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阳关三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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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好好地感受，雪花绽放的气候。我们一起颤抖，会更明白，什么是温柔。
还没跟你牵着手，走过荒芜的沙丘。可能从此以后，学会珍惜，天长和地久。
还没为你把红豆，熬成缠绵的伤口。然后一起分享，会更明白，相思的哀愁。
还没好好地感受，醒着亲吻的温柔。可能在我左右，你才追求，孤独的自由。
有时候，有时候，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
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可是我，有时候，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
等到风景都看透，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林夕
清明时节。
一川绿草被轻烟细雨染得分外凄迷。雨中飘落的桃花，有种哀绝的美丽。
而春天未完的相思，都萌发成漫山遍野，艳丽如血的红豆。
都说那是相思。相思既然如是，那么相逢又是什么。
如果是缘，为什么又要让红颜薄命，劳燕分飞。
他从大漠走来，眼角那不灭的苍凉，是戈壁滩上，绵延不尽的风霜。
王维，字摩诘。时年三十五岁。
妻子离开人世以后，他去了南方。
都说一宿的缠绵可以忘记所有，都说风花雪月以外，别无所求。
可他不能。那些花柳繁华的岁月，只抵不过，红袖添香的一朝一夕。
于是饮酒。
酒杯中老是出现她的影子。
在秦楼楚馆徘徊，并非他的本意。有时候他简直恨自己，竟然不顾山盟海誓，去追逐一夜的风流。
他想逃避，可是所有的烟花都让他想起。
不断地想起，不断地，痛彻心肺。
十年恩情，要想一旦忘却，除非壮士断腕。
而那又谈何容易。
所以他把酒杯砸了。
在人们诧异的目光中，离开。
我的情怀，他们永远也不会懂。
青楼不能忘情，那就去大漠吧。
那个寸草不生的地方，举目皆是无边的黄沙。
世界失去方向，仿佛回到最初，一切都还没开始。
只是行走，然后和风沙融为一体。
早晚有一天，他的身影在沙漠里消失，只剩一具白骨。
而那，也许才是最好的解脱。
他走不动了。
炙热的太阳耗干了所有体力，而眼前，只有耀目的光斑。
他用最后的力量爬上沙丘，然后以一只飞鸟的姿态，坠落。
我扑向你。
带着戈壁滩上，终年灼热的风沙。
可他没有死。
无比清澈的水，像一个柔软的蚕茧，把他包在其中。
山是鸣沙山，泉叫月牙泉。
他哭，然后又笑了。
在水中徜徉的姿势，像一尾灵巧的鱼。
生命即使结束，也只能回到最初。
半途而废，其实是最大的耻辱。
他不能死，必须活下去。
为了她，也是为了自己。
立在坟前，他没有撑伞。
只看那暮春的冷雨，打落满地韶华。
这般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遂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
动人心魄的美丽，生如夏花，死如秋叶。
如此繁盛而离散的生命，他不该再奢求什么。
五年了。
黄土垄中的容颜，可还同样鲜艳？
我又来看你了。
再弹一遍红豆曲，因为你爱听。
然后我就走了。
不要想我。
细水长流的风景，你一个人看，也许更有味道。
飞雪不落梅未开，萦损芳心无处排。
长恨未能执子手，卧听鸟鸣春又归。
你的恨，我知道。可我的恨，又有谁知道？
转身，离开。
脚步被落花掩埋。
红豆不曾为君采，朱唇几度向郎开。
妾身已化杜鹃去，阳春三月啼血回。
春草明年绿，王孙归不归？
唐玄宗开元八年，秋。
一场阵雨刚过，残云凉透，晚风习习。
空谷幽兰吐蕊，暗香浮动。
翠湖菡萏争艳，芳华竞吐。
动了诗兴，口占一律。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王孙自可留。他自嘲地笑笑。
大比就是明年，他却在这里逍遥自在，低吟浅唱，观景赋诗。
只是那书斋小小，怎可与大好河山相提并论？
不闻窗外事者，一朝得志，又如何治国？
腐儒而已。
正沉吟间，背后有人笑语。
转回身，只见一红衣少女立于眼前。
“先生好兴致！胸有成竹，来年必定高中。”
王维有些诧异，忙道：“不敢。信口胡言，唐突胜景，多有得罪。见笑了。”
说罢抱拳作揖。
女子也忙道：“不必如此多礼。先生措辞清雅，仙乐惟恐不及。若一味谦虚，倒叫我无地自容了。”
说罢嫣然一笑。
“过奖，敢问小姐芳名？”
女子有些害羞，笑问：“何事？”
“你我今日相逢，也算有缘。问明尊姓，也好留个记念。我姓王，名维，字摩诘。你呢？”
女子笑道：“奴家也姓王，名珏，无字，只有乳名，都叫我红豆。先生就以此称呼我吧。”
王维赞道：“好名字！而且同样姓王，这更是缘分了。”
女子微笑，脉脉无语。
“小姐言语不俗，敢是有家学渊源么？”
“渊源不敢当。只是家父素来景仰陶潜、嵇康，我耳濡目染，些须认得几个字。”
“如此倒要请教。”
女子笑道：“怎敢提请教二字，先生才学已不在竹林七贤之下，说句不敬的话，家父恐不及你万一。你若登门，必定蓬荜生辉了。”
王维一拱手，笑道：“小姐客气了。不知府上哪里？”
“就在岭后山坳，门前一棵老梅。先生抬脚就到，却也方便。天气不好，驻足太长，恐为风露所欺，请回吧。改日再会。”
王维拱手。
女子转身，迤俪而去。
王维于月下徘徊良久，方才宛转而归。
唐玄宗开元九年，暮春。
来自大漠的风雨夹着漫天黄沙，像是一个永远不醒的梦魇。
从客店的窗口看出去，戈壁仿佛近在眼前。
一川碎石其大如斗，宛如从天边坠落的星辰。
那里干热的风像刀子一样切割着人的脸颊，切肤地疼痛。
有些人迷失，就没有再回来。
雨水降落，柳叶却依然积满尘土。
被沙尘掩埋的，又何止是思念。
索性跑出屋去，领受这风雨的洗礼。
这雨下了多久？
一千年，一万年。
像无数离人的眼泪。
举起酒杯，气氛有些沉闷。
离别才刚刚开始。
真的要走？
真的。
不想回来了？
不。
北飞的大雁心里，从来就没有留恋。
你多保重。
谢谢。
我走了，因为我厌倦。
抛弃都市的繁华，去寻找沙漠的甘泉。
马上相逢无纸笔，凭君传语报平安。来自大漠的第一声问候，就由你带到吧。
我该走了。
不，再喝一杯。
不了，还要骑马。
一定要喝。
为什么？
因为西出阳关，你就见不到我。
一滴泪水滑落。
干！
抱拳，提缰，上马。阳关道上，卷起又一路风尘。
没有儿女情长。
为什么离开，难道生命真的是一次流浪。
为什么送别，是因为还没找到吗。
所有的话都说完，剩下的只有怀念。
但西出阳关的游子，又何止他一个。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
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西出阳关无故人。
那么我也该走了。
去长安，追寻我一直以来的梦想。
半年前的邂逅，早已遗忘。
在理想面前，一切都无足轻重。
原来人是能这么容易就遗忘的。
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
既相逢，却匆匆。
而下一次见面，不知何年何月。
无非是水上的浮萍。
该散，就散了吧。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阳关三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