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物权益（上）》晴川

49、第 49 章

　　四十九，变成行李

　　飞得象声音一样快。
　　在王宫的上空得到停车许可，天翼降下来，青丸已等在停车场。

　　那个长发飞扬的女子，穿了一件米白色公主裙，站在草坪上，草坪上的自动喷淋系统正在工作，细细的雨丝间，那个高贵的，有着一个有担当的宽肩的少女，确确实实，象一个公主。
　　这个公主看见天翼，又露出怒容：“混蛋！你就不能听我一次？”
　　天翼伸开双手，敞开怀抱，青丸狠狠瞪他一眼，可还是走过去，接受了这个拥抱，狠狠地把天翼抱了一下：“天翼，你这混蛋！还挺机灵的！”笑，原来她的本意也是要天翼到她这里来。
　　天翼轻声：“对不起，我以为可以帮到你。”
　　青丸笑：“你帮到我了，张杰明威胁，我要是不杀你，他就杀我。”
　　天翼道：“他已不肯同我对话。”
　　青丸笑道：“你同我说，就是同他说了，我是他的眼睛耳朵。”大笑，然后挽着天翼的手：“来吧，我们进去谈。”

　　天翼的掌心，滑进一个柔软的光滑的小手，他侧头，一直比青丸矮一点，现在他长大了，终于比青丸高半个头了，可以垂下眼睛注视青丸的面孔，那张有棱有角的秀丽面孔，也许不是最美的，但一定是最高贵最可爱的。天翼渴望抚摸这张面孔，不过他知道分寸，只是缓缓握紧青丸的手。
　　青丸自那只缓缓握紧的手中感受到强烈的爱，不象火，象山，坚强而稳定地存在着，沉重，坚不可移。
　　这样一个小人，这样一个她看着长大的小人。
　　青丸忍不住看天翼的脸，天翼的目光正克制而眷恋地笼罩在她脸上，在那双眼眸深处，极深处，闪动着岩浆一样滚烫的爱恋，这个克制的小人，没有表情，可是他那深深的目光，让青丸感受到那样沉重的爱。
　　有一点悲哀。
　　相恋不能相守，有一点悲哀，可是，这一点悲哀，青丸与天翼都有能力承受，这样，又比无爱也无嗔好一点。
　　青丸微微笑了，在这样的环境中，在这样克制与洞明的两个人中间，居然还会有爱情，多么难得，也许，是因为他们还年轻吧？
　　有热情，灵魂坚强，所以敢付出敢爱。
　　当事人自己都觉难得。
　　天翼微微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嘴角轻拉，目光灼热，然后他低下头，依旧保留那个微笑，那是一个非常温暖的笑容。
　　地上的青草，凝着晶莹的水珠。

　　进到青丸的私人房间，天翼道：“我行事莽撞了，给你带来麻烦。如果必要的话，请牺牲我，比我们两个都牺牲强。”
　　青丸笑：“别说废话了，你打算怎么办？”
　　天翼也笑了，知道青丸如果有那种打算，他什么也不必说，已被牺牲掉，如无那种打算，他说了也是白说：“就象我说的那样，我要同首领谈谈。”
　　青丸笑了：“对，打不过就投降。”
　　天翼笑：“是，希望不要连累他人，这一切，都只是我一个人策划，我愿意亲自到首领面前领罪。”
　　青丸沉默一会儿：“你知道后果吗？”
　　天翼微笑点点头：“可是，如果首领把你们全杀光的话，我就要找个地方躲起来了。”
　　青丸问：“你应该立刻带着你的吸血鬼们躲起来，能带走几个带走几个，不是吗？你跑到这里来，是一件蠢事。”
　　天翼道：“我不想首领把十三个杀人按钮都按一遍，试试可以杀死哪个，我想，我在这儿，首领不必杀别人了。”
　　青丸点点头，对，天翼没时间取下所有可以杀死他们的体内炸弹，所以天翼只得自首，她抬起手，想拍拍天翼的肩，然后发现现在拍天翼的肩膀可不象以前那么顺当了，要把手抬得老高，青丸笑，把手按在天翼肩膀上：“我知道你去，不过是送死，可是我也知道没有别的选择。总好过我现在就杀死你。”青丸歉意地笑：“好多条人命，抱歉，我不能鼓励你逃跑。”
　　天翼微笑：“我明白。”如果青丸会哭泣着说：“求求你，你快逃吧！”那他可要大笑了。

　　青丸的电脑呼叫，青丸苦笑，打开电脑：“首领大人，什么事？”
　　张杰明现身，看青丸一眼，这下子，青丸真的同他绝裂了，不再叫张杰明张杰明，改成首领大人了，他没有表情，简单地通知：“让天翼到4号飞船行李口等37号，他一个人。”
　　青丸沉默一会儿：“好。不过——”青丸看了张杰明一会儿，苦笑：“如果你决定杀掉天翼的话，把我也一起杀了吧，以绝后患。”
　　张杰明问：“你认为我有可能放过他吗？”
　　青丸道：“张杰明，天翼的合作，对猎人的事业，有很大的帮助，相信我。杀了他，至少，就不再有我的合作，相信，还会有不少吸血鬼，与我有同样的看法。”
　　张杰明道：“我不接受有限的合作，也不接受威胁，青丸，换了身体，连灵魂也换了？你在背叛，背叛我，背叛组织，背叛你自己！”
　　青丸怒道：“说得好！我只是换了个身体，就成了你的敌人了吗？就成了你应该消灭的对象了吗？你再想想，所有的吸血鬼，也不过是换了个吸血鬼身体的人类，是不是非要消灭他们，人类才能在地球上好好活下去，除了你死我活，难道没有第二条路吗？”
　　张杰明怒吼：“没有！绝对没有！他们有灵魂也好没灵魂也好！甚至，即使他们是与我们同样的人类也一样！他们吸我们的血，他们屠杀我们，一个城市一个国家地屠杀我们！你他妈都忘了！”
　　青丸半晌，颤声道：“我忘不了，可是，要一直这样杀下去吗？张杰明？我们在流血在牺牲，他们也在流血牺牲，非要报仇吗？这可不是你打我一拳我打你一拳！你每一次报仇，都有人都在死亡！都有我们的同胞在死亡！”
　　张杰明挥挥手，表示道不同，不必再辩。
　　天翼道：“允我同青丸告别。”
　　张杰明根本不屑同他对话，一言不发，关掉画面。

　　天翼回头，苦笑：“看来凶多吉少！”
　　青丸道：“尽力吧。张杰明有张杰明的理由，你也要理解。理解他，你才知道如何说服他。”
　　天翼微笑：“当然。”
　　青丸还想再说什么，可是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天翼笑着轻拥青丸，一下下拍着她的后背，天翼说：“放心，我会回来。”
　　青丸苦笑：“我想，我不必再告诉你，我不介意被你牺牲吧？只要牺牲得值得。”
　　天翼点点头：“是，你不必说，我明白，我会理智地做出选择。”
　　青丸再一次苦笑，即使心动，他们连痴迷的权力都没有，任何痴迷会带来更多牺牲，在必须牺牲爱人时，只得选牺牲，不能选择同她一起死。
　　象梁祝，求仁得仁，也就罢了，生命中总有更加巨大的悲哀。

　　沉默一会儿，天翼轻拥青丸入怀，轻声问：“可以吗？”
　　青丸笑：“我在等。”
　　天翼苦笑：“闭上眼睛。”闭上眼睛，别让别人看到。
　　青丸闭上眼睛，天翼慢慢低下头，轻轻吻了她的脸，轻轻的，有一点痒，青丸微笑，可是天翼的唇又一次落下来，然后一次又一次落在她的面颊她的鼻子她的嘴唇上，青丸等待一个热烈的吻，可是天翼只在她的唇上轻碰一下，然后停在那儿，停了一会儿，天翼离开：“不！”
　　青丸苦笑，这是什么样的自制力？
　　天翼紧紧地抱住青丸，紧紧地抱住青丸，如果可以，他想把青丸镶进自己的身体，过了一会儿，天翼说：“这不是最后一次，我会回来的，等我回来！”
　　青丸苦涩地笑，这表示天翼没有自信吧？他怕自己不能回来，给青丸留下太多记忆，只是一种伤害。
　　连吻都没吻，算不得恋人吧？如果不算恋人，伤心会淡一些吧？
　　天翼目光留恋地在青丸脸上纠缠，过了一会儿，轻声：“我爱你。”
　　青丸终于睁开眼睛，微笑：“我等着，别太久。”
　　天翼点点头，然后转身而去。

　　4号飞船的行李口有奴隶工。
　　近百年来，吸血鬼的出生率不断下降，政府出台一系列鼓励生育的政策，甚至为生育过的吸血鬼夫妇双方提供二年带薪产假，肯生孩子的，仍寥寥无几，生命太漫长了，而小吸血鬼只要十几年便长成，立刻离开父母独居，令得年长的吸血鬼们，觉得花十几年来养育爱护一个孩子，没什么意义，不如养一个宠物，还可以多陪自己几十年。
　　出生率的下降，导致劳动力严重不足。
　　于是，一些吸血鬼将自己饲养的有智力的人类，卖给一些公司，进行简单劳动。
　　奴隶工从最初出现到少数地区与公司到大量使用，用了几十年的时间，现在连飞船发射场，操作行李机的，都是奴隶工。
　　当下有一个奴隶工过来：“天翼？”
　　天翼看到他的胸前，印着大大的“37”，原来37号就是37号奴隶工，他点头。
　　37号道：“跟我来。”
　　天翼不远不近地跟在那人身后，直到进了一个行李转运间，37号把一条光纤线动了一下，正在行李间操作的另外两个奴隶工42号63号立刻从机器上跳下来，拿枪对住天翼的头，37号拿来手铐，示意天翼伸手，天翼知道同他们争辩无用，即使这种待遇不是张杰明授意，他的抗议也毫无意义，他伸出手，37号把铁质的手铐用力铐在天翼手腕上，然后打开一个大行李箱，命令天翼：“躺进去。”
　　那是一个最大号的行李箱，可是这种行李箱不是设计用来装人的，所以最大号躺下一个人，仍十分费力，天翼屈腿弯腰，需三个人用力挤压才能塞进去，然后三个人在天翼身体的空隙塞满泡沫，天翼讶异：“这是做什么？”
　　37号冷笑：“你不想撞来撞去撞断脖子吧？”
　　天翼沉默，身体完全被固定，几小时不能动一动，这简直是酷刑。
　　37号问：“吃饭了吗？”
　　天翼摇头，37号道：“很好，记得无论多难受都不要呕吐，行李舱是失重状态，吐出来的东西，会把你呛死。如果你真的吐了——”37号脸上浮现一个冷酷的笑：“怎么吐出来的，你就怎么再吃下去！”
　　天翼淡淡地：“我会的。”
　　37号嘴角扭曲，好似要骂人，63号已把电焊拿过来：“焊死吧，免得出事。”
　　天翼腕上手铐的锁孔被焊死，然后把手铐固定在箱子上焊死，脚踝上也扣上镣铐，焊死固定。37号用力摇晃箱子，看到天翼动弹不得，这才扣上箱盖，然后，把箱子的锁头焊住。
　　一动不能动地躺在狭小的黑暗空间中，感觉自己移动，被扔在什么上面，移动，再被御下装上，机器声，机器声，机器声。
　　天翼闭上眼睛，劝自己：“如果能够的话，睡一觉吧。”
　　没多久，身体开始麻痹疼痛，象无数小蚂蚁在啃咬皮肤与肌肉，然后又象无数根针刺进身体，天翼安慰自己，过一会儿，完全麻了就好了。
　　过一会，身体麻了，可是弯曲的后背开始剧烈的疼痛。然后固定在箱壁的手腕被手铐磨破。
　　天翼不知道，这一航班，要多久才能抵达。