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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出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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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寂暗夜,薛家宅院内灯火通明。
院墙外,赵叙一脸冷漠地抱着胳膊,听着墙内不断传出的女子娇笑声,不耐烦地皱起了眉,最后终于忍无可忍,撑着院墙一个轻跃,翻了进去。
落地时悄然无声,赵叙抬起头看了看天,月光照进他的眼睛,反射出冰冷无情的光。
他低下头,用拇指一带,轻轻扶掉袍角处沾上的草根,然后冷笑一声,朝着那灯光传出来的地方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
“老爷——诶,老爷吃颗葡——萄——”
“唔……不吃葡萄,手……再抬起来点……”
偏殿内,女子娇笑数声,嗔怪道:“怎么,现在一有了妻儿,便连我给的葡萄也不愿吃了么?”
“这是什么话?”薛元宏迷恋地从女子温软的怀中撑起头来,用手摸上她的脸,强调道,“西域的葡萄又怎么?哪有你……我的小美人儿,这么……秀色可餐?”
女子笑嘻嘻地往后一仰,躲过他再次贴上来的嘴,轻声细语地提醒:“那老爷上次答应我的事儿怎么算?哎呀……你别急……武门卫一职虽……是个肥差,但我兄长……”
薛元宏追了半天,此刻终于如愿亲了上去,一张嘴忙着吮吸,含糊道:“既是应承了你,薛家自会帮你兄长留意……不过美人儿,现在可不是该说这些的时候……”
“哎别,痒……等等,我话,还没说完呢……”
“说说说……”
薛元宏喘息了两声,有点按捺不住地摸了摸女子的脸,额头抵着她的鼻尖,轻轻蹭了蹭:“美人儿还想说什么话?”
“我就问你,”女子拂在他肩侧的手轻轻拍了拍,似嗔似怨地看他一眼,“那那天来找你的那个女人呢?你还想着人家?”
“我都说过了,”薛元宏不耐烦地搂住她的腰,被手中销魂的触感激地一声叹息,“我就是帮她一个忙,嗯……怎么,你吃醋了?”
女子不相信地捉住他向下的手:“真的?不止帮一个忙的事儿吧?”
“真的真的……”薛元宏悻悻地笑了笑,用嘴去堵住女子尚未出口的疑问。
“唔……可是……”
薛元宏叫苦道:“哎我的美人儿,你就别可是了吧……”
想到那天来找他的那个女人,薛元宏就牙齿发颤,连与美人温存时的上好气氛都被冲散了不少。
这哪是找他“帮个忙”?
这他妈简直就是他的祖宗来讨债来了!
“那她……”女子娇滴滴地笑了一声,偏头在他的耳边哈了口气,“她最近还来找过你吗?那个女人?”
“什么……”薛元宏的意志全被女子刚才的那口气哈成了一团浆糊,听了女子的话后,他才撑起那团浆糊脑袋,艰难地转了转,“……最近?”
他愣了愣:“好像已经好几天没消息了。”
一想到那晚上的经历,想起那张脸,薛元宏就觉得头皮发麻。
要多远走多远好了!
他可求着她别再来了!
千万别再来了!
女子柔声地说了句:“是这样呀……”
可是,薛元宏眨巴眨巴眼,又想。
这是为什么呢?
她只是来找他要了一个造假的身份和两张出关文书……
薛元宏咂了咂嘴,从他那并不怎么灵光的脑袋里咂摸出了两分猫腻来,突然这么一想,还莫名觉得有点令人激动。
所以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是个什么情况呢……
薛元宏支起他那硕大的头颅,盯着美人近在咫尺的眉眼,忽然觉得馋得慌。
他努力回忆了半晌,无果。遂又把头重新埋进了女子的怀里。
什么怎么回事。
我管他呢。
晃动的床帘后,一个影子忽然动了动。
赵叙偏着头,揪着手里的那根草,听得一脸无聊地挥了挥。薛元宏刚才说的话,让他忽然顿了顿。
……又是之前那种感觉。
让他冥冥之中似乎是想起了点什么,却又只如砂砾一般,从指缝里一溜而过,半点也抓不住。
算了,神神叨叨的。
“哎老爷……我兄长那事儿……”
女子笑着再次往后一躲,盯着帐顶那盏耀眼的灯光,视线逐渐开始变得朦胧起来。
她笑着哈了一口气,摇晃的豆大火光中便出现了一个模糊的黑影,女子困惑地瞪大眼睛,顺着薛元宏的动作抬了抬头,然后她便看到了一双笔挺的双腿。
视线逐渐上移,她看到那人穿着玄色的锦袍,胸前绣着一朵金线镶边的红莲,腰间还佩着一把剑。
女子惊讶地屏住了呼吸,极其缓慢地抬眼,然后就对上了属于那个闯入者的,冰冷的眼神。
“这个……美人儿你不必操心,区区一个武门卫算什么?就算是县令老爷,只要我一句话……”
怀里的人还在窸窸窣窣说着些什么,然而她现在已全然没有心思再听了。
赵叙在薛元宏身后站定,勾起一抹嘲讽的笑,然后冲那女子点头示意。
女子没敢发出声音,她不知道这个男人是什么意思,顿了顿,却还是微微偏开了头。
随着一声倒抽气的声音响起,薛元宏肥硕的头颅已经打着旋儿飞了出去。
还没来得及看清男人出刀的手法,干燥的地面上就已落了一串血珠。
“薛大爷既然这么厉害,”赵叙瞟了眼地上残缺的尸体,弯腰在床帘上擦干自己佩剑上的血,然后才直起身,不屑道,“那也要你还说得出来才行。”
“赵叙终于动手了么?”
李应接过属下传来的密信,食中二指抵在嘴角,冲天上响亮地吹了声口哨,说:“还有一天,时间压得真准。”
“大人,”黑衣人站在树下的阴影处,像是已经与黑夜融成了一体,“雁门关的郭大人来信,催您回去。”
“郭淮?”李应偏过头来瞟了他一眼,一手撑在旁边的老树干上,“不用管他。”
黑衣人低了低头,有些为难道:“可是大人……这个郭大人已经从雁门递过来好几封信件了,次次都被您给推了,他说他这次……”
一声嘹亮的鹰啼响起,李应看着漆黑的天幕,不怎么明显地勾起了嘴角,问:“这次他就怎么?”
“他说……”黑衣人端详李应脸色,答道,“这次您要是再不回去,他就亲自过来……”
“你告诉他,”说话间,一只舒展双臂足有三尺长的秃鹰从夜幕中飞来,在头顶上扇出风声,李应抬头看了看,伸出自己的手臂,“他要是敢撇下雁门关自己跑了,我就回去亲自扒了他的皮。”
话音刚落,黑夜中的猛禽“唰”地一声飞下,翅膀猛地一收,带钩的利爪就准确地勾在了李应伸出去的右手上。
右臂上铜环轻响,黑衣人被那秃鹰猛扑下来时的冲力震了震,赶紧后退两步稳住身形。
李应一只手摸了摸秃鹰的头顶,微一偏头。
秃鹰惬意地眯起了眼。
“我等的人还没来……”
李应收回目光,盯着手边的鹰看了一眼,呼出了口气。
眼前的白色雾气在夜风中变幻、撕扯,最后消逝。
李应笑了笑:“哪能就先走了呢?”
时值晌午。
念伍刚填饱了肚子,伸了一个懒腰,便趴在一边的门栏上,懒洋洋地看着碧月山庄的人忙里忙外地收拾桌上的残局。
虽说现在是人家的俘虏……
其实严格来说也算不上“俘虏”,但她实在找不到一个更好的可以替代她这种状态的词,那么姑且就先用“俘虏”吧。
虽说她现在成了一个光荣的“俘虏”……念伍抬头瞟了一眼,正在收拾茶具的小姑娘回头对她笑了一下,她也点了个头,算打了招呼……好歹也和这群人共事了两年,孙长泽那厮白不白眼狼先另说,至少他碧月山庄里的手下们,对她还算是恭敬。
“伍姐,那你先歇着,我们把东西拿下去,有事叫我就行。”先前朝她笑的那个小姑娘站在桌子边,拎着帕子说。
念伍对她点了个头。
嗯,恭敬。
至少不会让她填不饱肚子。
大白天,窗外的虫叫声此起彼伏,非要争个高下一样地吵个没完。
这天气除了能叫人心烦意乱,还能做点什么?
倒冷不冷,倒热不热的。
念伍打了个饱嗝,冲门口挥了挥手,送走了恭敬的小姑娘。
木门被人从外面轻轻带上了,聒噪的虫鸣登时小声了不少。
这顿饭她吃的很是顺畅,没有半途跳进来的大夫要她这也不能沾、那也不能碰,手边酒是满的,菜里的辣味是够的。
嗯,念伍舔了舔嘴角。
顺畅。
鉴于已经有了被在酒里下毒的前车之鉴,念伍在动筷子之前还是仔细分析了一番的。
但她除了让身边站着的人先尝一口外,也找不出其他更好的、来鉴别这桌子菜到底有没有毒的办法了。
不过下毒嘛……
这毕竟还是搬不到明面儿上来的下流手段。
孙长泽苦为一个“正派”中人,但这种事情既然做都做了,而且他也已经把该下的毒都下完了,就委实没什么必要多这么一举,再往自己脑门多扣一个污点。毕竟万木春……这又不是什么随随便便、说解就可以解的毒,而身中此毒的人此刻又成了个被废了行动力的重伤患者……
其实,下不下毒……那时已经不再重要了。
因为,她是真他妈的饿了。
管它毒不毒呢。
饱了再说吧。
在朔州城都住了好几天了,吃的东西都没滋没味的,净让喝草药叶子泡的水,还苦。
念伍砸吧砸吧嘴,瞪着眼回味了片刻,趁着刚吃完饭的睡意要将自己的眼皮压垮以前,磨磨蹭蹭地下床开始找自己的鞋。
哎,其实转念一想,就算孙长泽手脚不干净,在饭菜里下了毒,她也没有办法啊不是吗,她能防着孙长泽,但她还能一直都不吃饭吗?
再退一步说,就算她知道酒里不干净,在自己现在这种半残不残的情况下,她还能硬抓着孙长泽的脑袋,把那厮的头摁到桌上,再把鸩酒从他鼻子里灌进去吗?
当然不……
也许还真的可以……
光着脚走了半天,在即将失去耐心的时候,念伍弯下腰在床底下摸了一圈,如愿地拖出了她的鞋。
衣服被换过了,东西全在孙狗那儿……
念伍拎着鞋子,看了看,又翻过来,似乎正在回想,然后伸手在鞋后跟处轻轻抠了抠。
有东西。
念伍嘴角浅浅一勾。
她专注地低头,用食指勾住鞋底的浅槽,拇指同时抵住鞋边,一压、一拉。
几根长条形的东西顺着她的动作被带了出来,在阳光下一闪。
——是三枚半指来长的短针。
这是她第一次发现情况不对时,为防万一提前藏好的暗器。
现在也终于派上了用处。
念伍偏着头,轻轻一笑。
孙长泽那怂货,要真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多半也下不了手了。
正想着事情的时候,窗子忽然“咔哒”一声响,接着,就被人直接从外面打开了。
孙长泽破门而入,瞥了念伍一眼,迅速道:“我来带你走。”
房内,念伍两手撑在身后,半挑起眉毛,笑吟吟地看向门口那人。
正想着呢,曹操就到了。
“哟,稀客啊,”念伍捂着嘴打了个哈欠,一扭腰,靠在床榻上慢腾腾地翘了个二郎腿,一脸嚣张地说道,“怎么突然想来见我了?想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次是真的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