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雾圣奈的‘绊’》赵晋晋

52、36、隔阂

　　隔过周末，再见到沙央，早雾隐隐感到有些不自然，沙央的眼神也很闪躲，莫名地，两个人渐渐有些生分了。
　　到了年末，音校循例有十天年假。家远的本科生们大都选择了在音校过年，早雾也是如此。梦乃第一次不和家人在一起过年，起初心情有些低落，抹着眼泪跑到早雾宿舍，早雾与八云美佳一通安慰，又说了许多年假时的出游计划，在‘好吃好玩’的诱惑下，梦乃总算是破涕为笑。
　　三人一起吃过午饭，返回音校，八云美佳说要休息，先回了宿舍。聊到兴头上的早、梦两人则一同向梦乃的宿舍走去。梦乃一开门，早雾满脸的笑容微微一僵——沙央竟也没有回家，坐在屋里怔怔地望着她。
　　“噢！这……koma，你、你也在啊！那个，新年好啊！”早雾反应得很快，恢复了微笑，下意识地却想逃离这里。
　　未等沙央开口，早雾转回头又对梦乃说：“那么，tomo，我、我先回去了，突然想起说好了要给英伦子打电话。”
　　“啊？这样啊？”梦乃一脸疑惑地拿开搭在早雾肩上的手臂：“那好吧！”
　　“嗯，拜拜！拜拜！”早雾匆匆点了几下头，没看任何人，转身离开。
　　梦乃目送她离开，回过头再看沙央，已经面向墙躺下，梦乃不由得撇了撇嘴——这两个人的举动，怪异极了。
　　新年当天，十余名留在音校的学员霸占了食堂。大家一起清洗买来的食材，几个自称‘有厨艺’的贤惠娘役钻进后厨为大家熬制新年必吃的杂煮，而男役们哪肯承认同是女孩儿的自己就是‘没厨艺’的，也凑在厨房里，不时指指点点。留在音校没有回家的学员，大多来自天南海北，饮食差异极大，厨房里不时的传来：
　　“怎么杂煮中还会放这个！？”
　　“放这个的杂煮才会更有年味！”
　　“哎呀，谁倒了这么多的味增！”
　　“不倒味增？难道就用白水去煮的么？”
　　……
　　会干农活、会骑马但就是不会做饭的早雾识相地没有进入这个是非之地，依在厨房的大门旁，乐呵呵地看着大家。
　　“嘿，chigi！过来帮忙抬一下！”
　　身后传来梦乃的呼唤，早雾回头一看，是梦乃和沙央推了几箱酒水饮料回来，与沙央短暂的视线交汇后，早雾快步走到推车旁，把箱子逐个搬下。
　　“我得赶紧把推车还给便利店！不能耽误了吃杂煮！”梦乃说完就推着车跑了。
　　摆好了酒水，大厅里就剩下早、沙二人。气氛有些尴尬，而这尴尬让早雾觉得气恼——她与沙央是不该有这种尴尬存在的。
　　“那个，koma，你、你也没有回家么？”想打破尴尬的早雾，问完觉得自己更尴尬了。
　　“是、是啊！”沙央回应说。
　　“哦！”早雾轻应一声，感觉沙央眼中带着忧郁，但早雾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询问，犹豫半天，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可说的话，早雾索性放弃了，坐在拼好的长桌一端玩起手指。
　　沙央显然也有些恼火，颦着眉走到另一端坐了下来。
　　好在僵局很快被打破——杂煮做好了！华凛一脸笑容，端出第一锅，很自然地坐到早雾跟前，其他人也陆续出来，大厅开始热闹。片刻，伴随着‘等等我’的喊声，梦乃跑到早雾的另一边坐好，所有人都到齐了。
　　大家都是同期，不会太讲究礼仪，但仍有人提出‘总要有个人作新年致辞’，大家的目光集中到另一端的沙央身上，沙央是87期的优等生，由她致辞最合适不过。
　　沙央推开旁边人递过的酒杯，直接拿起瓶装的啤酒，起身说：“那么，就恕我冒昧了。祝大家新快乐！为了我们最后的音校时光，为了我们即将到来的初舞台，为了……为了我们的友谊，干杯吧！”说完，沙央越过长长的阻碍，直视着对面的早雾，举起了酒瓶。
　　“好啊！”大家一起哄喊起来，纷纷举起了酒瓶。
　　早雾举起了饮料，担忧地看向沙央。
　　“哎呀，chigi，你就喝些酒嘛！”身边的华凛忍不住笑着拦下早雾手中的饮料。
　　“不、不行啊！我是真的不喜欢酒。”早雾冲华凛摆着手解释说。
　　“是啊！chigi她不喝酒的，那阵子去我家玩，我爸爸还笑话她不会喝酒，一点儿都不像九州人呢！”梦乃在旁边笑着帮早雾解围。
　　几个九州地区的同期相视而笑，大家不再纠缠这个问题，各自开始饮酒聊天，沙央大大地灌了口酒，坐回位置。
　　早雾与沙央相对而坐，即使再刻意回避，早雾也看得到沙央在不停地喝酒，却很少动筷。早雾心有忧虑，只能冲大家用玩笑的语气说：“那个，大家不要光喝酒，过年，最关键的是要吃杂煮啊！”
　　“是啊，是啊，你是嫌没人陪你喝饮料寂寞嘛！”几个酒量浅的学员回应着她的玩笑，一起换成了饮料。
　　“可不是嘛！”早雾有些失望，沙央没理会她的玩笑，还是选择了啤酒。
　　众人欢闹一晚上，迎来了新年的钟声，终于玩累了，结伙散去。早雾与八云美佳年龄较长，都保持着几分清醒，简单一商量，八云美佳盯着众人回宿舍，早雾则独自留下收拾残局。
　　“我、我也要留下来……”睡眼惺松的梦乃挣扎着表示。
　　早雾笑着拒绝说：“我虽然不会做饭，但擅长清扫，一个人留下就足够了！”说完，给了八云美佳一个眼神，八云美佳会意地搀扶住梦乃，跟上人群。
　　早雾又看到沙央亦有人搀扶，心中稍感安定，迅速开始了整理。
　　等到都收拾完，已是后半夜两点，早雾关好灯、锁好门，向宿舍走去。远远地，早雾就看到在宿舍楼门口，那盏昏暗的灯光下，一个人在孤单的等待。
　　早雾走近些，看清那人是沙央，也不知她等了多久，更不知她脸上的红晕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醉酒。
　　看沙央眼神还算清醒，早雾开口询问：“koma，你……？”
　　“我让tomo……去美佳子的宿舍，我、我怕你回来会打搅美佳子休息！”沙央解释着，见早雾还是满脸疑惑，又小声地补充说：“反正、反正我也睡不着。”
　　“这？”早雾勉强弄懂了。
　　“你……你不介意换一晚上宿舍吧？”沙央快速地问道，语气中带着小心。
　　“当、当然不会了！”早雾同样小心地回答：“那个……外面这么冷，赶紧回去吧！”
　　早雾说完，走过沙央的身旁，微微一顿，发现终还是无法像往常那样自然地拉过对方的手。
　　沙央微微叹气，跟在早雾身后。
　　进了沙央的宿舍，早雾胡乱地洗把脸，便钻进了梦乃的被窝，闭上眼睛，听着沙央的洗漱声、脚步声、锁门的声音，直到最后的关灯声响起，早雾睁开了眼睛，感觉得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坐在了另一旁的床上。
　　安静了很久，却等不到对方让人安心的呼噜声，两人清楚对方也同自己一样没有入睡，但也都不愿意开口说话。
　　“chigi……”还是酒后的沙央先开了口。
　　“嗯？”早雾示意自己并没睡着。
　　“那天……家长会见日那天，我妈妈的话，希望……你不要介意。”沙央说。
　　早雾当然记得那天驹形夫人令人不舒服又费解的话语，正是从那天、从那几句话后，与沙央的相处，开始不自然。驹形夫人说的话让早雾回想了许久，却仍不太明白，只是感觉自己被别人讨厌着、提防着，这个‘别人’是沙央的母亲，而自己却不知道沙央的想法，正是因为这种无法明说的感觉，让早雾逃避着与沙央相处。如今沙央说出了‘不要介意’，让她内心的不舒服感缓解许多。
　　“嗯，其实，我并不是很理解，你妈妈……驹形夫人话里的意思。”早雾并不拐弯抹角，直接承认了这些天的困扰。
　　“她？她只是过分地担心我而已。”沙央略有无奈。
　　“嗯？”早雾变为侧躺，朝向沙央。适应了黑暗，早雾看到沙央也扭过头，看向自己。
　　沙央接着说：“我妈妈觉得，你我很像，将来、将来进了剧团，一定会产生竞争，她希望我要保持对竞争对手的警惕，而不是像我现在的样子，和你走得太近。”沙央微微一顿，继续说：“走得太近……可能，是我总在她面前提起你，才会让她这样认为的吧。”
　　一开始觉得难以诉说的事，真的说出来后，反而觉得轻松，沙央长松一口气，在一片昏暗中盯着早雾。
　　早雾半晌无言，驹形夫人的话其实有些道理，同样的话，龙真咲也曾经说过——同一家剧团里不需要两个相似的演员。
　　沙央见早雾沉默着，猜不出她在作何感想，本能地朝向早雾不够理解自己的方面去想。沙央连日来郁闷许久，今夜好不容易得到独处的机会，借着酒意才把母亲的这番话说给早雾，本想着早雾一定与自己想法一样，可如今早雾的沉默却又更像是认可母亲的说法，再联想到前几日早雾对自己的回避与冷落，沙央心中既有失望，又有委屈，酒劲上涌，情绪开始激动，直接从被窝里爬起，坐在床上，开口说：“你、你一定也是这样觉得的吧！在你看来，也许我根本算不上你的朋友，只是你的一个竞争对手，是你、是你的一个障碍而已！”
　　“我不是这样想的！”早雾见沙央突然激动，忙也坐了起来，解释着：“我没有这样想。”
　　月光下，早雾能看见沙央面带泪痕，也许是饮酒多了，整个人充满颓靡之感。
　　带着担忧，早雾语气轻柔地说：“我只是在想，你我的确是有相似之处。”她见沙央又要激动，忙跟上解释说：“但，也并非完全一样，只是肤色、身高上略有相似。至于容貌，虽然初见时觉得很像，但是koma你不像我，你尚未成年，容貌还没有定型……就比如说，我才认识你两年而已，却觉得你越来越好看了，所谓‘女大十八变’，可能就是这个意思！”
　　“你才仍是个小孩儿！”沙央听她夸赞，心情略有好转，重又觉得早雾并不会按妈妈所说的那样‘日久后必会相互疏远’。
　　早雾笑了笑说：“何况，即使是双胞胎，性格也会不同，而作为一个演员，我觉得演绎性格要比面子上的‘容貌’重要百倍。所以，请koma同样不要再纠结在‘可能’的事情了！”
　　“嗯。”沙央轻轻应声。
　　“只是，koma还是很可怜啊！”早雾嬉笑着打量着沙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