪的这句话是她自醒来后主动对郭德纲夫妇说的第一句话。
“没事，没事，我的宝儿，你没错，是妈错了，妈当年就不该同意你爸让你出国的决定，我就应该一直把你留在身边，妈真的见不得你这个样子，宝儿，别离开妈妈好不好。”王惠把郭麒麟和郭清婉都拥在怀里，哭成了泪人。
“我不走，我其实一直都不想走，可是我留着你们不会觉得我是麻烦么，当年爸爸送我出国，不就是怕我给你添麻烦么，我真的没用的东西，当年我不能像哥一样帮爸爸，就连现在，也是因为我才把事情搞成这个样子……”
“不，婉儿，”这一次，郭德纲打断了郭清婉的话，“你是我们唯一的女儿，我们从来都只想你好好儿的，当年执意送你出国，也是因为相声这条路，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真的太难了，而你又太倔强，爸爸害怕，爸爸舍不得你受一丁点罪，所以爸爸才，才要你出国读书，但我没想到，这竟然成了你这么多年的心结，对不起，爸爸错了，爸爸再不拦着你了，你喜欢什么爸爸都支持你，你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什么，有爸爸护着你，没有人敢欺负你。”
郭德纲的话，声儿不大，却带着十足让人安心的味道。
多年以来，当年被逼出国的事情，一直是郭清婉的一个心结，让她固执的以为，自己在他们的心中，是个麻烦，而此番郭德纲的这番话，便就是一剂良药，瞬间抚平她心中所有的沟壑。
“所以我不是个麻烦对不对，你们再也不会赶我走了对不对。”有些坚硬而冰冷的东西，在郭清婉的心底一点点的融化开来，她咬着嘴唇压住哭腔，一字一顿，神色严肃而渴求。
“你永远都是我们的好闺女，是我们的小婉儿。”郭德纲也正色，一字一句，坚定无比。
“还是我的好妹妹。”郭麒麟补了一句。
于是积压多年的情绪在这一刻全部释放，郭清婉环住郭德纲和王惠的脖子，倚着他们的肩膀，痛哭起来。
“其实我当年一点儿都不想走，其实我一直都好害怕，其实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想回来，可我怕我一回来就再舍不得走了，我真得好爱好爱你们，我真得好怕好怕伤害到你们，我可以忍受所有谩骂，但是我见不得任何人说你们……”
被藏了七年的委屈和伤痛，在这一刻尽数宣泄出来，郭清婉哭着说着，就像是受尽了委屈的猫儿，终于被人抱到了温暖的怀里。
“别怕，都没事，有爸爸在，爸爸会把一切都处理好，没有人能再欺负的到我的小婉儿。”
“嗯……”郭清婉用力点点头，一脸的委屈的抬起胳膊，“其实真的好疼啊，好疼好疼……”
“那以后就别做傻事了，妈妈给你吹吹。”
“嗯~”
当喧闹与悲伤散尽，病房的一切都被安置到原来的模样，郭清婉手上的伤也被医生重新包扎好后，久违的温馨萦绕在这一家子之间。
郭清婉倚在床头妈妈的身边，猫儿一般温顺。
郭麒麟和郭德纲则坐在一边，一家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尽享天伦。
而当夜幕降临，所有人用过晚饭，郭德纲坐在床头陪着女儿的时候，望着爸爸的脸，郭清婉偏过小脑袋——
“爸，下一次专场带着我吧，告诉所有人我是你的女儿，我是郭德纲的女儿，我不逃了。”
看着女儿带着微笑的脸庞，郭德纲欣慰的摸了摸她的脑袋，点了点头。
“好，都依你。”他说的坚定。
这是一场，长达七年的有关于爱的博弈。
七年来，偏执的用自己的方式去保护在乎的人，蜷缩在蜗牛壳里瑟缩着渴求着被爱的姑娘，终于找到了正确的道路。
她郭清婉，真真正正的回来了。
七年，归来仍少年。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031归来仍少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