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江月》等一下银河

1、立春

　　阆华158年孟秋，大济皇宫——驹庸城内繁忙有序，宫人们各司其职，正在筹备大济在任皇帝洪霄的四十岁寿宴。
　　洪霄算不上明君，甚至有些昏庸无能，但这位年号为永泰的皇帝，真的有使国家永泰的本领。他天生就是神使的克星，简直是锦鲤修炼成了精，比白龙寺的金尊菩萨还灵验，真神了。所以有了这位“显世活佛”，大济这近十年来，可谓是顺风顺水，无灾无难。
　　今日正是寿宴前一周，七月七。七夕节，本应是牵牛星和织女星交相辉映，最好看的时候。今年却很反常，犬狼性和天狼星格外的亮，尤其是天狼星一闪一闪，引人注目。
　　观星郎君夜观星象，大为吃惊，紧急就上报了皇帝的服务组织——万火阁。还不等阁中侍郎反应，鸣鸾殿主位娘娘姚贵妃的贴身侍婢折鹤便急匆匆冲了过来，“陈侍郎，贵妃娘娘怕是要生了！快替我们娘娘通传一声吧！”

　　折鹤这一声，仿佛是平地惊雷，顿时，就让整个万火阁，响彻在吆喝和脚步声中。
　　不到一炷香时间，训练有序经验丰富的稳婆已排成了一纵。去接妇产圣手柳太医的小轿，也已经套了车，向着城南去了。
　　姚贵妃是第一次生产，因为怀孕怀得辛苦，比没怀还要瘦，产到必然狭窄。最要命的是跌倒了，骤然要生，精神紧张，更加不顺。就听见主殿里面的叫啊、喊啊，稳婆的声音却一点没听见，可见情况不容乐观。
　　三四个时辰过去了，太阳都要出来了，皇子还没有出来。最有经验的杨妈妈慌了神，再这样下去，准是要给这位圣眷浓重的宁国嫡公主陪葬了。杨妈妈想了想家里瘫着的老头子，三个不争气的孩子，还有几个嗷嗷待哺的孙子孙女，恨了恨心，决定用使在自家儿媳身上的法子——伸手进去，将孩子掏出来。

　　杨老婆子出了充满血腥味的主殿，朝着皇帝所在的东殿小碎步的走过去。隔着银丝纱，就直直的跪了下去。
　　“杨老婆子参见陛下，身上污秽，不敢进了内殿，扰了陛下清净。陛下，娘娘生产困难，怕是危险啊！老婆子我有一个法子，只是对娘娘凤体有损伤，不敢私拿主意，特来请皇上示下...”
　　“讲！”
　　“娘娘难产，并不是皇子太大，而是娘娘产道狭窄，迟迟不开，卡住了。寻常百姓家，便会折断孩子锁骨。皇子天潢贵胄，老奴知道不能损伤。那就只能委屈娘娘，让老奴用手指蘸着一些润滑剂，涂在卡住的地方，再将皇子掏出来。”
　　“朕准了，切记，皇子一定要给朕保住。这可是朕登基以来第一个皇子，绝不能夭折！”
　　“是，老奴明白。”

　　杨婆子心了定了定，在玄关处拿了些家伙事，悄声走向内殿。结果就听到，帷帐内传出了柳太医的声音，“娘娘这是交骨没开，才导致的难产，从腹痛到现在已有三四个时辰，娘娘定是精血耗费太多，以至于气血生气生化之本，于是造成气血大亏。现在只是服参汤是远远不够的，还得...”
　　“可这样，皇子还出不来，万一...一尸两命，我们这些稳婆可是跟着赔命...”
　　杨婆子被说到了情绪激动处，一个大跨步，窜到柳太医跟前，稍稍作了揖，好不容易把到嘴边的话咽下去，“柳太医可是有什么高明法子？也让我们这些老死婆子见见世面！”

　　“娘娘交骨黏滞不开，需在补血补气的同时，加开骨的药物，服用降子汤，双管齐下。以6钱当归，3钱人参，3钱川芎，半钱红花，两钱川牛膝，6钱祚木枝即可。”
　　杨婆子也没听柳太医说什么，只拿出了篓子里的勾子，想赶开柳太医，却被他借力一把扔到墙角。
　　“杨妈妈，我自是敬重您身份的，愿几位王爷家都是请的您，您必定有两把刷子。只是，如今娘娘安危要紧，妈妈法子对娘娘凤体实在伤害太大。我是替着妈妈着想，若是日后娘娘追究...妈妈即使是做成了，不也同一个结果吗？”
　　杨婆子也不吃他这一套，只是好不容易定住的魂，又飘起来。只得强装镇定，就继续问道：
　　“你可有十足的把握？”
　　柳太医笑笑，“八成是足够的，杨妈妈不也在赌吗？恐怕还不过六成吧。”

　　杨妈妈自觉老脸丢尽，也不好再说下去。就愣神的功夫，熬药的小童以提着药罐子生火去了。御膳房的传膳官，依着柳太医的意思，一碗一碗小米红糖水送进去了。
　　也不过就是半个时辰，婆子们吵吵嚷嚷的声音又出现；又过了半个时辰，田婆子就抱着小皇子出来了，向皇上请了安，随即指了嬷嬷。
　　杨婆子的老脸还没捡回来，又丢了一回。小皇子月子里的伺候嬷嬷也没轮上她，往常杨，花，刑婆子可是固定的铁三角。这回倒是便宜了田婆子，那个上赶着去邀功的老不要脸。
　　不过还行，丢脸好歹没丢到明面上去。柳太医可是自己偷溜进产房的，还进了帷帐，捉住就是满门抄斩的死罪。起码愣头青柳太医是不能邀功请赏了。杨婆子又想了一会，越想越觉得柳太医今天是脑子抽了筋。平时他插科打诨的一个人，要不是技术好，就按他那个臭脾气，早不知道能被赶出去多少回了。今儿也是怪了，怎么这么负责到底啊。

　　这一桩桩，一件件，搞得杨婆子是头里嗡嗡作响。“行了，捡着一天算一天的。本来就是老虎头上顺毛的活，老虎不发威就不错了。”
　　朝着后宫的三婆处晃晃悠的荡回去，好容易才把气喘顺了。躺着大通铺上，杨婆子习惯性的摸自己的床上的篓子。一摸没摸着，她蹭得一下就坐起来了，仔细一想，约莫着是掉在鸣鸾殿了。
　　憋了半天，想出了个产后护理的借口。再从床下跳下来，略整了整袄子。悄么声的向着鸣鸾宫遁去。晨光中，鸣鸾殿的琉璃瓦闪着金光，显的那么静谧端庄，似乎昨天那么惊心动魄的事情不存在一样。

　　好不容易，摸到了鸣鸾宫的主殿，刚走进帷帐里，杨婆子就被眼前的一幕吓得一哆嗦。
　　只见，殿内一个侍婢都没有，姚贵妃靠在床头上，而柳太医就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正正好好与贵妃靠着，两人都闭着眼，似乎连杨婆子已经进来都不知道。
　　杨婆子赶紧撤出了房门，高声喊了一句，“三婆处稳婆司杨婆子求见，来看看娘娘产后有没有不适！”
　　“进来吧！”

　　杨婆子一进来，眼前的一幕，又吓了她一哆嗦。贵妃还是安静的靠在那儿，太医还坐在那个大不敬的位置，就是不知道折鹤从哪儿窜出来了。
　　“老奴给贵妃娘娘金安”
　　“起来吧，杨妈妈，不用着这么害怕。我的事，皇上都知道，不必为我避嫌。过来给本宫诊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