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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十六章 当年光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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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我合上了书。
窗外的山茶开得正盛,晶莹剔透的白色,在绿叶的衬托下愈发清雅,淡淡的香气充盈空气,爬山虎密密麻麻地爬满了墙壁,有几丛还攀上了窗户,阳光就透过爬山虎间的缝隙投射到桌上,瞬间便是削弱了许多。
现在的生活很安静但是……我满头黑线地看一眼我的腿。我可算是明白为什么他要打我盆骨了,我盆骨一受伤就无法起立行走,有一段时间必须赖着轮椅和他人才能到处逛逛,眼下正是盆骨愈合的关键时刻,因此我被他勒令待在宅子里不准乱跑。值得一提的是我从日军根据地撤离了,亚瑟把我送到了他在荷兰的一处产业,我被迫安顿下来,几天后发现这里的生活也不错。
铺天盖地的郁金香,随处可见的风车缓缓转动着巨大的风叶,宁静悠闲的郊区,慢节奏的一切,无疑是给了我莫大的安慰,使我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虽然隔上几天仍然会看见唐晓翼。
这一点是我唯一不满意的。
不过有一点我很高兴,那就是启夏和岳陵也被拖来了荷兰,就住在离这里不远的某个郁金香庄园。今天正好亚瑟在,要不去拜访一下他们?我思考片刻,最终拉响了铃。
不到十分钟亚瑟就推门而入,一进门就看见我笑吟吟的面孔:“亚瑟,我可以去找启夏吗?”
“啊——当然可以,不过你等我一下啊。”亚瑟说完就一溜烟没了影,我抚抚眉毛,觉得有几分奇怪。
不是说不准我出去吗,怎么……答应得这么爽快?
很快就有人进来了,还把一件薄外衣披到了我的肩上。我抓住外衣的搭扣不让它滑下去,疑惑的向后看去——
我去!!
我发誓我再也不想出去了。
上天啊,救救我吧!!阿门!!
唐晓翼站在我身后一言不发,破天荒没穿唐装和军装,灰白色的格子衬衫,黑色长裤,目光暗沉如水。我只觉得冷汗如瀑布,欲盖弥彰地一甩头发:“哈哈,亚瑟也真是的,只是去花园里走走何必把你叫来呢……等等你不应该在这里卧槽!!”
如果我的记忆没错,这会儿唐晓翼该在指挥部运筹帷幄怎么跑这儿来了!!天哪难道是我记错了orz上帝你不能这样对我TAT。
“不用装了,我知道你想去找他们。”低沉黯哑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我索性破罐子破摔:“那你带我出去吧。”
“噼啪”一声,轮椅被推动了。
我觉得泪水汗水凝成庐山瀑布,TNND唐晓翼什么时候这么好讲话了受宠若惊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努力摒弃不正常的想法,我理了理头发,把它全部拢到一边,低头玩弄着手指。
果咩我还是很童心未泯的……
穿过花园,院门,大道,郁金香的气息隐隐约约地传来。我撅撅嘴,刚准备开口说话,他却抢先一步:“我和你一起去见启夏。”一句轻轻巧巧的话,一下截断我所有的退路。
我相信我的脸已经鼓成了一个类似气球的形状,傲娇的一甩脑袋不看他,他低低的笑声被风送抵耳畔:“别闹。”
“……闹你妹。”我恶狠狠地说,闭上眼捂住耳朵。他不再多言,一阵平缓行驶之后不死不活的声音再度响起:“到了。”
我睁开眼,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面前的一切。
木制的田园别墅,半圆形的拱形窗子上装着乳白色的毛玻璃,不大的园子里开满了郁金香,多是素净的颜色,放眼望去未有刺目的不喜色彩。茂密的郁金香花丛中隐约有一条木板铺就的行道,他推着我走过行道,进入了别墅。
我这才知道为什么外面的园子比较小了。
因为别墅里面还有一座小型园林。
别墅的中心地带被挖空,各种花草密密麻麻地环绕着一个人工湖,人工湖里置一座怪石嶙峋的假山,一条条流水自假山之上的隐蔽孔洞渗出,最终汇入人工湖中,湖下暗渠通往邻近花草和外部园子,源源不断地输送着点点滴滴的水源。在人工湖上的一个造型古朴的亭子里,两个人相对而坐,从侧脸来看就知道是启夏和岳陵。
兴许是听见轮椅轮子在地上滚动的声音,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往这边看来,启夏先笑了:“小末郁。”
岳陵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也点了点头,深埋眼底的笑意无情地出卖了他。
待得我和他到了亭子里,启夏拉着我的手:“没事吧……”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我抿唇笑笑,目光在启夏的腹部一触即挪,启夏大大咧咧地一挥手:“哪里会有事,你看我……哎呀!”她趴在石桌上连连喊疼,果然吗太忘形牵扯到伤口了……我拍拍她的肩,努力不让自己笑出来:“谁叫你太兴奋了,以后当心点。”
“知道啦知道啦……”启夏叫苦不迭地摆摆手,挤眉弄眼的样子意外的可爱。我还是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于是就陷入了狂笑的泥沼。
等到我脱离笑的束缚之后唐晓翼已经盯着我看了四十五秒,我立刻瞪了他一眼,自顾自的端起茶杯:“启夏,岳陵,我这次来找你们是为了一个问题——”
“嗯你说。”启夏扯了扯领口的装饰性缎带,我煞有介事地咳了几声,觉得自己说话有些磕绊:“你们,为什么一直都无怨无悔地帮助我?搞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啊。”
“……”启夏和岳陵对视一眼,唐晓翼忽然把手搭在我肩上,用一种很亲密的姿势和我依偎着,规律的呼吸直接扑在我脖子和肩窝里。我不太喜欢这么亲昵的姿态,全身绷得死紧,表情也变成了标准苦瓜脸,心里把他祖宗问候了千百遍。强忍着把他推开的冲动,我望向启夏:“不愿意告诉我吗?”
“才、才不是!”启夏红了脸,局促地捏了捏耳垂,“既然你要听我们就讲给你听就好啦,听好咯。”
“那是在1931年4月,那时你不是在拍《安霖柒子》吗,有一次你在片场休息的时候有一个打杂的一不小心把一杯茶泼到了你身上,当时老唐就发火了,差点就把那个打杂的给就地正法了,还是你主动站出来阻止了老唐,末了还扶起那打杂的微笑着说没事吧,后来还和那打杂的成了朋友——”
黑历史,绝对的黑历史。
我相信这肯定是唐晓翼这时内心的真实写照。
的确有发生这么一件事。
就用我的视角仔细阐述一下这件事。
1931年4月,春光明媚的大好时节。
正在苏州老家休养生息的我忽然接到易海临十万火急的电报。
电报开头劈头盖脸的一句“给我滚回来拍戏”,气得我也给他拍了封电报,内容很简单,就一个字:滚。
几天后他老人家亲自跑到苏州来好说歹说把我哄了回去。
我一到达摄影棚就看见唐晓翼一脸淡定地调试着摄像机。
易海临兴高采烈神采飞扬地跟我说:“这是新来的摄影师,叫唐——”
“唐晓翼,我知道。”我打断易海临的话,转身去化妆棚找葭祢了。
那会儿我和唐晓翼正在冷战ing,真不知道易海临这个二货怎么把这尊瘟神搬过来的,肯定是唐晓翼以“我不要工钱我只要进摄影棚”的诱人理由说服了易海临,顺利进入了片场。总之不管是什么理由,我陡然对这部戏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随后就发生了泼茶水事件。
那时我正在和编剧讨论剧情,一个打杂的女孩子经过我身边,也许是化妆组随意丢弃在地上的眉笔使她一滑,托盘中的茶杯就倾了过来,滚烫的茶水就那样轻易地泼到了我身上。
唐晓翼就在旁边醉翁之意不在酒地翻着报纸,一看见这个场景就暴走了。
一片混乱之后女孩子被按在了地上,唐晓翼那把藏银刀就抵在她幼嫩的脖颈上。她的神色慌乱而恐惧,一双褐色的大眼睛瞪得极大。被葭祢拉到一边擦拭茶渍的我突生怜惜,走过来一把推开唐晓翼扶起女孩子:“没事吧。”嘴角是不由自主地扬起了淡淡的弧度,未曾料到被那女孩当成了温和细心的代表。
之后的事情就很容易理解了,我和女孩误打误撞地成了朋友,至于后来为什么没有一点点关于她的记忆,可能是因为我和陶徽隐分手后葭祢替我消除记忆的时候一时手抖把有女孩存在的记忆也删了——这样解释的话一切都说得通了。
“这么说……你就是那个女孩?”我调整一下呼吸,语气中有种笃定的气势。启夏点点头,眸光点点:“是啊……宣小姐。”
“小末郁。”我纠正她的说法,“果然,还是喜欢你叫我这个昵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