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成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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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棠没想到自己得到的是这样的回答，下意识愣住了，她的目光无措地落在少年脸上，因此没能注意到身后男人愈发沉郁的视线。
“殿下，”最后还是严成渊先开口，打破了这片诡异的沉默，他不过淡淡扫了一眼少年，随后便重新看向宋棠，问道，“臣能不能冒昧问一句，这是什么情况？”
少女身形顿了顿，随后松开了那只手，有些不好意思地捏了捏自己的衣角，退开两步，组织语言道：“……那个，昨天他不小心闯了进来，我不知道究竟要怎么处置他，于是只能请你来帮忙了。”
她已经尽力在掩饰少年为何出现在自己的房间中了，就连最蹩脚不过的理由也硬着头皮说了下去，可谓牺牲巨大。
可是严成渊是多么聪明的人，自然敏锐地从她的话中察觉到不对劲，反应过来之后便挑了挑眉头，反问道：“他有没有对殿下做出什么失礼的举动？”
言下之意，他已经明白了对方就是昨夜宋棠布下重重侍卫的缘故，是那个令他担心而连夜返回公主府的小贼。
伴随孟千恪的一声冷笑，宋棠急忙摇了摇头，两只手在胸前摆了摆：“没有，没有，再说了，公主府戒备如此森严，侍卫都是父皇精心选出来的，就算遇到了什么危险，他们第一时间就会出手，严公子不用担心我。”
他们怎么就是不明白呢，她眼下只想快点把床上这尊大神处置好，等到天亮之后人多起来之后，怕不是要弄得整个公主府上下皆知？
只说动了严成渊还不够，宋棠又转过身来，来对少年做思想工作，哪知她不过才一开口，少年就打断了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
他歪了歪脑袋，摆出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说出的问句却像是晴天霹雳般令人咋舌：“姐姐，你喜欢这位公子么？”
宋棠愣住了，没想到他要说的是这个问题。
“小千……是吗？”见迟迟没有听见少女的回应，严成渊的视线落在对方的小小发旋之上，不知为何，总有一种莫名失落的感觉，但他毕竟是圣上手下的人，反应速度很快，沉下脸来，“你知道自己面前的这位是谁么？”
孟千恪勾了勾嘴角，依据面前这两位的反应，大致能把他们之间的关系猜个大概──这位对重颜公主是单相思，而公主本人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那个层面的事情。
这样就好，他可不希望遇到什么拦路虎。
少年眨眨眼睛，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迟疑，全然一副懵懂模样：“是……谁？”
严成渊探究的目光停留在对方脸上好一阵，在再三确认之后，终于稍微放下心来，不过面上依旧是不苟言笑的神色，也不回答对方的疑问，只是朝面前少女道：“殿下，你这样做太冒险了。”
宋棠当然知道自己做的事情经不起细细推敲，要不然怎么说不要在晚上做出任何决定，不然第二天醒来时肯定会反悔呢？
她就不应该收留对方，明明仔细思考下来，在那个时候放走少年是更明智的选择。
说到底还是一时心软害人。
她轻叹一口气，道：“严公子，你说得对，所以……能不能帮我这个忙？”
严成渊只无奈道：“殿下，你还不明白吗，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情，臣都会助您一臂之力。”
随后他快步走向床榻那边，自上而下俯视少年，语气却不像面对少女时的那般温柔，反而处处透着冷意，看着少年的视线更像在看一只不知轻重的蝼蚁：“跟我走。”
孟千恪比谁都更了解这种目光，他自从出生起便被这样对待，无论是血浓于水的双亲，还是比他身份更低贱的下人，他们无一例外都是这样看他的，仿佛他才是最卑微的那个。
就连上一世的最后，当那柄长剑直指他的胸膛，手握剑柄的那个男人也是这样注视着自己，就是这样的眼神，让他心生诸多愤懑与不甘。
凭什么？
他本来就不能选择出身──任何人都不能，那他凭什么要背负来自母亲的仇恨？凭什么要被当作任人宰割的弱者？
孟千恪垂下眸子，上一世他本就是很会忍耐的人，遭受了怎么样的委屈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但就是对方的这一眼，让那颗本已经坚硬冰冷的心顿生恨意。
就在他张了张嘴，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视线里猛然闯进来一张少女的脸。
宋棠用手拢着身上挂着的披风，蹲在床边，另一只手轻轻捏了捏少年的脸颊，对上一双因毫无防备而瞪大的眼，哑然失笑：“小千，这是在为你好，不要不开心了。”
孟千恪愣怔了一下，他此前当然听过不少的“这是在为你好”，这句话遗弃他的长兄长姐说过，利用他直到最后的秦隽也说过，甚至结束掉他的生命时，那个男人望着他疯疯癫癫的模样，似乎也这样说过。
但是无一例外的，他们都只是为了某个目的而已：长兄长姐以欺负他为乐，恨不得他立刻就搬出孟府；秦隽不过是想要利用他得到倾权朝政，他更像是个工具；那个侠客也不过是为了另一半前来复仇，无所谓为他着想。
嘴上说是为了他好，却从来没有真的去考虑过他的感受。
不要不开心……类似于这样的句子，孟千恪把字句放在舌尖玩味地斟酌了一番，似乎有点新奇，又有点微妙的陌生。
咽下喉咙里翻涌而上的诸多情绪，少年下意识抓住了眼前人的手腕，在意识到动作将对方吓到了之后，放轻了力度，闷闷地开口：“知道了，姐姐。”
宋棠忍不住就要母爱爆棚，就算少年的指尖一直攥着自己的手腕，也干脆不甚介意了，她回过头瞧了一眼窗外，发现天色已经亮得差不多了，于是忍不住催促一番。
“小千，”少女认认真真地交代，“你先跟着严公子，他会给你一个新身份，方便正式进入公主府。”
严成渊做事，她还是很放心的，毕竟对方是成熟又可靠的类型，甚至不需要她亲自交代，都能做到完美的地步，有时候还会超出她的想象，让人惊叹。
她这样简短地说了一通，严成渊自然也明白公主想的是什么，孟千恪瞧见两人颇有默契的模样，眼神若有所思地停留在少女身上那件披风上。
随后，他掀开被褥，跳下床来踩着鞋子，垂着脑袋，就在这时，严成渊才看到，少年虽然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但身高已经和自己差不多了，只是身形比较瘦弱，看起来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
他算是能明白为什么少女宁愿不顾自己安危，也要收留对方了。
这番样子，简直和之前的自己没有太大区别，公主……严成渊看了一眼少女，公主一直都很容易心软，但偏偏因为这份善良，才造成外面流言四起，但宅邸里的大家都心知肚明一件事。
重颜公主，哪有外面说得那么糟糕？
等到亲眼瞧见少年被严成渊带走，宋棠才松了一口气，谋士们一直有谏言与请安的习惯，况且如筠也差不多该过来服侍自己洗漱了，还好这一切都没有被他们撞见。
不然她纵使是有一百张嘴，也不够争辩解释的。
“殿下，”说曹操，曹操到，如筠从门外探一个头进来，环视了一下房间四周，眼底的疑惑与好奇抑制不住地往外冒，“那个，昨晚那个……”
她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在少女的冷冷一瞥中结束：“如筠，你昨晚什么也没看到，记住了么？”
如筠当然也听过那些说重颜公主沉迷男色的传闻，但她毕竟是公主的贴身侍女，一直都对那些风言风语嗤之以鼻，此时转念一想，又觉得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她识相地闭了嘴，拼命点点头示意自己真的明白了。
待到洗漱完毕，收拾整齐之后，宋棠择了一件雪白的披肩，由如筠搀着，往书房那边走去，这是她每天清晨都会做的事情，检查各位谋士的研习进度，顺便聆听他们最近修习的心得体会。
书房内已经候着几位青年才俊，看起来是等了好一会儿的模样，宋棠坐在书桌后的红木太妃椅上，朝下面懒懒扫过去一眼，微微颔首示意他们可以开始了。
文卿今天着了一件碧蓝色的袍子，两手作揖，展开掌中的文书，刚准备开口，哪知道他的第一个音节还没发出来，便被突然闯进书房的来客打断了。
来者正是严成渊。
与以往不同的是，男人身后还跟着一个少年。
如筠在瞧见少年的一瞬间，便猛地愣住了：虽然昨天夜色沉沉，烛火衰微，但她确确实实记得这个少年的面容，全因对方有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尽管只有匆匆一瞟，也让足够她印象深刻、记好一阵的了。
这、这不是昨夜呆在公主寝殿的那个人吗？
作者有话说第6章 成渊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