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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 君莫亭初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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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中不断有人进出,
擦身而过,刹那芳华,
谁成了谁的过客?
谁成了谁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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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越悠王朝都城上京的郊外。这里有座小山,叫望枫丘,名字是先皇的孝贤皇后取的。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个名字,大概是因为山上种满了枫树吧。秋霜过后,漫山红叶,如火般明艳,连天边的晚霞都要比它逊色几分呢。
山脚下蜿蜒着一条清澈的小河。河两岸种了百余株梅树,冬春之交,这里的白梅盛开,遍地花海,梅花的幽香漫延方圆几里,起风的时候更会飘起漫天的花雨,宛如纷飞的雪花,景色美得让人流连忘返。
而此时正值盛夏六月,虽然这会儿看不到花雨纷扬的凄美,但是,梅树枝头挂满了成熟的果实,清风拂动,空气中弥漫了梅子的香气。晚上的时候,水上会腾起氤氲的雾气,还有无数的萤火虫飞舞穿梭其中,宛如无数星星洒落人间,把夜色点缀得有如人间仙境,如梦似幻,美不胜收。
但是,如此美丽的景色,却很少会有人来欣赏。因为,整个越悠王朝的人都知道,这里是孝贤皇后最喜欢的地方。全国的百姓都很尊敬这位贤良淑德的皇后,每逢她的忌日,总会有人在梅林外边烧纸祭奠,但是,却从来没有人走进梅林里面去。大家都认为,这是孝贤皇后灵魂安息的地方,没有人会来打扰她的。久而久之,这里就成了大家默认的圣地,可远观膜拜,但绝对不容许有人亵渎。
月亮渐渐升高,今日月圆,柔和的月色笼罩这一切的美景。夏夜的风清凉而舒适,悦耳的风铃声随风散播远处。
白色的软靴轻踩脚下青翠的小草;水蓝色长衫的衣摆轻轻从草叶上擦过;修长而有力的双手被他们的主人交握在身后;一把碧绿的玉箫横在手中,玉箫尾部坠一条同样水蓝色的流苏;长长的发被夜晚的风拂动,时不时地亲吻身旁擦肩而过的树枝;眉头微微皱起,温和而平静的眼神留意着身遭的景物,似回忆,还似寻觅。
河岸边有一座优雅的古亭,六角飞檐,红柱绿瓦,在朦胧的月光下妖娆着绰约的风姿。
白色软靴在亭外止步,背着的双手也松开,成自然下垂状,玉箫上的流苏来回摆动。这个状态保持了好久好久,因为来人的目光被这个亭子上的匾额所吸引,注视了它许久。
君莫亭?好奇怪的名字!
所谓亭,就是“停”的意思,是供人停下来休息的地方。可是,这个亭子却叫做“君莫亭”,是让人不要在这里停留吗?既是亭子,却又不让人停歇,取名字的人好矛盾呢。
悬在檐下的风铃映入来人的眼帘,不绝于耳的清脆铃声就来源于此。铃上挂一张纸条,风过铃动,清脆悦耳的铃声固然动听,但那纸条随风转动的姿态却更让人悦目。
这是经过精心制作的纸签,两面涂了黄绿两种颜色的荧光,纸条转动起来,就会形成一根黄绿交替的荧光棒,柔和的荧光让人的心情也跟着平静下来。
纸条上面好像还写着字,会是什么呢?他步上台阶,抬手制止风的干扰,看清了纸条上干净飘逸的小字。
一面:铃悬檐下,檐为铃守,铃不知;风动铃心,铃为风歌,风不解。另一面:世人谓,无情最是如风过;我谓檐痴,铃傻,风何错!
他看完了上面的字,微微地笑了。手指轻轻松开,失去了束缚的纸片重新随风旋舞,清脆的叮当声再次响起。
白色软靴的主人转过身,望向河面,氤氲的雾气缭绕水面,点点的萤光穿梭在雾气之中,各种虫子的鸣叫也衬托了夜的安宁。所有的东西都在动,唯有心是静的,一片空明。
抬起脚,正要进到亭中,忽而又摇摇头,收回了没有落地的步子。欲转身离去,却看见围栏上搭着一件鹅黄色的纱衣,一件女子的纱衣?他拿起纱衣四处张望,就看见亭子另一侧的草地上,躺着一个女子。
女子光裸着一双天足,左腿微微曲起,露出一截光洁如玉的小腿,袜子和绣鞋放在河边。她只穿了一件衬裙,光洁的肩和雪白修长的双臂完全露在外面,双手交叠放在腹上,一副白色兔皮手套遮住了手部的肌肤,长发在身边铺开,在月光下宛如光华的锦缎,双目微闭,如扇的睫毛衬在如玉的肌肤上,红唇微启,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她的衬裙还有头发都是湿润的,好像是刚从水里面上来。
鹅黄色的纱衣轻轻盖在了女子的身上。“姑娘,夜深露重,当心着凉了。”他的声音真的很好听,有一种独属于男人的深沉磁性,却又充满了温和亲切的气息。
长长的睫毛缓缓向上抬起,露出一双清澈透底的眸子。看见来人,女子重新闭上了眼睛,只是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他在她身旁站了很久,或许是站累了吧,便席地坐了下来,手中玉箫移至唇下,柔和安静的曲子在月光下的空气里流淌。光和雾完美融合,将他们二人笼罩在其中,萤火虫伴着柔美的曲子,在他们身旁欢舞,风铃的叮当声为这样祥和的气氛添了一点轻快灵动的气息。
一曲终了,女子张开眼睛,缓缓坐起来。轻纱滑下,落在腰间,长发半干,服帖的垂在脑后,遮住她背部美丽的肌肤。
“正值盛夏,姑娘为何却带着手套?”他有些犹豫,不知道这个问题是否有些冒昧了。
女子曲起膝盖,双手放在膝盖上,她看着手套微笑,像在欣赏她最珍视的宝贝,“它们,是我前世今生,唯一的温暖!”她的声音很柔美,就像他的箫声。她轻轻吻了手套,将半边脸贴在上面。
“前世今生?”他有些诧异。
她却淡然一笑:“很不可思议是不是?连我自己都觉得呢。”
“如果,我愿意温暖你呢?”他看着她,很真诚地看着她。
她无语,怔怔地看着他,继而却笑了。他以为她笑,是因为她觉得他轻薄冒昧,但没想到,她却抬起双眸,仰望着他,“你能抱抱我吗?”
他诧异,继而愣愣地点了点头。
她靠近他,倾身依进了他的怀。他拿起她腿上的纱衣,遮住了她裸露的肩。她的身上有种淡淡的香味,似莲花的清雅,还似兰花的淡漠,更似白梅的幽远。她靠在他的怀里,他才感觉到她身上的冰凉。他的双手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她感觉到一股暖流从他的手心里传出来,沿着她的胳膊一直传到她心里。她重新闭上眼睛,呼吸渐渐慢下来。
他的手触到她的手套,他犹豫着摘掉了一只,轻轻握住了她白皙的柔荑,那里竟然是冰凉的!他皱了皱眉,索性将她另一只手套也拿掉,将她的一双柔软玉手包裹在自己的大掌当中。
睡梦中的她感觉到温暖,微微扭动身体,往他怀里靠得更紧了一点。
时间过得好快,不知不觉,这个迷人的夜就要结束了!
她呢喃了一声,幽幽醒来,看见自己的手被包裹在他的掌中,她惊讶地抽出手,然后转过身,愣愣地看着他。
“对不起,我……”他以为她生气了,因为他私自拿掉了她的手套。
她却出乎意料地冲他嫣然一笑,然后缓缓站起身,穿好鞋袜和衣服,最后,将手套戴回手上。
他也站起身,看着她做完这些动作。
她再次冲他笑了,是种很美丽的微笑。“谢谢你,你的箫声,还有你的怀抱,都很温暖。真的。”
“姑娘,”他指指亭子上的风铃,“那张字条,是你写的吗?”
她淡笑着点头,“再见。”她轻点脚尖,身子向后飞出去,掠过河面。氤氲的雾气湮没了她明媚的笑容和她轻盈的身子。她就像一场梦,突然出现,来无声息,她又像朝露,悠然远离,去无觅处。
他看着她在眼前消失,突然有一种失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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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越悠国最北部的深山,冬天还未到,纷纷扬扬的雪花就开始往下飘,冬天的积雪足有三尺深,都要等到次年二月末,雪才会开始融化,三月中旬才能见到地面。
三月初的天气,开始融化的雪冻结成块,硬硬的,踩在脚下发出“喀嚓喀嚓”的声音,空气还是冷得让人发抖,凛冽的北风虽然减去了它的威力,却仍旧刺骨。
在这样的天气里,却有一个五十多岁的樵夫,带着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在砍柴。
樵夫砍了几棵小树,然后将它们劈成一段一段的,小女孩负责把它们整理在一起,码列整齐。女孩的薄棉衣在这样的天气里显得愈发单薄,她的脸和一双小手都被冻的通红,手上还被坚硬的树枝划伤了好几道口子。
忙了一个下午,樵夫终于决定回去了。走到山脚的路边,却刚好碰到一队人马缓缓经过,他们只好站在路边,等待这群人过去。
一个很漂亮的少年掀开马车的帘子,向外张望着。看见那个小女孩,他冲她微笑着挥了挥手。他的目光触及女孩子的手,猛地颤了下,再看看自己手上毛茸茸的手套,他慌忙叫了一声:“停车。”清脆悦耳的嗓音,属于那个少年。
车子停了下来,少年从车上跳下,走到女孩子面前,再次看了她的手,然后脱下自己手上的手套,给她戴上。
女孩惊诧地看着他。
“这是我娘给我做的,送给你吧,以后就不怕冷了。”他再次冲她微笑,然后对她挥了挥手,“再见。”他上了车,车里响起一个温柔的女声:“昊儿真是娘亲的好孩子。”少年没有答话,而是探头到窗外,温柔地笑着冲女孩挥了挥手。
车子缓缓启动,少年明媚的笑容消失在女孩的视线里。
女孩低头看少年送给她的“温暖”,那是一双白色的兔皮手套,长而柔软的毛在冷风里拂动。手套戴在女孩的手上略微嫌大,但真的很温暖。
“看什么看,还不走!”樵夫冲女孩吼了一声。
女孩跟着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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